“科正大人,今年入城和禁衛軍一起協防的是哪鎮人馬啊?”趙銳第二天一到司裏便開始按如意提供的線索進行查證。畢竟所謂會發生動亂總得有證據證明,否則就成了妖言惑眾。這個後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今年?按慣例今年應該是赤旗衛吧。怎麽了?”


    “啊!我隨便問問。剛還想著大兄今年會不會迴來呢?”


    “你大兄的羽林衛可是邊境重鎮。雖然朝中的確希望他能帶兵迴來,但燕國一再表態希望羽林衛能留守石碼頭鎮,所以王上也不好駁天命帝的麵子啊。”


    “那倒是。不過就算我大兄迴來的話,估計也有得忙,兄弟倆也見不了幾次麵。”


    “國事為重嘛,今年年關怎麽樣,還是值班麽?”


    “還是我留下來值班吧,反正也沒什麽事。”


    “好好好!我們科裏幸虧有你,其他科的科正每年都為留守人員頭疼不已,我們這可沒這種憂慮。”科正一邊說著一邊笑著走了出去,趙銳則一個人坐在位置上皺眉思索。


    這些年南陽除了邊境上定西衛和羽林衛,其他各鎮基本上都沒什麽戰事。就算不至於武備廢弛,但戰鬥力大打折扣肯定是免不了的。赤旗衛作為鎮北三衛之一,在很久以前便以戰力低下著稱。七年前北進被打得幾乎全軍覆沒,後來在西州和夏國交戰時又當陣折了鎮將。這樣一支人馬今年入城協防的話,真讓人一言難盡。雖然城裏還有兩萬禁衛軍、三千金吾衛和五千內衛營,但當年北鬥之亂的時候神京城一樣有數萬兵馬駐防。就算敵方沒有外援,但真的要在新京城裏搞事的話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趙銳所在的王城司五處是專司新京城事務的,所以想查什麽資料特別方便。他把這段時間新京城的各類情況都分析了一下,並和幾年前的數據進行了對比,卻沒發現什麽異常。當年北鬥之亂時,那個代號叫“舊佛”的家夥的諸多謀劃一直都被王城司翻來覆去的研究,所以應該不會再次出現類似大股人馬逼近或者火油車堂而皇之上街的這種事情。每年的慶典防衛工作都是由護軍將軍和王城司司正兩人共同部署,一直以來就沒出過什麽問題。那麽這幫人如果真的想幹點什麽的話,究竟是從哪裏入手呢?趙銳想了一天也沒什麽頭緒,晚上下值後便迴到家中清靜清靜。這段時間他迴家的次數明顯增多了,隻是他自己可能還沒覺察到。


    如意上次受傷後就一直待在趙銳家中。受傷的原因挺好笑的,就是她無意間撞見了幾個江湖騙子在騙人,正義感爆棚的她上去斥責,結果遭到了包括受害人群在內的圍攻。她的武藝雖然不錯,但架不住對方人多,結果受了點傷。其實這種程度的傷對她來說稍微將養幾天就能恢複,但不知為何她卻一直待在趙銳這裏。趙銳時不時的帶點吃食迴來看望一下她,她平時沒事就在院子裏瞎逛,隻要避開那幾個定點過來打掃的雜工就行了,這一點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慢慢的她似乎開始對這個宅院有些習慣了,就安穩的住了下去。趙銳對此沒有表示任何異議,兩個人就以這種比較詭異的方式相處了一段時間,看來今年肯定是要一起過年了。


    臘月二十九的時候,趙銳收到了赤旗衛三千人馬已經在城外完成布防的消息。按照曆年的城防部署安排,原本大多駐守城外的禁衛軍因為年關慶典的任務而要入城協防,所以城外便由邊境十二鎮中的某一鎮前來完成防務。不過這些年南陽一直承平,所以即使是邊軍過來也不過是走走流程,齊裝滿員的一個鎮過來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一般來個三五千人就足夠了。而且各鎮都把這個看成了福利,畢竟能在新京參與年關慶典總比待在鎮裏要熱鬧得多,所以過來協防的邊軍在身心上都十分放鬆。


    對於軍戰趙銳是不太懂的。雖然有個當鎮將的兄長,但是他一沒上過戰場,二沒跟著趙鋒在軍營中曆練過,唯一能扯上關係的不過是讀過幾本兵書而已。所以他隻能按一個局外人的眼光來分析新京城的防務。在他眼中,數萬大軍已經把新京城給團團圍住了,而南陽唯一的水軍鐵舟衛也是嚴防死守,根本不會讓任何可疑的船隻靠岸。因此敵方不可能有大股軍力作為外援。至於城內的王族也好,那些沒有身份的王族苗裔也好,就算把人頭都算上,也不過千把人。這些人平時大多數都養尊處優的,你讓他們一下子具備披堅執銳衝鋒陷陣的能力恐怕也不現實。想來想去都不可能再次出現有亂軍向王城發起進攻的可能性。至於南陽王朱平的內部防衛就更嚴密了,一般隻要有他在的地方,都至少有五百名侍衛貼身保護。外圍還有金吾衛、右內衛營、左內衛營三支人馬中的某一支作為待機的護衛。年關慶典時,南陽王除了會短暫的到王城南門的城樓向百姓致意之外,其餘的時間基本上都待在王城裏。如今王城中戒備森嚴,一般人肯定是無法靠近的。唯一有可能造成混亂的就是守歲這個儀式,因為這個是王族和親貴大臣都要參與的一項很重要的活動。在除夕夜當晚,至少一半的王族和朝中重臣都會進入王城和王上一起共進晚餐,接著便是大家一起在城中的祭廳裏守歲。不過王上身邊的防衛力量擺在那裏,真要是出什麽事情的話,估計也很難弄出什麽大風波。想到這裏趙銳揉了揉腦袋,現在實在是找不出啥線索,隻能先等等看了。


    除夕當天王城裏傳來消息:王上考慮到大將軍朱明的身體狀態,特發恩旨讓其在家中安歇,不需要一起來守歲。這樣一來,南陽的文武第一人都不用陪著王上一起熬夜了。不過對於王族,王上還是下旨讓侯爵以上級別的全部到王城參與守歲,他才不管這幫人的身體條件到底能不能撐住。每年都有幾個王族的倒黴蛋因為守歲被處罰。有遲到的,有失儀的,總之隻要是被朱平給抓住了,那麽就會被狠狠的收拾一頓。罰俸一年算是最輕的處罰了,一般都是大額罰款。去年北望侯朱威因為在守歲時打瞌睡,被朱平怒斥一番後罰沒了一萬金。這可把朱威給折騰得半死,差不多將其一半的家產給變現之後才勉強湊齊了這筆錢。所以對於守歲這項讓人心驚肉跳的活動,王族諸人可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生怕因為自己一時不查被朱平給盯上。整個晚上大家都過得戰戰兢兢的,第二天結束後便如遇大赦的迴去倒頭就睡。


    王城司裏每年會派出一隊人給要參與除夕夜守歲的王族諸人派發請柬。其實這本來是個普天同慶的事,按說應該是由內侍去通報,結果不知道南陽王朱平出於什麽心理,總是讓王城司的人來完成這個差使。那些王族平時對王城司的人就頗感畏懼,拿到請柬之後都有些麵色愁苦,仿佛拿到的是催命符一樣。這種送請柬的事情趙銳也幹過幾次,所以並不陌生。不過今年司裏沒安排他過去,可能是除夕晚上要值班的緣故吧。


    “你發現了麽,那幾個侯爺長胖了好多。看他們那樣子,估計有兩百多斤吧。”


    “天天在府裏吃喝玩樂,不長胖也不可能啊。現在不比以前了,以前他們還能在神京城外騎馬狩獵,現在哪個敢這麽高調。”


    “那倒是。不過這些人要是除夕真的在王城中待一個晚上,體力不知道吃不吃得消啊。”


    “那就不是我們要考慮的問題了。王上親自下發的請柬,他們就是不想來也得來。”


    “這種得罪人的事總是我們王城司出麵,真的是很為難啊。”


    看來被派過去送請柬的人都陸陸續續的迴來了。趙銳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不禁有些啞然失笑,王族這些年不僅威嚴掃地,看來尊嚴上也夠嗆。長此以往對南陽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王上現在年輕氣盛,隻能等他以後自己轉彎了。


    隨著除夕夜的越來越近,大量百姓都在吃過家族的團圓年夜飯之後往王城南門的方向開始移動。那裏有個大型廣場,每年的年關慶典都在那裏舉行。王上有時候還會親臨,然後向大家親切致意,每到這個時候都是年關慶典的高潮,似乎一年下來就隻為等這一天一樣。


    趙銳的每年的任務都是留在王城司值夜班。他的同僚們除了比較倒黴被派去巡街的以外,其他人都迴家換了衣服跑去看慶典了。平時他是比較享受這種一個人的孤獨的,但今年他的心態不一樣了。其實要是能重新選擇的話,他說不定會迴去和如意一起守歲。此時趙銳忽然有了一絲想去看看年關慶典的興趣。在這一刹那,他終於明白自己的轉變是因為如意。


    就在趙銳在王城司裏胡思亂想的時候,除夕夜的年關慶典已經在新京王城的南門廣場上開始了。首先照例是每年都會有的煙火秀,這幾天沒什麽雨雪,所以煙火秀顯得特別的璀璨。之後便是王城中的歌舞伎進行表演,這種表演可不是總有機會看得到的,所以圍觀的百姓都想盡量靠近一些,那麽負責外圍秩序的禁衛軍此時就要發揮作用了。在他們的威懾下,人群還是保持了不錯的秩序。在歌舞表演差不多快要結束的時候,南陽王朱平終於出現在了城樓上,他朝著王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揮手致意,慶典的氣氛也在這一刻達到了高潮。百姓們的歡唿聲一波接著一波,讓城樓上的南陽君臣們的內心充滿了滿足感,但對於王族來說可真就不是這麽迴事了,因為這意味著不久之後就要開始苦逼的守歲,他們務必要撐過這個難熬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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