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過了幾個時辰,如意悠悠醒轉,她先是警覺的望了望四周,在發現一旁坐著睡著了的趙銳後突然放下心來。她也定定的望著趙銳,感到了一種詭異的安全感。她試著坐起來,結果渾身無力,肚子也很餓。她有些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就在這時趙銳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醒了麽?現在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吃點東西?”


    “呃,好吧,是有點餓了。我沒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趙銳在如意動的時候便醒了,他對睡眠環境的要求忽高忽低。在家裏的話,隻能在絕對安全安靜的氛圍下才能睡熟,在其他的地方則是能睡就睡。今夜守在如意身邊算是一種特殊情況,所以他睡得很淺,一有風吹草動便立即醒了過來。看到如意沒啥事他也放了心,於是便去找吃的,家中有燒好的開水和一些一直熱著的熟食,他找來了幾個包子和一碗熱水,給如意端了過來。這些包子是在新京城的名吃店裏買的,如意笑著接過後一頓狼吞虎咽,又一口氣喝完了那一大碗水,很是愜意的打了個飽嗝之後對著趙銳說道:


    “想不到你還挺會照顧人的,這些東西一直都在家裏備著麽?”


    “呃。。。”趙銳一下子有點不知道怎麽迴應。這些東西都是單身漢的常備品,平時餓了就隨便吃點什麽或者去下館子。沒想到在如意這居然成了會照顧人的一種表現,看來她平時也是饑一餐飽一餐的。不過趙銳也不多說什麽,便對著如意笑了笑算是迴應。


    “對了,你是不是有點好奇我是怎麽受傷的呢?”


    “這個,這個肯定是有些好奇的。不過你要是不想說的話,我也不多問。”


    “說了也沒什麽,何況現在我也挺想說的。”


    趙銳沒說話而是靜靜的看著如意,他曉得現在不需要再說什麽,安靜的等著反倒效果還好一些。如意想說的話自然會說的,要是不想說的話,你再怎麽折騰也沒用。


    “我們這些人的身份你已經知道了,都是朱風種下的惡。從小我們就被關在神京王城裏的冷宮中,一開始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教我們認字習武的內侍說我們都是從王城外一些活不下去的人家裏尋來的,是南陽王賞了我們一口飯吃,所以就得報恩。我哥哥從小就刻苦練武,因為他有我這個妹妹,隻要能展現出能力,那麽王城裏的人自然也會對我好一些。我們就這樣一直渾渾噩噩的過了十幾年。直到北鬥之亂那天夜裏王城大亂,不少內侍都被叛軍給殺了,王城裏許多地方都起了火。我們其中的一些人趁亂逃了出去,正好看到了之前一直督管我們的那個內侍抱著一個油布包裹在跌跌撞撞的往外跑,看見我們之後他有些詫異,但我們還是憑著本能救了他並和他一起逃離了王城。之後在王城外的一個據點裏安頓了下來。那個內侍已身受重傷,不知他是真的被我們感動了還是覺得心裏有愧,便說出了我們的身世,當時大家的第一反應便是不信,畢竟要是我們真的是王族苗裔的話,怎麽會被如此對待。可看了那個油布包裹裏的名冊之後又不得不信,當知道我們的母親在生下孩子之後便被賜死這件事之後,不少人都怒火中燒,說一定要找南陽王朱風討個公道。可那天夜裏朱風被叛軍砍下了首級,讓我們都失去了目標。在那個據點裏待了一段時間之後,未來往何處去成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我們一共有十多個人逃了出來,還有二十多個人留在了冷宮中,首先便要把這些人給救出來。我兄長的武功最高而且一直都很有威信,所以大家都挺聽他的話,在做了一些準備之後大家在一個夜裏把剩下的人都給救了出來。沒想到被救出的人裏麵有個家夥一直不服我兄長,說什麽既然出了王城,大家就各走各路。他是一門心思想找王族報仇的,所以跟著他的人也不少。最後我們分成了兩派,一派以我兄長為首,覺得朱風已死,那麽我們好好活下去就行了;另一派則要報仇。分手之後沒兩天,那邊便派了一個人過來求援,說什麽因為他們在神京王城裏鬧出了很大的動靜,結果驚動了新京的新王朱平,朱平派了上千精銳人馬過來查案。不過他們也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所以請我們幫忙。。。”


    趙銳一臉平靜的聽著,其實心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他不知道王族居然還有這麽多的秘辛。先王朱風在位數十年,期間種下多少惡實在是數不清楚,這些人其實都是他的骨血,結果居然遭到這種殘酷的對待。此時如意述說的內容已經是神京王城案的核心案情了,所以趙銳的精力也開始集中了起來。


    “那一派的人一開始是想先潛入王城找到更多關於他們身份的證據。由於當時朱平已經遷都,所以神京王城的留守人員並不多,許多地方都成了廢墟,他們根據那名內侍提供的線索,找到了當時朱風囚禁我們母親的地宮。這個地宮不在冷宮裏麵,而是在通天塔下。朱風一生信佛崇道,所以特別喜歡裝神弄鬼,他不知是聽信了那個江湖騙子的話,說這些犯官的女眷都是不詳之人,所以即使要寵幸,也得在一個合適且見不得光的地方。他費了不少心思,在通天塔下挖地三尺,修建了一個地宮,這個地宮被通天塔居高臨下的俯視,又是個手掌心的形狀,在朱風看來意味著裏麵的人不管生死都會在他的掌控之中。聽那個內侍說,很多參與地宮修建的人都在後來被找由頭給處死了,所以知曉此事的人越來越少。地宮裏麵除了那些犯官的女眷,還有不少機關暗器,一般人根本就進不去。那一派的人不知怎麽的觸碰了裏麵的一個機關,導致整個地宮都塌陷了,還有種詭異的毒水流出,這種毒水無色無味,不到一會就仿佛像被蒸發了一樣。結果他們不少人都莫名奇妙的渾身燃起了鬼火,接著一個個的倒下了,剩下的人嚇得半死便都往外跑。這裏的動靜自然驚動了神京王城中為數不多的守衛,他們趕過來的時候好像也折了幾個人。所以後來更是讓新京派了人到神京王城查案,你和你兄長趙鋒都是那一次過來的。”


    “嗯,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這件事連王城司都不甚了了,隻曉得先王在通天塔下修築了一個藏嬌地宮,沒想到裏麵還有這麽多的細節。那後來王城司和金吾衛過來之後,你們絕大多數人不是都戰死了麽,我記得最後好像隻有幾個人逃出去了。”


    “死的更多的是我們這邊的人,當時那一派的首領坑了我們,他明知朱平派了人過來,還謊稱他在地宮中找到了很多東西,讓我們一起過去冷宮看看,結果我們到了之後才發現王城司的人已經在準備清剿了。隨著冷宮中的地宮塌陷,我們大多數人都死在了那裏,最後剩下的三個人就是我、兄長和另一個人。而他們那邊的人則趁亂跑到了神京東門外的一處地道中,結果被你兄長趙鋒縱火燒林將他們都給逼了出來,那一次他們也損失慘重,好像隻有不到十個人逃了出去,還有幾個人被生擒,不過大家平時都沒有名字隻有代號,誰對誰也不熟悉,所以雖然有幾個人被王城司給生擒了,估計也沒給你們留下太多線索。”


    “線索的確是沒多少,不過王城司還是查到了那個油布包裹的事,那你們這些人最後都來了新京麽?”


    “當時油布包裹被那邊的人拿走了,後來遺失在了城東的那條河裏,他們沒膽子去找,於是我就去了,沒想到會遇見你。。。”


    趙銳一愣,隨即想起他們兩人初見的時候,有時候一些事情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越來越模糊,而另一些事情則會越來越清晰。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後有些懷舊的說道:


    “說起來就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真是令人感慨。”


    “沒什麽感慨的,當時我們三個人結伴而行,路上兄長給我起了名字叫如意,就是希望我事事如意。另一個人當時身上有傷,他在臨終前告訴我們如果實在沒地方能去的話,就去新京城裏一個叫莫德莊的地方。他比我們大得多,很久以前救過一個人,那個人正是莫德莊的馬莊主。我們依他的意思輾轉來到了新京,不料我兄長在王城司清剿的那天夜裏也受了不輕的傷,本來以為能扛住,結果也漸漸不行了。他一直念念不忘那個油布包裹,正巧有次上街看見了你,由於莫德莊裏的人消息特別靈通,我們也知道所謂的“神京王城案”一直都沒有告破,那麽這個東西一定還在你身上,於是我便自作主張去找你,結果被你兄長一陣胖揍。後來我兄長過來救我,不知他用了什麽法子說服了你兄長,居然把我送到了莫德莊。。。”


    “呃,你兄長舍身取義,他的行為感動了我大兄,所以便把你送了過去,畢竟,你們也都是身不由己啊。”


    “我迴莫德莊之後看到了我兄長給我留下的信,也曉得他肯定是一去不返了。不過我這條命終究是你們趙家兄弟救的,所以這些年也一直暗中關注你們。趙鋒威震南陽,不到三十歲便成了一方鎮將,你也在王城司當上了百戶。本來我以為自己也不能給你們幫什麽忙的,結果莫德莊卻卷進了那樁”青銅人案“裏邊去了。馬莊主做的很多事我並不是很清楚,不過這一年多以來,王族裏麵不少邊緣人漸漸都聚集在了一起,甚至包括之前我們當中的另一派。他們說是準備在年關時在新京有個什麽大行動,但王城司對這個案子追得很急,他們不少人都惶惶不可終日。我聽他們中間有人說不如提前發難,所以就過來通知你先避一避。”


    “年關發難?”趙銳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一時間有些恍惚。雖然現在的氛圍很有些溫馨,但這個消息如同重磅炸彈一樣把他震得七葷八素。他一臉驚詫的望著對麵的如意,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你別這麽望著我,我也不知道他們具體要幹些什麽。平時我住在莊子裏,有時候出於好奇偷聽到了一些七零八落的消息,至於計劃什麽的,我根本就不知道。”


    “那你是怎麽判定出這是一場空前血災的呢?”


    “感覺,他們謀劃了很久,一定不簡單。”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跡。。。”趙銳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思考,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就不能不當一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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