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銳由於已經參與了“青銅人案”的查訪,所以沒有被司裏指派去查那五家王族倒黴蛋。不過那天夜裏迴來之後,他一直都在想那個女子說的話。看得出來王族裏麵還隱藏了很多東西,而莫德莊的馬莊主前幾天因為熬不住刑已經死在了詔獄裏,案子自然也成了無頭案。他心中雖然好奇,但也知道好奇害死貓的道理,便也沒有再次抽風跑去東查西查。這一日在司裏忙到晚間時,突然一個門子跑了進來,說是有人給趙銳趙百戶捎了點東西。趙銳本來以為又是老娘或者嫂子給他送了什麽吃食用品過來,沒想到門子說是一位叫“如意”的姑娘送來的。這句話讓各位同僚的八卦之心大起,要知道這位趙百戶可是不怎麽近女色的,這突然冒出的姑娘可是今天科裏的大新聞了。在眾人各種探究的眼光中,趙銳有些困惑的下值迴家,在門口拿到了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包裹,他拿著這個迴到了基本上半個月才迴一次的城東府邸。這裏也算是豪宅了,不過除了幾個平時來打掃的鍾點工之外,基本上沒有其他人過來。迴到自己房間的趙銳立即打開了這個包裹,發現是一堆金銀首飾,他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麽迴事,就對著發了半天的愣,這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清冷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這是對你們兄弟當年所作所為的一點謝禮,你安心收下吧。”


    趙銳被推門聲嚇了一大跳,差點就轉身去拔掛在牆上的腰刀了,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才安靜下來。他抬頭看著已經走近的年輕女子說道:


    “如意?這是你的名字麽?”


    “嗯。我在王城司的門房那邊是這麽說的。”


    “你送這些玩意給我幹什麽,我又不需要,你留著自己用吧。”趙銳一邊說著,一邊把包裹朝著如意給推了過去。


    “送不送是我的事,要不要是你的事。你既然覺得這些東西沒什麽用的話,自己扔掉不就好了?”


    “呃。。。”趙銳有些語塞,對方給出的理由好像是不管怎麽樣她都是在還人情,至於你接不接受則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對了,我看你這平時也沒什麽人,我偶爾能過來一下麽?放心,不會有任何人發現的。”


    “啊?你過來幹什麽?”


    “莫德莊不是已經被你們王城司給剿了麽,我們中的不少人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我想著能不能在你這裏待一段時間。”


    “你這不是讓我窩藏人犯麽?你們有多少人啊?”


    “就我一個,其他人都各顧各的。時間也不長,等過段日子我找到住的地方就會離開,你放心。”


    “我放心?你怕不是在逗我吧!我連你到底是幹什麽的都不知道,你叫我放心?你身上至少有兩個在王上那裏掛了號的大案,你覺得我能輕易把你收留麽?萬一要是出點什麽事,我們趙家不是要倒血黴。”


    “你這人怎麽這麽膽小!我說讓你放心你就放心,隻要你不繼續查那些案子,會有什麽事呢?我們也隻不過是希望能平靜的生活下去而已,朱平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其實他又知道些什麽呢?”


    “那你至少要告訴我,你們這個,這個組織,到底會不會對南陽不利呢?我總不能養虎為患吧。”


    “那你說說我們為什麽要對南陽不利呢,對朱風,我自然是恨之入骨的,但朱平他隻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而已。而且朱風已經死在了北鬥之亂裏麵,我們就是想報仇都找不到對象。”


    “呃,你還是不要直唿先王的名諱吧。我知道你們也都是些苦命人,不過有時候我們實在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能好好活下去的話,就先好好活下去吧。”


    “那你是答應我暫時在這裏住一段時間了麽?”


    “我能拒絕麽?以你的身手,就算我不答應,你也能隨時進來吧。”趙銳輕笑了一下,不過這個笑容明顯有點苦。


    “好吧,那這些東西就算是房租了,你放心,過段時間我再弄一批過來給你。”


    “算了算了,我也沒什麽花銷。平時的吃住也主要都是在王城司,你這些東西自己用吧。我多問一句,這些東西,來路上。。。”


    “你放心,來路都是正當的,不是偷來搶來的!”


    “喔,那就好。”趙銳有些啞然失笑,這女子和他接觸以來說得最多的就是讓他放心。他定定的看了對方一眼,第一次見麵是在幾年前,那次她還是個黃毛丫頭;第二次是在城北的那個院子裏,她罩著一層薄紗看也看不清楚;這一次她穿著纖細的男裝,一臉的英氣,是個很美的姑娘,右眼下方的一顆痣很顯眼。趙銳對她微笑了一下,接著又說道:


    “我出去買點吃的,你先在這裏坐一下吧。”


    “你去吧,我相信你不會帶著王城司的人過來的。”


    “呃。。。”


    在路上趙銳也不是沒有猶豫要不要馬上跑到王城司裏去叫人,不過一來他本人和這位如意姑娘的糾葛已經很有些深,就算王城司的人成功拿下了她,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把趙家給搭進去;二來他對這幫王族苗裔頗為同情,也不會主動去舉報她們。所以最後他還是隨便買了點吃的迴到家中和如意一起吃了個便飯,完了之後趙銳便迴王城司去了,走之前他對如意說既然想在這裏待著就好好待著,他這段時間迴王城司住,反正他總是如此,司裏的同僚也不會多說些什麽。說完他便一臉雲淡風輕的走了出去,完全沒注意到身後女子臉上湧出的一股莫名的笑意。


    再有一段日子就是年關了,趙銳這幾年總是一個人在新京過年,冷冷清清的。雖然他對此也不以為意,但是家裏人總是覺得他真的很可憐,於是就往新京寄了一大堆東西來表達對他的關心。這麽多東西他自己肯定是吃不完用不完的,所以就便宜了他的那幫同僚們,不過也因為這個讓他的人緣頗佳。今年家中一如既往的又給趙銳寄了很多吃的用的,而且兄長趙鋒還特地來信說,本來老娘是要迴來督促他的婚事的,不過這段時間天氣太冷,考慮到老娘畢竟上了年紀,不宜長距離的奔波,所以這次就先不迴了。不過趙銳還是要抓緊自己的終生大事,不能總是這麽飄著。趙銳看了之後哭笑不得,於是迴信給兄長說自己都知道,請他們放心。這幾年大兄趙鋒作為石碼頭鎮的鎮將,不僅在南陽境內威名赫赫,還三次受邀參與燕國和北狄之間的邊境戰事,據說羽林衛騎兵在戰場上大放異彩,甚至成功的襲擊了一次北狄軍的糧道,導致其大將阿罕不得不提前退兵。為此燕國天命帝專門給名義上的妹夫南陽王朱平來信將趙鋒給誇耀了一通,於是趙鋒和安雅鎮鎮將黃帥被並稱南陽的“邊境雙壁”。如今在石碼頭鎮,趙家可算得上是一戶豪族了。如果真的胡亂選擇一個世家女子給趙銳送過來的話,其實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王城司近期沒什麽事,在剛剛處理了那五家和大順侯府走得比較近的王族之後,王上的氣也消了不少,現在就一心一意的準備過年。這幾年南陽國力強盛,每年都會在城南的王城外舉行慶典,這個慶典的規模極大,而且時間往往會持續到深夜。每當這個時候趙銳總是向司裏申請值班,搞得同僚們都開心不已。


    南陽王朱平在臘月中旬專門下了一道旨意,讓久病在家的宰相常鵬今年不必參與守歲,免了這位老臣的勞心勞力。他和大將軍朱明都是積勞成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點好轉,自然要鞏固一下療效。在王上的心目中,常鵬、朱明、劉昶、劉昱這些人人都是南陽朝中不可或缺的柱石,是他為數不多能真正信任的人,所以一定不能出事。


    那個如意姑娘這段時間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在趙銳府上。由於她行蹤詭秘,所以兩個人碰麵的機會也不多。對此趙銳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遺憾,不過更多的是慶幸,畢竟他也知道,跟這群人接觸得越多,自己的風險就會越大。一晃到了小年夜,這天趙銳比較罕見的按時下值迴家,因為司正劉昱臨時決定在當夜將除夕夜的守備情況再部署一下,所以不用留什麽值班人員。結果到家後發現如意一臉蒼白的跌坐在房中,他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問道:


    “這是怎麽迴事,你是受傷了麽?”


    “我沒事,遇到幾個不長眼的,就和他們交起手來。沒想到他們武功了得,我,咳咳咳。。。”如意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一邊突然咳了起來。趙銳見狀便強行按下心中的疑問,先把她扶到床上躺著,接著就去找藥了。


    等趙銳拿著一個藥箱過來的時候,發現如意已經睡著了,從唿吸的情況看應該是沒什麽大礙。看來要麽就是受了點內傷需要休息,要麽就是脫力了。想到這裏趙銳幹脆坐到一邊靜靜的望著沉睡中的如意,慢慢的有一股異樣的情緒開始湧入心頭,隻不過他現在還沒有意識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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