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吃肉


    沒過兩天功夫,忠順王的反擊就來了。


    根本就沒走正常途徑,而是直接在早朝之前,敲了登聞鼓,也是有點獨樹一幟了。


    就很吸引人。


    按說忠順王還沒有被徹底定罪,什麽處罰都沒有,連公訴前的收押等限製人身自由的措施都還沒上。


    上朝,覲見,都還保持照舊。


    不至於非得敲登聞鼓。


    那玩意兒,是為了方便見不到皇帝的人,告禦狀用的。


    然而,忠順王偏偏就敲了。


    敲的時候還喊著,天日昭昭。


    就整的跟嶽飛似的。


    皇帝接到戴權稟報的時候,臉黑的都特麽的可以當黑板了。


    忠順王的那點小心思,再清楚不過了。


    上朝就好像是例會。


    屬於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有正常的途徑不走,非得玩個非主流,說白了就是想要爭奪話語權。


    工作時候爭論,屬於正常的工作交流,即便是吵起架來,也算不上出格。


    更算不上是新聞。


    不可能上熱搜的,花錢買都撐不了多長時間。


    但是敲了登聞鼓,事情的性質就發生了變化。


    那玩兒為了讓皇帝能夠聽清楚,經過了專門的聲學設計。


    聲音會放大好多倍。


    不能說整個京城吧,最起碼半個京城,肯定是聽到了。


    要不了半天的時間,就會流言滿天飛。


    “你到底想幹什麽?”


    雍治自從登基之後,大小事也算是經曆了不少。


    被太上皇和忠順王聯手擠兌,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許多事情不能說是波瀾不驚,但也差不多能夠做到不喜形於色了。


    但是這次,確實有點出離憤怒了。


    早朝都沒開,就直接讓人把忠順王直接帶到了後麵的偏殿裏。


    大事開小會,小事開大會,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上次事情推進的很順利,主要還是要歸功於,事前已經安排好了李庸差事。


    這次被忠順王打了個措手不及,雍治必須把事情先理順了。


    不然的話,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赤裸裸的事實擺在眼前,那可就覆水難收了。


    忠順王被喊到偏殿,心裏反而平靜了,這就是個信號,是個可以談的信號。


    不管怎麽說,也比之前被單方麵欺壓,沒有話語權強多了。


    需要注意的是,話語權並不隻是發言權。


    發言權,是你可以說。


    而話語權,則是說了你得聽,最起碼得有影響。


    至於更高一級,那就是決策權了。


    “皇兄莫著急。”


    忠順王還有心情,給雍治先做個心理按摩。


    “咱們兄弟之間,也有挺長時間,沒有像今日,私下裏長談了。”


    博弈就是這樣,總得有一方著急才行,另一方自然就不著急了。


    “造成今日的局麵,到底是因為什麽,你我心裏都有數。”


    雍治肯定是沒有好臉色的。


    作為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兩人之前的關係,雖然沒有很親密無間,但也沒有現在的劍拔弩張。


    情況發生改變的原點,就是雍治突然登基。


    原本的兄弟關係,變成了君臣關係,就挺不適應的。


    再加上,雍治也不是個虛懷若穀的人。


    都當了皇帝了,還得哄著你一個弟弟,癡人說夢呢吧?


    “今天鬧這麽一出,要是沒有個合理的說法,朕可得追究你個大不敬之罪。”


    敲登聞鼓,告禦狀並不是沒有代價的。


    就跟民告官一樣,還沒開口,上來就得先打個三十大板。


    要是不能坐實罪名的話,後麵的懲罰更嚴厲。


    不過這些跟忠順王已經沒關係了,反正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小六子的事情,我可以不提,但是你也不能按照順天府的說法來處置我。”


    忠順王心裏還是有點逼數的,知道既然雍治已經下定決心對付自己了,那就沒啥機會了。


    去見了太上皇,都沒有什麽反轉,忠順王已經絕望認命了。


    但是手上也不是一點籌碼都沒有,贏鎰的事情,就像是個手榴彈,而且還攥在忠順王的手裏。


    敲登聞鼓,就像是拉開了保險栓,隨時都有可能引爆。


    就目前雍治和忠順王之間的距離,引爆了之後,肯定都沒有好下場。


    忠順王還舍不得到手的榮華富貴。


    順天府查案子,竟然查到了親王的頭上,而且還秉公辦差,還給定罪了,就很離譜。


    說是後麵沒有後台,沒有人指使,狗都不信。


    明眼人都看出來,這是皇帝在拉忠順王祭天了,沒有了太上皇的支持,誰也不會出來多嘴。


    “你就這麽有把握?”


    殿內隻有兄弟兩人,那年頭也沒有錄音設備,雍治幹脆也不裝了,直接攤牌了。


    你以為的商戰和政治鬥爭都有啥,說到底還是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


    講道理講不通了,就換個思路,講物理試試。


    畢竟原子核物理也是物理的一種具體表現方式。


    “我有沒有把握不重要,是小六到底幹了什麽事情,你是不是全都知道。”


    眼看著就要上朝了,忠順王突然來這麽一手,雍治就有點進退失據。


    從局麵上來看,前期雍治確實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幾乎就要形成絕殺的局勢了。


    但還是架不住,忠順王時間點選擇的巧妙。


    順天府和三法司,該走的流程已經全都走完了,隻差最後一步,雍治簽字蓋章,就可以定罪量刑了。


    在這個時候,作為犯罪嫌疑人的忠順王,突然大張旗鼓,說自己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是他人所為,自己不是主犯。


    情況就很離譜。


    輿論已經炒起來了,事情的熱度也上來了。


    雍治要麽就答應忠順王的要求,在稍後的朝會上,減輕對忠順王的處罰。


    這個結果,肯定是忠順王能夠爭取到的最佳方案了。


    什麽真相不真相,正義不正義的,頂頭的大boss看你不滿意,想要動手除掉你。


    能留一條小命就不錯了,還要啥自行車。


    但要是真這麽幹的話,雍治也會麵對一個很尷尬的問題。


    那就是虎頭蛇尾。


    前麵所有大張旗鼓做的工作,全都變成了笑話。


    當然,也很難給大家一個交代。


    一個主使在天橋當街動手殺人掠人的罪魁禍首,到最後的懲罰,就是罰酒三杯。


    這玩意,放誰身上,不會覺得玄幻?


    更何況,作為受害一方的賈家,對這個結果認不認可,也是雍治需要考慮的問題。


    當然,雍治也不可以不理會忠順王。


    就當其是狂犬吠日。


    這種選擇風險也很大。


    忠順王要是沒有實錘的話,倒也好說,那就賭贏了,可以徹底拿下忠順王。


    兩罪並罰,就算是不被貶為庶民,基本上政治前途也沒了。


    爵位肯定也是一削再削。


    要是萬一忠順王有實錘,還在登聞鼓之後,朝堂上亮了出來。


    這尼瑪就搞笑了!


    負責案件偵辦和一審的順天府尹肯定是沒了。


    妥妥的瀆職!


    想換成失職都不行。


    負責審核的三法司主官,肯定也沒了。


    整個一條線上,雍治一方的主官,基本上全軍覆沒。


    最嚴重的是,雍治本人的威信,也會受到沉重的打擊。


    不要以為這是小事,一個失職就可以掩蓋過去。


    當領導的,識人不明,是需要負連帶責任的。


    畢竟主要工作職能之中,就有一項,安排和分配任務。


    要是集體決策倒還好點。


    大家大哥別笑二哥,都有責任。


    所謂集體負責,基本上就等同於,集體沒有責任。


    但雍治這個,幾乎就是一言堂定下來,問題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大家對皇帝失去了信心之後,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情況,可以稍微放開了想象一下。


    與此同時,六皇子贏鎰,肯定也是保不住了。


    隻能說,忠順王還是有腦子的,選了這麽個時間點。


    信,還是不信。


    就是個選擇題,二選一的效果確實很好。


    “你應該知道,父皇已經準備交權了,接下來不再理會朝政。”


    “竟然還敢如此膽大妄為,難道就不擔心,朕將來會秋後算賬嗎?”


    雍治沒有接忠順王的話茬。


    作為上位者,有一套自己的語言體係。


    忠順王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求和了,隻是手段和條件,都不怎麽光彩。


    “眼下這一關,過不過得去,還得看皇兄您是不是高抬貴手,哪還有心思想將來。”


    忠順王說的是實話。


    之前跟皇帝作對的副作用,在這一刻被放大的淋漓盡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天下之大,隻要雍治不允許,根本就沒有忠順王的容身之地。


    “朕就寬恕你這一迴,迴去閉門讀書吧。”


    雍治想都沒想,就做出了選擇。


    可能的收獲,跟可能的代價完全不成正比,做這個決定並不困難。


    作為皇帝,還是有一些特權存在。


    這次不行,那就下次,總有機會的。


    “那就謝皇兄隆恩了!”


    感謝絕對是真心誠意的。


    很快官方通報的結果就出來了。


    忠順王敲登聞鼓是為了自首,向皇上痛陳了自己的過失,表示願意負全部責任。


    而皇上也感念兄弟之情,已經勒令圈禁忠順王讀書,表示三年之內不允許忠順王出府。


    同時爵位降一級。


    順天府和三法司的結案報告,也已經獲得了批準。


    由順天府牽頭,統計當時受到傷害的人家,由忠順王府,負責賠償損失。


    至於賈家,已經徹底被摘出來了。


    正式的消息,賈環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當時正在和赦老爺商量下江南的事情。


    大規模的人員流動,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


    尤其賈環還準備把林黛玉和三春,以及老太太都帶走。


    相當於兩府的後宅,幾乎都沒人了。


    王夫人已經被關起來了。


    東府的尤氏,不出意外的話,也會跟著一塊南下。


    嗯,三姐妹一起。


    一個人已經不足以讓賈環徹底放開了。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那麽基本上,就隻剩下了邢夫人。


    管家這種事情,賈環還真不一定信得過。


    邢夫人可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所以得跟赦老爺提前商量一下。


    至於政老爺,已經完全被忽視了。


    看不上那點技能。


    問題就是這樣,留給赦老爺慢慢頭疼吧。


    “你準備怎麽辦?”


    赦老爺問道。


    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赦老爺其實都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再加上,賈環有意無意的,也提起過。


    人的本性就是護犢子。


    不管犯了多大的錯誤,隻要沒有損害自己的利益,就會本能的想著幫自己人開脫。


    誰是自己人?


    還是很容易分辨的。


    對於雍治而言,六皇子是自己人,擴展一點,忠順王也是自己人。


    但賈環絕對不是。


    在雍治的眼裏,賈環就是個臣子,或者換成另外一個說法,會更加直觀一些,就是奴才下人。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在所謂“聖人”眼裏,賈環跟一般的百姓,也差不太多。


    “可以發動了。”


    賈環也沒什麽顧慮了。


    結果出來之前,就已經做了預案,就是為了應對這個情況。


    雍治的處理結果,看起來還挺完美的。


    主打一個兄弟情深,很容易就把人糊弄過去。


    再加上銀子開道,還降了一級爵位,看似挺有誠意。


    但在賈環的眼裏,這就是個屁。


    爵位這玩意兒,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金貴。


    前些日子,赦老爺還升了一下,又有什麽用。


    銀子?


    賈環都不好意思提。


    整體來說,跟罰酒三杯也差不多了。


    正麵對抗,賈環現階段,肯定是不會做的。


    按照原定計劃,賈環還是陪著太上皇,一塊往城東的莊園去了。


    得現場考察一下工程進度,馬上就要投入使用了。


    涉及到京城百姓的民生供應,太上皇也很重視。


    “你這腦子是怎麽長的,怎麽就突然想起來,在這麽個地方,搞這麽個市場?”


    直到今日,一期項目都已經完工了,太上皇還是有點感歎賈環的奇思妙想。


    “其實沒什麽複雜的,從生意的角度上來說,進城的成本太高了,無論是明裏暗裏的城門稅,還有在城裏搞倉庫的成本,都給商號帶來了嚴重的負擔。”


    “但是作為商人,這些成本最終都會落到生活在京城人的頭上。”


    “達官貴人倒還好,總能負擔的起,也不在意這仨瓜倆棗。”


    “但是普通百姓就不一樣了,東省一點西省一點,都可以多吃兩頓肉了。”


    沒錯,就是吃肉。


    心願就是這麽樸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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