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七年(1384年)太祖朱元璋自詡是平定四海的九五之尊,便下詔征調張三豐入朝,打算和他好好聊聊天。按道理說皇帝派人來請,還不得快馬加鞭麻溜地來報到啊,沒有飛機也得坐高鐵啊。可惜這一套對張三豐卻一點用沒有,皇帝?我一百多歲了,皇帝都換過十好幾個了,你算老幾啊,所以根本沒搭理朱元璋。


    第二年,朱元璋想:我派人去請你你不理我,那我讓你的徒弟去,你要是再敢不來我就收拾你徒弟,就問你怕不怕。於是沈萬三和邱玄靖這兩位就被押著去請張三豐,可惜“三豐隱者誰能尋?九室雲岩深更深”。您慢慢找去吧,徒弟們也找不到我,想難為我的徒弟也不行,你還能怎麽滴!


    洪武二十四年(1391),朱元璋第三次遣使來找張三豐,很快派去的人迴來匯報說,這次打聽清楚了,張三豐好幾年沒迴山了,山上的大小道士們說他這幾年陝、川、鄂、滇、黔哪都去過,至於人到哪了誰也不知道,看樣子是不打算迴來了。


    好在張三豐臨走前考慮到不能讓弟子們太為難,特意留下了一首《卻聘詩》,告訴弟子們到時候拿出來應付皇帝就行了。等使者呈上這張紙老朱展開一看,上麵是這麽寫的:


    流水行雲不自收,


    朝廷何必苦征求。


    從今更要藏名姓,


    山北山南任我遊。


    此次出遊,張三豐先去了寶雞的一座金台觀住了一段時間,民間傳說他收了一個叫王宗嶽的弟子,不過傳給這個弟子的並不是丹經,而是太極拳。王宗嶽學到高深的內家拳以後,便廣收門徒,在江湖上開宗立派,從此太極功夫在民間廣泛傳播,逐漸演化出了各種內家拳的分支。


    關於王宗嶽,史學界至今還存在爭議,主要問題集中在他到底是哪個時代的人上。有人說是明初的,有人說是晚明的,有人則說是清朝的,如果是後二者,那麽他就不可能得到張三豐的傳授,時間上不合理。大概了解了一下最新的研究情況,有人擺出來很多證據,確定說王宗嶽是清代人,這裏就不花時間分析了。


    離開陝西後,張三豐來到了巴蜀。在這裏他勸說獻王學道,從而避免了被迫害的命運,民間有大量的傳奇故事,就不多講了。值得一說的是張三豐在成都青羊宮裏還留下了一些詩文,其中有一首《青羊宮留題》中他說:“神仙神仙,隻在花裏眠”。後麵會講到張三豐的《無根樹》,這一句顯然和《無根樹》有關係,不知道《無根樹》是不是在青羊宮裏寫就的。


    接著張三豐又去了青城山、鶴鳴山、峨眉山,都是風景極佳的旅遊區,當然張三豐肯定不是為了玩。在這段時間他還去了次開元寺,因為那裏的廣海和尚時老朋友,正好可以敘敘舊。盤桓數天後,臨別時張三豐送給廣海一雙他親手編製的草鞋和路上偶得的三片沉香,同時留下一首詩:


    深入浮屠斷世情,奢摩他行恰相應。


    天花隱隱呈微瑞,風葉琅琅詠大乘。


    室密晝閑雲作蓋,庭空夜靜月為燈。


    定中萬象無何有,到此誰能見老僧?


    據《峨眉山誌》、《夔州府誌》等記載,由於廣海和張三豐有這層關係,朱棣特別賞賜了廣海,據說其中有一件寶衣稱玉環千佛袈裟。


    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張三豐離開四川,專程去了次雲南,此行主要是為了見一見被朱元璋發配到那裏的沈萬三,正好應了上次分別前的那句“他年晤子到西南”的預言。


    關於沈萬三被發配的事情《明史》裏也有記載,“吳興富民沈秀者,助築都城三分之一,又請犒軍。帝怒曰:‘匹夫搞天子軍,亂民也,宜誅。’後進諫,乃釋秀,戍雲南。”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沈萬三是首富,但是有點膨脹,自己都不知道讓皇帝感覺很沒麵子,不被收拾才怪呢。不過因為《明史》是清人所編,有些用詞就不是很準確。比如明代的刑罰有笞、杖、徙、流、死五大等級,並沒有這裏所說的“戍”這種。有學者考證後認為沈萬三應該是被判的“流”刑,而且是皇後求情,皇帝親自判的刑,可以說是奉旨流滇。


    無論如何,師徒二人相見是件高興事兒,敘過舊後便一起研究金丹大道,還著手準備煉製天元大丹。


    一年後丹成,感覺至少應該煉了兩顆以上吧,總得一人一顆才好。至此,此行事情了結,感覺凡世間也沒有什麽未了的事情了,張三豐便飄然來到貴州平越(福泉市)福泉山,每天朝真禮鬥,靜待飛升。


    至於為什麽要在平越等待飛升,去過平越的道友應該知道,那裏山環水抱,天然就像一個太極圖,是道家眼裏的風水寶地。在福泉市南有個叫倒馬坡的地方,那裏有號稱福泉十二景之一的靈岩仙影,就是在半山上的百米高的仙影崖,上麵依稀可以看見一個人影,頭戴鬥笠,腳穿草鞋,酷似張三豐執杖西行。萬曆年間,貴州巡撫郭子章感念張神仙的風采,敬題“神留宇宙”四個大字,後來平越指揮史奚國柱親筆寫下這四個大字後,刻在了神影一側。


    據說張三豐在平越住了七年後又迴到了武當山,具體是為什麽迴去,原因是什麽都不得而知,如果是真的,那時已經是1399年建文帝和朱棣內鬥的時代。


    有道友問,朱棣登基以後不是還派人去武當山找張三豐嗎,這不是說明張三豐迴到了武當山嗎?關鍵是以後的故事性就比較強了,而且據說朱棣安排胡瀅四處找張三豐是假,找建文帝才是真的。當然,有學者根據張三豐給朱棣寫過一封《答永樂皇帝並書》的信推斷張三豐在朱棣當權時期迴到了武當山,並且依然在世。這封信後麵還附了一首詩:


    臣居草莽原無用,


    帝問芻蕘若有情。


    敢把微言勞聖聽,


    澄心寡欲是長生。


    張三豐的意思很明確:你一個管理整個國家的皇帝天天正事多如牛毛,總找我這個老道幹什麽?如果就是為了長生,那我得告訴你,我的長生之道不適合你,再見,哦,是再也不見。


    總之,張三豐到平越以後資料極少,這位大神的行蹤還真不好確定,一走就是十幾二十幾年,他是在某個山洞裏閉關呢,還是在哪個無人區修煉呢不得而知,同樣他在哪個景區破碎虛空飛升了,還是在某個山洞坐化了也沒人知道。曾有後人說張三豐在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時離開武當山去雲貴隱居,《明史》說他“終莫測其存亡也”,總之至今沒人知道張三豐最後去了哪,又是哪年羽化的。


    不知道張三豐的卒年,自然也不知道他活了多少歲,不過綜合看應該是145歲起步吧,到底活了多少歲,你猜吧。


    對於這樣一個傳奇的神仙人物,皇帝也隻能表示尊敬加尊重,為了他朱棣大修武當山,英宗加封他“通微顯化真人”,憲宗封他“韜光尚誌真仙”,熹宗封他“飛龍顯化宏仕濟世真君”,都是表達一下基本的尊敬吧。總之這些都為張三豐加分不少,聲名越來越大,武當道派的江湖地位越來越高,最後發展成為和少林比肩的大哥。


    在後人看來,張三豐的成就相當高,以至於包括李涵虛、汪錫齡等人把他和呂洞賓並列,這是對他的成就和地位上的一種認可。北京白雲觀《諸真宗派總簿》抄本中記載,到清末為止,尊張三豐為祖師的道派多達17個。


    張三豐的著述非常多,汪錫齡搜集整理後編成《三豐先生本傳》,後來李涵虛又經過補充後編成了《張三豐全集》,基本上把張三豐的作品收錄齊了,包括寶誥、顯跡、古文、大道論、玄機直講、道言淺近說、玄要篇、天口篇、雲水集、丹訣等等。


    下麵再簡單說一下張三豐的籍貫問題。


    經過多年的考證,張三的的籍貫問題應該是達成了共識,那就是遼東懿州,即今天的遼寧省阜新市塔營子鄉。


    證據還是不少的,比如天順三年(1549年)英宗封他通微顯化真人的誥命中是這麽說的:“元朝名士,天師後昆,鶴骨珊珊,尤髯拂拂。出遼東而訪道,入終南而遇師。”汪錫齡的《張三豐先生本傳》中也記載了張三豐的爺爺在金代的時候就把家搬到懿州,而且他老爸張仲安在窩闊台時期曾參加科舉。前麵也講過,汪錫齡的記載可信度還是比較高的。此外,陸西星、李涵虛也都有這方麵的記載,而且還講到了張三豐父母的墓就在遼陽積翠山。


    此外,《明史》、鄭曉(1499-1566)的《今言》、楊儀的《高坡異攥》、沈德符的《尤曆野獲編》《列仙傳》,何喬遠的《明山藏》,談遷的《棗林雜俎》,王建章的《列代仙史》,汪洪緒的《明史稿》等等諸多史料中均是這種說法。


    相較這些古人的記載,反而今人把懿州的位置一直誤傳為遼寧彰武西南。實際上,早在遼聖宗太平三年(1023年)時塔營子鄉所在地就置為懿州了,當時是著名的蕭太後的孫子燕國長公主的私城,曾經是政治、軍事、交通中心。有學者追尋源頭,發現是受《辭海》的誤導,雖然已被指出來了,影響卻不易消減。


    張三豐籍貫的其他一些說法,比如《陝西通誌》裏稱他是寶雞人,《山西通誌》裏則說他是平陽人,《四川通誌》則說他是天目人,如此等等。之所以有這些說法,原因也好理解,通過上麵講過的生平來看,張三豐一生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滿地球跑,加上他的行蹤可以用神秘莫測來形容,當他在某個地方停留時間比較長的話,就會有人誤以為他是那裏的人。同時元末明初這百年來社會動蕩,戰亂摧毀了很多東西,特別是文字性的材料更不易保存,所以想找到張三豐家的戶口本幾乎不可能了。還有一方麵的原因,就是在明朝,懿州先設置了廣寧後屯衛,朱棣又把這裏劃歸義州(義縣)管轄,重點是那裏一直放任成為了少數民族的遊牧之地。據地方誌記載,當時先後有二百多個部落在這一帶放牧,這就更增加了考證的難度。


    總之,張三豐的籍貫暫時隻能通過他的生平以及一些史料加以推測確定,還沒有直接的證據。


    最後再簡單說一說張三豐的詩。


    張三豐一生雲遊天下,所留詩作極豐,大多都收集在《張三豐全集》裏麵了,分別在《雲水前集》、《雲水後集》和《雲水三集》。


    首先,從這些詩的內容或者詩名上可以看出來張三豐是個發燒級驢友。如“大江南北任浮沉,遍遊蘇杭道倚深”、“三年步履遍河東,戴月披星兩袖風”、“此身長放水雲間,齊魯遨遊興自閑”。再從詩名上看,《嵩嶽》《甲子秋遊燕京作》《中州紀行》《晚步鹹陽》《兩湖吟》《登嶽陽樓用杜韻》《扶風明月山中有清風洞過而口占》《悠悠歌北嶽作》《出終南山二首》……您瞧,大江南北哪都去過吧。


    其次,從詩中可以看出張三豐的那股淡泊隱逸的高人雅趣:斷絕俗念、摒棄凡塵、心境空靈,能看出他對修道、得道和弘道的追求的苦惱和樂趣。“不願登黃金台,我隻願飲黃花杯”、“身如斷梗如流水,臂負瑤琴帶夕曛”、“明月山頭玩明風,清風洞口坐清風”、“生平好善訪仙翁,十萬黃金撒手空”、“化著漁翁蕩小舟,湖南湖北任遨遊……湘濱老臾相逢笑,手指嘉魚下釣鉤。”這類詩很多,有興趣的道友可以自己找找看吧。


    總之,張三豐走到哪寫到哪,文采極高,留下的詩文非常多,內容也相當廣泛,主要記錄自己的尋仙訪道的心路曆程和感悟,甚至就連大道思想、內丹功夫也會用詩的形式寫出來,所以張三豐的詩價值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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