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上麵的介紹可以看得出來,無論是王常月還是婁近垣,二人都不再四處宣傳道教那些傳統的道術、內丹、外丹之類的東西,因為他們知道當權者並不喜歡這個調調。當然不說並不等於不研究或者不重視,婁近垣還是要研究這些東西的,畢竟是自己的專業嘛。


    婁近垣最重視的是符籙法術,算是龍虎山的擅長專業,而符籙同樣離不開煉氣修真,所以煉養也好,內丹也好,他的修為同樣也不低。


    龍虎山天師一脈早在張繼先時代就嚐試著把佛教中的空觀思想引入道教。隨便舉個例子,比如張繼先說過,心是萬物本原,因為心可以產生萬物,沒有了心則萬物對於人來說也就談不上存在,很明顯的給“道”賦予了佛性。援佛入道的原因,其中有政治大環境、道教發展情況以及天師道的現狀等等有很多,前麵大體上也都有所涉及,這裏就不再詳細分析了。


    婁近垣師出龍虎山,自然也就接受了這一思想,在他的《西江月》《闡真篇》等作品中均有非常明顯的體現。


    婁近垣在《闡真篇》中寫道:“水燥火濕,陽靜陰騰,一來一往,互為出入。化母孕其靈胎,真君宰其堅骨……更問壺中天地乎?”據專家研究後得出一個結論,這段話非常深奧,表明婁近垣在內丹理論方麵成就很高,差不多是專家一級的。


    當然了,婁近垣關於內丹方麵的論述還有很多,諸如“見物便見心,無物心不現”,“見性明心開導後學”,“睹境能無心,始見菩提心”,總之無心就是明心見性,無心於物就可以泯照而覺圓,懂佛學的肯定能感覺出來,婁近垣是深得《楞嚴經》的精髓。


    婁近垣能夠做到把一切有的、無的、相同的、不同的都看穿,他在《性地頌》中說:“心如不逐物,何處更尋吾”,把三千世界都收納到自己的方寸心中,金丹不就大成,大道也就成功了?


    再比如在《西江月》中他說:“性悟頭頭是道,心空處處菩提。若人會得這玄機,即是佛仙秘義。”在《示後學》中則說“世間種種法,皆出於自心,故曰: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如果一心不生,無法無咎,則自然能轉一切,而不為一切轉去。”《闡真篇》中則進一步稱,悟了心為虛空以後再可以做到用心的不動來應對萬物變化,保持真空本我的狀態,此時萬法不浸,萬象也不會造成紛擾,物無遁形於心,法則為我用,此時就算仙道功成了。


    在此基礎上,婁近垣更重視內煉,認為人離不開人世,但是呢還要做到無心於物,生於其中,還不能被汙染,那不就隻有蓮花出汙泥不染嘛。在《性地頌》裏婁近垣說,能做到“如露滴荷盤,圓轉不落跡”才可以,如果仔細想想,他還是沒有離開前輩們的坐忘思想,無非是在裏麵加入了更多的禪學元素罷了。


    所以說,婁近垣的道就是無名、無形、無定位的,是無所不能又無所不在的,是空的。說到底心才是根本,無心才是關鍵,這也是婁近垣的思想的基礎,貫穿了他的所有的著述及思想之中。


    經過婁近垣的努力,從上到下對正統道教有了認識上的改變,他一方麵重視齋醮符籙以更親民,放低了正統道教的姿態,積極融入社會。另一方麵,他又全力倡導三教合一,為以後的道教的發展指出了一條能夠有所發展的道路,最重要的是要讓滿清政府“不廢其教,亦不用其言,聽其自生自息於天地之間”,婁近垣在其中的用心良苦真的應該被後人牢記。


    後麵還會詳細講兩位重要的人物:陸西星和伍守陽,他們本來是全真龍門一脈的傳人,同樣推動著佛道的融合,伍守陽甚至還搞出來一個仙佛合宗。


    在整個道教衰落的大趨勢下,雖然有王常月和婁近垣這二人的努力,都有借助皇權重現道教輝煌的想法,但是終究不能改變大勢。特別是道光以後,滿清對於道教的限製越來越多,越來越嚴,正統道教的發展越來越困難,也更難以有什麽創新發展,衰落似乎也成了唯一的出路了,可是道教的世俗化、民間化的進程是越來越深入。


    婁近垣具體哪年死的不詳,有一種說法是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正月,在京城的妙緣觀辟穀數天後坐化,時年89歲。乾隆撥了專款,安排人把他運迴了龍虎山厚葬。前麵講過,由於種種原因乾隆開始對道教是非常不友好的,就算是對正統道教都沒有好臉色,但是對婁近垣卻一直沒有虧待,也算是獨一家了。


    婁近垣的遺著有《南華經注》一卷,《禦選妙正真人語錄》一卷,《重修龍虎山誌》十六卷及科儀、音樂、詩文等方麵的作品。


    現存的《龍虎山誌》共有三個版本,都是在元代翰林侍講學士元明善編纂的三卷本的基礎上發展而來。一個版本是明代周召續編一卷版,又稱為元本;一個是明代張國祥、張顯庸續的版本,又稱為張本;還有就是婁近垣的《重修龍虎山誌》,在《三洞拾遺》《藏外道書》等裏麵也把它收錄名為《龍虎山誌》,稱為婁本。至於這三版本的內容、聯係、傳承等等就不細研究了。


    婁近垣最大的成就是科儀,所編寫的相關著作包括《太極靈寶祭煉科儀》《先天奏鬥玄科》《梵音鬥科》《大梵鬥科》等,最重要的是他整理了《黃籙科儀》。


    簡單說說《黃籙科儀》,這是婁近垣重要成就之一。這部科儀類的著作共十二卷,現今見到的是乾隆十五年(1750年)和親王重刻的朱墨印本,原作者不詳,卷端題《清微黃籙大齋科儀目錄》,前麵有婁近垣的序。


    所謂“黃籙大齋”實際上是道教齋法中的壇醮中的一種,往上追溯可以到當年五鬥米道的三官手書和寇謙之的雲中音誦,到晉、劉宋時期陸修靜開始設了黃籙齋儀,陶弘景因齋設醮,還製訂了眾醮儀,到了隋唐時期就正式以齋醮並稱。


    到宋朝,真宗安排王欽若修訂醮法,從那時起黃籙之醮才真正開始大興。從明代開始建醮增多,花樣繁複,什麽萬壽大醮、安神醮、生辰醮、啟祝醮等等,這些都是黃籙大醮。


    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道教的科儀方麵相當複雜了,《道藏》裏麵這方麵的內容也相當多,婁近垣在科儀方麵的研究可以稱得上專家一級的。道教史上著名的道士如陸修靜、陶弘景、張萬福、杜光庭、林靈素、劉混康、王玉陽、丘處機等也都精於齋醮科儀,龍虎山、茅山、閣皂山自然是以齋醮見長的大門派了。此外,太乙教、全真教都算是這方麵比較擅長的道派。


    在《黃籙科儀》的序裏,婁近垣說這次進京麵聖,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了一些關於齋醮科儀方麵的刻板,一看全是失傳的道門無上秘籍,潛心研究之後發現,很多地方有所缺失,同時還有些錯誤,於是就潛心增刪,最終整理成了十卷正本。


    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麽想法,婁近垣並沒有打算把辛苦整理好的如此珍貴的書本流傳開去,反而是打算把這套書找個名山大川藏到一個山洞裏。還好和碩親王恰好來拜訪,分賓主落座上茶之後,王爺偶然看到桌上這一摞書稿,哪裏有不問一問、看一看的道理。當婁近垣把想法一說,和碩親王當即扼腕說:“別介啊,這書寫得多好啊,我是越看越喜歡,別人肯定和我一樣喜歡,把它藏起來太可惜了。這樣吧,您要同意我就先拿迴去認真拜讀,完了以後咱們再定。”


    於是,和碩親王便抱著書稿迴到王府,飯也顧不上吃,覺也不睡,逐字逐句認真研讀,邊看邊批。不久,和碩親王來見婁近垣說:“真人,此書真是曠世之作,為了你們道家的正統延續,請您準許我全權負責出版事宜。”於是,經和碩親王的前後張羅,最終《黃籙科儀》一書才得以雕版刻印,婁近垣也高興,親自為自己的辛苦成果作了序。


    在序裏婁近垣說最終整理了十卷,實際上和親王的刻印本是十二卷,這個就不糾結了。這部書裏麵,婁近垣對道教以前的種種科儀進行了刪減,去掉了很多重複的、不適用的內容,使科範儀式的可行性和參照性明顯提高。其中前九卷的主要內容包括發奏、建壇、宿啟、拜表、早朝、午朝、解壇、設醮各項科儀,卷十為總聖位科,卷十一為通用文檢,卷十二為符秘手訣、壇圖印式、步虛散花、樂譜讚文等,大約就是法壇的圖解、步法、配什麽音樂、唱什麽經文等等。


    從清代開始一直到現在,基本上都是以這本科儀為標準舉行各種法事了,所以說這部書算是承前啟後的重要的法事集。


    最後提一句,熟悉《紅樓夢》的道友應該對裏麵的張道士有印象吧,這是一位遊走於高官權貴之間的真人,據說他的原型就是這位婁近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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