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講過神樂觀,這是朱元璋為管理國家祭祀、典禮而成立的一個機構,由於道士在齋儀方麵比較專業,所以在裏麵上班的有很多道士。不是說國家大事在祀與戎嘛,古人哪有不信天不信命的,而敬天啊、祭祀啊之類的就顯得特別莊重,也比較神秘,所以神樂觀的成立為道士步入官場開了一道方便之門。


    清初時神樂觀還在沿用舊製,滿人皇帝想學漢人,禮樂方麵的東西對他們來說還有點高深,暫時弄不懂就沒有過多插手,裏麵依舊有道士按時上班,有事的時候一般也是道士主持,他們的待遇和普通官員也一致。


    到乾隆七年(1743年)時,乾隆開始對神樂觀進行改製,裏麵的道士全部被清退了,留下來的樂官們也被要求保證不信奉道教,否則也會被辭退。經過這次重組,神樂觀裏最終留下了480人。


    不久,在太常寺的主導下,神樂觀又經曆了一次去道教化,裏麵的天師、文昌之類的神隻全被請了出去,並且具有道教色彩的印信、官職名稱等等也全部被取消重新設計,可以說徹底抹去了道教的痕跡。哦對了,神樂觀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是個道觀,所以被改成了神樂所。


    對神樂觀的改變表明了一個負責國家祭祀、禮樂的重要部門完全和道教脫離了關係,在體製上和道教劃清了界限,成為了一個國家體製內的普通部門,道士們再也不可能通過神樂觀這條終南捷徑進入官場了。


    接著,乾隆進一步加強了對道士的統一管理,管理機構沿用明朝舊製,中央設道錄司,歸禮部的祠祭司管理,大領導就是司長,下麵設八位管事,分別是左右正一、左右演法、左右至靈和左右玄義,具體負責各項管理工作。府一級則設置道紀司,裏麵設有從九品的正副都紀各一位,州一級則設置道正司,裏麵有道正一位,縣一級則設置道會司,裏麵設有道會一位。注意,這些是管理道教的機構和官員,並不是道教機構,裏麵上班的也不是道士。


    另外,乾隆專門為龍虎山安排了一位提點,輔佐張天師管理道教事務,當然也算是朝廷對龍虎山的一種監督。


    通過這種從上到下的分級管理的體係,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把全國的道士們管理起來了,而且是把道士完全從體製內剝離出去,成為一個特殊的群體納入了國家的統一管理。


    製度有了,管理機構也有了,接下來是房地產方麵的政策。


    順治時期對現存的宮觀並沒有特殊的政策,總體上是保護為主,承認道士對這些房地產的所有權,不過對新建、擴建有比較嚴格的管控。


    乾隆接班後對建新寺觀的管控更加嚴格,規定隻允許修修補補,堅決不允許新建。之所以這麽規定,原因是乾隆總感覺民間有一股喜新厭舊的不良風氣,很多舊的寺觀實際上還可以用一百年呢,就是因為小或因為舊了就想推倒新建,這是對土地和財富的巨大浪費。


    另外,乾隆還怕道士們借著修補道觀乘機斂財,特別是那些較大的敕建宮觀,如果有修繕的工程,必須要派地方官員去監管。比如乾隆十五年(1750年)四月,丫髻山玉皇閣重修的時候,乾隆就派人去當監工。


    對於新建寺觀的問題,雖然原則上是不允許的,但是事無絕對,所以乾隆要求地方官府要把好關,要嚴格審批。


    當然了,乾隆的想法是不錯,不過下麵人執行得就不是很好了,所以到了乾隆八年,幹脆就正式下令禁止新建道觀,這個禁令對佛、道二教,特別是對道教的發展影響還是相當大。


    如果說上麵這些還隻是限製道教的話,那麽度牒的管理對道教的發展影響就大了。


    從順治後期度牒的管理就越來越嚴格,對於沒有度牒的僧、道原則上要求迴家種地,直到雍正時期,宗教管理的政策一直比較穩定,度牒發放的也不多。


    到乾隆時期,度牒管理進一步加強。乾隆認為和尚道士們天天躲在深山寺觀裏,大門一關,誰也不知道裏麵什麽情況,萬一藏汙納垢、傷風敗俗怎麽辦。還有更可怕的,要是聚起一幫子綠林好漢,行反清複明之事怎麽辦,這些都得提高警惕,得提前預防,得好好管理,最有效的措施就是控製道士的人數,越少越安全。


    最初,乾隆規定,除了龍虎山張天師可以發一部分度牒以外,不管哪個門派,想當道士必須得到官府申請,經過嚴格政審,祖宗八輩都要查個底掉才可能給你發證。至於想弄個假證,悄悄地出家,那是犯罪,有膽你就試試看。


    乾隆二年,又開始實行度牒管理的保甲製,這招就厲害了,想出家就要有知根知底的人給你擔保,出了事要受牽連的那種,所以沒有把握誰會給你擔保?這樣不但進一步加強了道士的管理,還增加了出家的難度,希望出家的人會少一些吧。


    如果一套流程走下來沒有什麽問題,道士終於拿到了這張朝思暮想的度牒,從此就正式成為有身份的人,這裏友情提醒:注意千萬要小心收藏,勿使遺失,這東西可比現代人的身份證重要得多。


    政府同時要把道士造冊,各地逐級匯總後交到省督撫老爺手裏,在乾隆想來,這是一套相當完美的流程。


    看在龍虎山的麵子上,乾隆同意正一道士由龍虎山自己發放度牒,當然數量是有限的。這項優惠政策卻沒有給北方的全真教,想報名參加全真教的人也需要經地方官府批準辦手續。由此可見,全真教的地位顯然比正一道差了不少。


    事實上,乾隆還是想得有點簡單了,因為再完美的想法都過不了江湖這一關。這套度牒的管理製度從開始執行的那一天起就被下麵人各種操作,把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演繹得那叫一個精彩。四年以後,乾隆拿到了一份統計報表,一看嚇了一跳,全國共發放了三十多萬份度牒,準確數字是份,這和自己預想的千八百的數差距有點忒他娘的大吧,原諒乾隆爆粗口,因為下麵人簡直是不拿皇帝的命令當迴事嘛。


    於是乾隆又想了一個辦法,決定施行師徒傳牒製,也就是說徒弟是沒有度牒的,隻能等著繼承師傅的遺產,政府以後就不再發放新度牒了。


    在乾隆想來,這樣和尚、道士的數量總不會再增加了吧。這個政策推行下去以後,乾隆很期待自己這個英明的想法到底效果如何,更想知道和尚、道士每年能減少多少,於是就很期待地要求各地督撫及時統計上報。


    轉眼十幾年過去了,經過手下多名高級會計師的統計分析,令乾隆欣慰的是,從數字上看,各地上報的僧、道數量的確是在減少,當然這隻是紙麵上的數字遊戲,實際上是多了還是少了乾隆心裏也多少有點數。


    後來乾隆也想明白了,政策總歸是要手下人去執行的,最難猜的就是人心嘛,所以說有人就有江湖,在處理這個有千百年曆史的宗教問題上還是要更謹慎一些,否則就可能給社會帶來很大的不安定因素。為了社會的穩定,乾隆最終也轉變了思路,決定緩慢推進,首先要保證和尚、道士們老老實實地呆在寺廟宮觀裏,不要出去四處搞事,其他的來日方長。


    等到了乾隆後期,由於國富民安,社會安定,乾隆也就慢慢地不再把和尚、道士的這點小事兒放在心上了,甚至感覺以前過多重視處理那些事情有點過於敏感了。感覺這也是乾隆的一種極度自信的表現,自信這些人不會掀起什麽風浪了,就算有什麽情況發生了自己也可以談笑間瀟灑應對。


    從此,嚴格的度牒製度也就逐漸廢弛了,不過那時候真正有度牒的道士已經很少了,以至於各地官府想找個道士出任道官都找不到人,於是就有人建議補發一些度牒。有讚成的自然就有反對的,反對方說有度牒的道士是少了很多,不過私下裏出家的和尚、道士加一起恐怕都有幾百萬了,那麽發多少張才合適?另外就是對於有本事的道士來說,有沒有那度牒也沒什麽大關係,政策堅持下來也不容易,就別改了吧。


    乾隆想了想,度牒製度對於宗教管理、限製取得了成功,也完成了使命了,以後就不限製了,誰願意出家就出家吧。


    到嘉慶登基以後,以尊儒重孔為中心的國家各項製度已經成型,不需要有過大的改變。嘉慶也比較穩重,繼續沿著重視封建禮教,極力抬高孔子地位的道路砥礪前行,聲稱自己要以文教治理天下,要以孝治理天下,至於佛教、道教,哪有心思管它們,隻要是不鬧事,不添麻煩,在民間自己發展就行了。


    此後的皇帝基本上就沒什麽可講的了,哦對了,道光年間,龍虎山的五十九代天師張鈺曾經收到過一封掛號信,信是皇帝派人送來的,張鈺心血來潮,感覺不會有什麽好事。果然,皇帝敕令說:“停其朝覲,著不準來京”,這意味著龍虎山徹底失去了接近皇權的機會,想要恢複以前的榮耀,難度係數不知道高了多少了。


    不算努爾哈赤、皇太極這兩位,順康雍乾嘉這五代皇帝對於道教都談不上崇信,雖然出於政治目的或者個人的喜好對一些道士有所寵信,但是從本質上說對道教都非常警惕,甚至有很大的偏見,總體上也是以限製和打壓為主旋律。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科技的進步,人們對於宗教有了更清晰的認識,道教的生存空間逐漸被壓縮,也就不再值得皇帝去關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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