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的功過事非自有史學家、文人學者們去研究,不需要我們瞎操心,我們關心的是他的宗教態度和政策,特別是對於道教方麵的支持和貢獻。


    上麵說到嘉靖出生在湖北省的鍾祥市,那裏是他的龍飛之地,提到湖北不知道道友們能想到什麽?在湖北和道教有關係的地方,相信首先都會想到武當山吧,幾乎每部武俠小說裏都會提到的少林、武當。想當年的小嘉靖就時常陪老爹去武當山玩,坐上小船,二百多公裏的路程簡直不要太理想了。正是因此,嘉靖從小就對於武當山有種親切感,另外他還有一個道士轉世的傳說,等當了皇帝掌握了實權以後投資武當山,大力發展道教事業也就順理成章了。


    嘉靖三年(1524年),嘉靖帝先賜了件五色瓷雕聖牌派人送到了武當山南岩宮。要說這個聖牌端是了得,是皇帝親自安排製作的,由景德鎮官窯煉製,藝術價值極高。聖牌是瓷製五色釉,透雕、鏤雕、浮雕三種工藝同時表現,玲瓏剔透,色彩以黃綠藍為主,素雅大氣,故又稱為素三色。


    聖牌總體由七件組合而成,底座兩件,束腰須彌座型,穩重大氣。上麵的聖牌由五件組成,總體分上中下三部分。下部是雙鳳朝陽的紋飾,頂上正中是初升紅日,瑞雲紋中兩隻黃灰色的鳳凰展翅出沒。中部三件左中右分布,中間是主體牌位,藍底白字楷書“武當山玄天上帝聖牌”九字,左右兩側非對稱的各有二龍鱗爪飛揚。上部總體呈桃形,飾有一如同玄字的坐龍,和中部左右四龍呈五龍捧聖之意,寓意是當年真武大帝在南岩宮修行,在飛升崖由五龍捧聖得道成仙。


    這件聖牌至今保存完好,現存在武當山博物館中,有緣的道友可以去品鑒品鑒。


    為了感謝皇帝對武當山的關懷,1526年,在武當山靜樂宮為嘉靖舉辦了一場七天七夜的羅天大醮,可謂是一場海天盛宴,為嘉靖祈福,為大明祈福。


    一百多年以前,經過朱棣投資後武當山一直香火鼎盛,但時間長了建築物總會有些破損,嘉靖知道以後相當重視。要知道這位整天躲在深宮裏癡迷於修仙煉丹,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驚動得了他的。


    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二月二十九日,嘉靖安排禦史屠大山、胡宗憲等人去武當山實地勘查建築受損情況,結果說除了金殿以外,都到了大修的程度了,想想也差不多,又不是鋼筋水泥的建築,土木的建築在那裏風吹雨打百多年哪裏還能不出問題。下麵人給了嘉靖了一份工程造價單,預算需要白銀十萬四千二百五十兩,嘉靖一看,小意思,派侍郎陸傑帶著十一萬兩白銀上了武當山。


    整個工程從1552年六月動工,第二年十月竣工,先後動用人力十萬多,不但對武當山宮觀進行了全麵修繕,而且還大規模地擴建。比如僅玉虛宮一處,房間就從原來534間擴建到2200間,要知道每一間房子都不是簡易房,而全部是規模視宏麗的豪華殿宇。


    在各界人士出錢出力地支持下,陸傑隻花了嘉靖九萬多兩銀子便完成了預期的工程,但實際花費幾十萬兩都不止。


    工程完成以後,嘉靖欣然提筆寫下了一篇《禦製重修太和山紀成之碑》,立在了玉虛宮中,據說是兩座8米多高的石碑。接著派陶仲文去武當山主持了一次盛大的齋醮活動,最後又親筆題詞“治世玄嶽”,從此武當山的地位進一步得到提升。別的不說,武當山的興盛還帶動了周邊的經濟發展,如當時的均州已經成為了宗教旅遊中心,特別是南北必經之地的草店尤其繁華。


    在為武當山投資的同時,嘉靖也沒有忘記自己老家,前麵也提到嘉靖後來在老家修過元佑宮,其中也許有紀念那個所謂的轉世之身純一道人的情感在內。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元佑宮建成,其建築規模、華麗程度完全參考了武當山上的宮觀。嘉靖也專門執筆勒石曰:“朕惟湖廣承天府為我皇考睿宗獻皇帝疇昔分封之處……朕念斯地,慶源所自,特啟建元佑宮以崇真妥聖……”。


    前麵提到嘉靖的關鍵字裏麵有個青詞宰相,下麵就再講一講青詞和青詞宰相。


    雖然以前講過青詞,可能還有的道友不太明白它到底是個什麽東東,是不是和宋詞一樣啊?


    唐代有位叫李肇的翰林曾經寫過一部《翰林誌》,其中稱“凡太清宮道觀薦告詞文用青藤紙朱字,謂之青詞”,據此可以推斷出青詞至少在唐代就有了。另外可以看出,青詞最早是用在道教界的,是在齋醮時燒掉敬獻天神的奏告文書,當然這類文有很多種,如奏、啟、申、誥、牒、劄、關等等統稱為文檢,而並非隻是詩或詞這種格式。


    這麽說可能還是有道友感覺不太好理解,實際上青詞的格式並不是主要的,主要是它的內容,既然是寫給天上神仙看的,那麽就得和神仙有關係,無非就是向神仙表達敬意或都向神仙提出什麽要求罷了。隨便舉一個特別著名的例子,道友們應該都知道清代龔自珍那首《己亥雜詩》吧:


    九州生氣恃風雷,


    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


    不拘一格降人才。


    當時龔自珍和鎮江一位道士有約,相談之時應道士之約隨手而作。表麵上看,這種青詞和我們平時看到的詩詞在體例或內容上並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所以文采好的人都會寫。


    當然咱們不是研究青詞的專家,專業的東西這裏就不深入研究了。想當年宋代那位道君皇帝對青詞的重視,所以青詞發展的一直有很不錯,質量也是越來越高,每每有上乘之作出現,“組織之工,引用之巧,令人擊節起舞”。作為道教迷的嘉靖皇帝自然不甘落後,很自然地就成為了另一位引領、推動青詞更上一層樓的關鍵性人物。


    嘉靖對於青詞的需求量是極大的,每逢齋醮的時候,嘉靖就會需要好的青詞用來向神仙表達敬意,神仙高興了,就會更加保佑他,甚至收他上天當個神仙也說不定。開始的時候,他會叫身邊的那些道士們寫青詞,不過道士中雖然也有文學水平不低的存在,寫出來的青詞偶爾也有佳作,但是多數情況下質量的確是不咋地,這令嘉靖很不滿意。於是嘉靖就安排禮部官員創作青詞,開始還行,禮部人多,還有靈感,青詞創作的數量和質量還能滿足嘉靖的需要,可是時間長了,大家又不是詩仙詩聖,天天都要創作,時間久了曹植也得跪。


    有道友說了,可以讓翰林、文官們寫啊,朝裏那麽多才子都是進士出身的,寫首青詞還不是小意思?錯!這是道友們低估了哪些人了,這種事還要等大老板說出來?那豈不是太被動了?實際上早有人主動獻身,哦不,是獻上青詞了。


    嘉靖十年十一月,禮部右侍郎顧鼎臣主動給嘉靖交上了《步虛詞》七章,嘉靖一看相當高興,正為青詞的事小煩惱呢就有臣子主動替朕分憂,而且這青詞寫得質量還挺高。質量能不高嗎,就為了馬屁拍得舒服,不知道構思了多少天死了多少腦細胞。當然了,顧鼎臣並沒有因為幾首青詞就走向人生巔峰入閣成為宰相,但是他卻開啟了三十多年的爭相進獻青詞潮流,從此以後,青詞寫的好就能升官,嘉靖就是這麽任性,我是皇帝,所以我的地盤我做主。


    在這股歪風下,上自首輔,下自翰林,每天都咬著筆頭、呲牙咧嘴地創作青詞,工作可以不幹,你辛辛苦苦地幹多少工作皇帝會知道?會關心?青詞必須得寫,萬一靈感爆發整出來一首好詞,皇帝一高興就能升官了,“詞臣率供奉青詞,工者立超擢,卒至入閣”這種投入小收益高的買賣,誰不上心誰是傻子。


    別的不說,僅嘉靖期間內閣的十四位輔臣,其中就有九個是靠青詞寫得好才發跡的。首先是張璁、桂萼,接著是夏言和嚴嵩,都非常敏銳地認識到青詞對於嘉靖的影響,特別是夏言和嚴嵩這鬥爭簡直就是一場鬧劇。先是夏言入了內閣,接著嚴嵩成為首輔,不久夏言又二次入閣成為首輔,三年後再次被嚴嵩拿下。在這場政治鬥爭中,青詞成為他們取悅嘉靖的最簡單、直接、有效的武器。據說嘉靖還經常派便衣特務暗中觀察夏言和嚴嵩的青詞創作,結果手下報告說:“夏言不太用心,總是趴在辦公桌上睡覺,起來隨便就寫一首交上來了。這個嚴嵩態度就端正多了,經常靠濃咖啡提神,一想就是一夜,反複推敲後才會寫出來。”


    有了這種認識以後,嘉靖對夏言的青詞逐漸從最初的“最當帝意”慢慢地變成了“往往失帝意”,加上嚴嵩的小動作、黑手不斷,為了討好嘉靖連臉都不要,所以嚴嵩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其他的李春芳、嚴訥、郭樸、袁煒都可以頒發“青詞宰相”的證書。


    袁煒“撰青詞、最稱旨”,六年中由侍讀“進宮保、尚書、前未有也。”


    嚴訥“所撰青詞皆稱旨”,“撰青詞,超授翰林學士。”


    李春芳“簡入西苑撰青詞,大被帝眷”,從翰林學士升至大學士,“凡六遷……皆出特旨……未嚐一由廷推”


    另外,龍虎山上的天師也不乏青詞高手,比如張宇初就留下了18首挺不錯的青詞,沒辦法都是為了生存。


    鑒於嘉靖造就出了如此之多的青詞高手和青詞宰相的事實,個人決定授予已故的朱厚熜同誌“培養青詞宰相最高成就獎”。


    有一點需要說明的是,以上側重講的都是嘉靖和道教相關的事兒,給人的感覺他就是一位沒有什麽作為的昏聵之主。曆史對他的評價還是客觀的,很多學者視他為“中興之主”,因為在他統治的時期,早期的資本主義在中國萌芽,經濟發展異常活躍,特別是在壬寅宮變之前,嘉靖能夠“力除一切弊政,天下翕然稱治……”。當然嘉靖在大禮議之爭中杖笞群臣、壬寅宮變後沉迷道教、荒淫殘暴的一麵也比較突出。


    鑒古觀今嘛,還是應該辯證地看這位皇帝,至少還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研究對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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