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的話題前麵已經講過好幾次了,王朝更迭中,道藏的命運可謂多舛,曆史上雖然有過多次編纂,但千年的累積被毀掉也隻是彈指間的事情。遠的不說,剛講過的元朝佛道之爭,元憲宗、元世祖,就是蒙哥和忽必烈這兩位就把道經又是紅燒又是爆炒地滅了個七七八八,甚至連雕版都沒給我們留下。當全真道士們還慶幸某個鳥都不去拉屎的小道觀裏僥幸保存著一兩套道經時,隨著元末戰亂又被掃蕩了一遍,此後能保存下來的道經,可以說都是三清道尊特殊照顧了。及至明朝這片飽經蹂躪的土地終於穩定一些以後,永樂大帝想起來找幾本道經研究研究的時候,手下送上來了一本本或缺頁、或還帶著被燒烤過的痕跡的一堆被稱為道經的、破破爛爛的東西時,朱棣便決心重修道藏,也算是對真武大帝表達自己情感的一種方式吧。


    那麽這個重任交給誰呢?翰林院?no,翰林都是天下讀書人中的精英,不是說非進士不能入翰林嘛,學問是夠了,但專業卻是不對口,這種事情還得找專業人士,所以龍虎山的機會終於來了。


    明初時龍虎山很是低調了一段時間,那時的朱元璋和孫子朱允炆對龍虎山不但談不上恩寵,朱允炆甚至還取消了張天師的誥印。耐得住寂寞才有機會,朱棣不但恢複了43代天師張宇初的地位,沒收的誥印也發了迴來,這還有什麽好說的,士為知己者死,俺老張這一百多斤就交給萬歲爺了。


    當接到皇帝朱棣布置的重修道藏這個任務以後,張宇初是心情估計道友們應該能體會得出吧。那是1406年,有人說是1403年,反正我們已經習慣了道教在時間方麵的不準確的風格了,好在差一兩年也沒什麽關係,無非就是張宇初多領或少領幾年工資罷了。


    必須得承認,在連電腦、複印機都沒有給配置的簡單的辦公條件下,重修道藏是一項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絕對艱巨,就算是放到現在也是一個相當浩大的工程。相信張宇初是全身心地投入到這項工作中的,估計連吃飯都以盒飯、方便麵或者外賣為主,打坐煉氣那肯定是顧不上了,否則以長壽(基本上)著稱的張天師世家,他也不應該五十多歲就早早地辭世了。


    道藏的編修工作才剛開了一個頭兒,項目主持人就撒手飛升了,所幸龍虎山從來不缺人才,於是朱棣又下詔命令剛接班的第四十四代天師,張宇初的弟弟張宇清繼續主持這項工作。


    直到1427年張宇清辭世的時候道藏還沒有編完,此時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


    雖說張家兄弟很努力了,但是也沒能在朱棣駕崩之前交出答卷,當了不到一年皇帝的兒子朱高熾也沒看到。直到重孫子英宗朱祁鎮時,道藏的編修工作依然在繼續。


    正統九年甲子(1444年),經曆了四代帝王,曆時四十多年的努力,道藏終於完工了。同期,英宗安排通妙真人邵以正開始督校並刻板,十一月十一日,真是個好日子,昨天的雙11道友們一定大出血了吧?由於道藏開始印刷的時間是英宗正統年間,所以這版的道藏就被命名為《正統道藏》。相信很多人都聽說過《正統道藏》,也相信肯定有人會把“正統”理解為官方、權威、正宗的意思吧,實際上它也僅僅是個年代而已。


    別看舉全國之力,耗時四十多年才完成了這項龐大的工程,《正統道藏》實際上也僅僅是完成了對以前道藏的恢複、道經的收集匯總工作,並沒有多少修訂、校正方麵的工作。最終的《正統道藏》共集成了5305卷(這一數字也有不同的說法),同樣是按照以前的三洞、四輔十二類的分類方式,函目也是用的《千字文》,也就是從“天地玄黃”開始,編到了“英”字結束。有興趣的話,可以找找《千字文》看一看,恰好是到了“既集墳典,亦聚群英”結束,如果數一數,正好480個字,所以最後共編了480函。每函又分成若幹卷,一卷就是一本冊子了。


    此次刊印的數量不算少,都怕以後又因為什麽不可抗力的因素造成悲劇再次上演。最後,由皇帝親自安排,隨著一道聖旨把這些道藏分賜給了各大知名道觀,據一些史料記載,包括樓觀台、華山報恩寺、白雲山白雲觀等均獲贈過《正統道藏》,看來深得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麵的精髓。道藏送過去的同時,皇帝讓道士們小心收藏,嚴格管理,“看誦讚揚,上為國家祝厘,下與生民祈福”。


    道教界對皇室整理道藏並賜經的恩寵自然表達了十足的感激,被賜經的宮觀一般都會選一間上房,用上好木料打造書架書櫃,珍而重之地收藏,生怕蟻咬蟲蛀。在北京白雲觀中還保存著一通石碑,篆書碑額為《賜經之碑》。碑身則是正楷,是正統十二年八月皇帝的聖旨,下半部分則是翰林院修撰許彬撰寫的印經、賜經的過程。許彬絕對是個大才,應該還當過一個月的內閣首輔,所以才會由他執筆吧。目前碑身已經被玻璃罩子保護了起來,有機會到北京的道友可以去看一看。


    對了,關於《正統道藏》的最終刊印時間,還有學者認為不是正統九年,而是正統十年、正統十二年等,說法不一。經過考證,還有人提出來這樣一個結論:從永樂十七年道藏開始編纂以後,曾多次刊刻,所以才會發現有宣德九年、正統十年、正統十二年、萬曆二十六年、萬曆三十五年、萬曆四十四年等很多個版本流傳。可以確定的是,《正統道藏》在嘉靖三年(1524年)八月十日和萬曆二十六年(1598年)七月吉日曾經兩次重印。


    此次刊刻共雕了張經版,可以說張張都是寶貝,如果道友們看過道藏,別的不說,僅看看那些精美、繁複的插圖就足夠我們感慨好幾天的了。這些經版當時被存放在司禮監的經廠裏,明亡以後,清政府倒是沒有把它們當垃圾扔了,而是把存放到了北京西安門皇城道觀的大光明殿裏。令人扼腕的是,1900庚子年無一幸免,全都毀了。


    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五十代天師張國祥奉神宗朱翊鈞,就是著名的萬曆皇帝的命令對《正統道藏》增補,把以前沒有收入的道書,還有一部是正統年以後新發表的那些著作補充進去,這就是《萬曆續道藏》,簡稱《續道藏》。此次增補了180卷,最後總共是5484卷,由原來的480函增加到512函。函號還是采用的千字文,從杜字開始到纓字止,因此後世又有了一部《續道藏》。細心的道友可能會發現,《正統道藏》是5305卷,增加180卷後,應該是5485卷,說實話差的那一卷去哪了我也不清楚。


    熹宗天啟年間,還刊印過一部袖珍版《道藏》,稱天啟丙寅新刊袖珍本,不過一直沒聽說過有誰見到過,目前還隻存在於傳說中。


    總體來說,無論哪個道觀裏的道藏,在收藏、傳世的過程中,基本上都經曆過多次缺佚、補修,目前發現的明代版的道藏,基本上全都有殘缺。拿白雲觀的收藏品來說,到清朝道光年間就發現有了殘缺,可見其他地方的保存也不見得有多好。


    所幸的是白雲觀有一位羽士鄭永祥發現以後,便多方募捐,由王延弼主持對殘缺的道藏加以補抄,於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最終完成,為我們後人留下了最為寶貴的一套典籍。這件事情的始末,有興趣的道友可以找找《白雲觀重修<道藏>記》了解了解,這裏不再多說了。


    1923年-1926年間,徐世昌(就是曾當大總統的那位)曾委托傅增湘主持,以上海涵芬樓從北京白雲觀借出來的《正統道藏》和《續道藏》為原本進行影印,後由商務印書館縮印線裝,這就是今天被稱為涵芬樓影印本《道藏》。這次印刷並沒有按原來的512冊分冊,而是分成了1120冊。共印了100套,後來又加了50套,結果三年後便銷售一空。


    在這次影印過程中發現,《正統道藏》和《續道藏》都有了殘缺,經最後統計,發現中間一共缺了98頁。由於種種原因,當時並沒有想辦法解決缺頁的問題,算是個瑕疵。值得慶幸,還好有過這次影印,因為十年以後(1936年),白雲觀的兩部道藏缺損更加嚴重了,其中有一部甚至已經缺了2734頁了。此後經多方努力進行了增補,最大程度上保證了這兩部道藏的完整性。正是有過修補工作,這兩部著名的明版道藏中,一部是道光修補本,另一部則是民國修補本,其中有一部後來被北京圖書館所收藏。


    如果想知道這次重印道藏的前前後後的細節可以私下裏再交流,不再多講了。


    1977年,台灣中華道教會曾組織由藝文印書館對涵芬樓的影印本道藏進行了縮印,為32開本60冊一套的版本。這次縮印工作同樣沒有想辦法補全缺頁,不過卻增加了一冊目錄,同時還把明清以來散佚的15種道書增補進了道藏中。


    同年,新文豐出版公司也對道藏進行了影印,不過是16開本,同樣是60冊,另加一冊總目錄。1986年10月,日本株式會社也影印了道藏,為16開36冊版,再加一冊目錄。


    1988年3月,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等多家出版社共同努力,參考上海圖書館裏收藏的白雲觀舊藏本(原來屬於上海白雲觀),對涵芬樓版的道藏加以補缺、刊誤、描殘等工作,終於補足了原來的缺頁,編成了16開本36冊,這也是目前學者們公認最好的一版道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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