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有的道友會感到奇怪,封建社會的皇帝本來就是集權一身的,所謂家天下,天下都是他們家的,為什麽徽宗非要搞出一個要政權、神權、教權集一身的這個名義來呢?難道說就是為了壓服天下,使內部海晏河清,外部群夷退避,萬國來朝?難道徽宗不知道這隻是自欺欺人的噱頭?大臣們不知道是在陪著皇帝砸錢升級玩遊戲?


    誰都不餘力,實質上原因很簡單,徽宗需要用神授來麻痹自己,給自己增加一點可憐的信心,國家千瘡百孔他還可能不知道,也不關心,就算是要頭疼他也得先長出腦子來才能疼啊。在他看來,與其頭疼國家大事,還不如想想怎麽能集中儒、道的力量一起來改造“金狄之教”有吸引力呢,說到底,徽宗就是為了玩,最終真正能夠實現三教合一,名正言順地推行道教,這就是他的一個遊戲。至於有的學者分析徽宗希望達到加強集權、加強統治,這實在是太高看這位皇帝了,那是個隱藏任務,非大智大勇者不可能發現,也不可能完成的,可惜徽宗連發現的能力都欠缺。如果徽宗喜歡玩治國類的遊戲的話,還真有可能成為一代明主,可惜,當時隻有這款道教遊戲可玩,對了,這個遊戲還吸引了明朝的那位一心修道的嘉靖皇帝,這是後話了。


    至於徽宗為什麽對佛教不感冒,原因也並不複雜。他認為道教宣揚的貴生惡死的思想簡直是太妙了,誰不想多活幾年,不想長生不死?皇帝更舍不得放棄現在的權力和天下了。而佛教呢,是外來的,是夷狄,這是儒、道一直攻擊的根本,另外佛教主張樂死惡生,正常人哪有想著早點死了去享福的,徽宗更不想早死,所以對佛教怎麽也喜歡不起來。當然,這裏麵還有很多原因,大體是和前麵講過的諸如佛教的勢力龐大、占用田地、影響國家的稅收、勞役等等有關係,這些都在一程度上增加著徽宗對佛教的惡感。


    前麵講到過,早在大觀二年徽宗就曾經下過這樣一道詔令,規定道士和女冠是排在僧尼之上的,而且還有一係列的限製佛教的政策,自從林靈素得寵以後,在他的蠱惑下,徽宗逐步對佛教發起了全麵的排斥。


    政和七年(1117年),徽宗下令,如果有僧尼甘心改行加入道教,會得到特事特辦,手續從簡的待遇,而且立刻可以得賜紫衣一襲。第二年,徽宗又下令檢查佛經,如果發現裏麵有詆毀道教和儒家的經書,則全部焚燒。


    宣和元年(1119年),徽宗和林靈素聊天時隨口問了一句:“朕以前和青華帝君喝茶的時候,青華帝君讓朕改除魔髡,卿家可知道是什麽意思?”


    林靈素心下計較一番,慢慢說道:“陛下,青華帝君是希望您清理佛教,至於原因,以陛下的聖明,佛教的危害怎麽可能逃地過陛下的法眼。不過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較,畢竟佛教勢力過於龐大,不宜直接暴力消滅,要不然必定會天下動蕩,生靈塗炭,最好是徐徐圖之。”


    “那應該怎麽做呢?”


    “可以先從形式上進行改變,比如先把寺廟改成通宵觀,把他們的佛祖改稱大覺金仙,菩薩改叫大士,羅漢改叫尊者,反正不是仙人就是大士,至於和尚就叫德士,尼姑叫女德吧,以後再慢慢要求他們留起頭發來,挽道髻,改穿道袍。”此外,林靈素還建議徽宗把管理佛教的僧籙司改名為德士司,並降為道德司的下屬機構。


    林靈素這是打算借助皇權,慢慢把佛教徹底消滅,不能不說這是一個偉大而又荒唐的想法,而荒唐的徽宗也就荒唐地同意了,於是下令改僧為道。


    五月,有點著急的徽宗又發布一道命令,這次和尚們不但要換裝,改名,還要開始學習道經,學習還要認真、用心,要悟出道經的妙旨才可以過關。後人感慨:“北齊敕道士為沙門,宣和敕沙門為道士,古今事不同如此。”


    宋徽宗的荒唐的命令對佛教打擊是巨大的,很多佛寺成了道教的財產,貌似佛教也成為道教的附庸,兩萬多道士管著四十多萬和尚,真不知道這些世外高人,方外大德們是怎麽碰撞到一起的。


    事實上,這項命令並沒能真正得到落實。首先是來自全國的和尚、尼姑們的集體反抗,其次是哪座廟不和地方官紳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想動這個龐大的勢力哪會那麽容易,更何況你隻是一個隻會玩的昏君,所以政策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有效地貫徹。


    1120年,隨著林靈素的失寵被貶,徽宗也在各種壓力下宣布恢複寺廟,道士們也重新做迴了和尚。


    為什麽林靈素要如此打壓佛教呢?如果僅是因為當年那位師傅對他幼小的身心迫害所致似乎有點過分了,反正《宋史》中是這個觀點,“欲盡廢釋氏以逞前憾”。在《佛祖統紀》中則是這麽說的,當年林靈素不務正業,仗著會點妖術四處浪,結果混得以乞討為生了。有一天他浪來浪去,浪到了楚州的一座寺廟裏,肚子不爭氣,於是就想要一個盒飯,結果卻和廟裏的一個叫慧世的和尚打了起來。二人先是對罵,接著又互毆,最終一起去找縣太爺打官司。從那以後,林靈素就恨上了佛教,“日夜以毀佛為事”,把毀佛都當成了畢生的事業來做了。


    如果《佛祖統紀》記載的是真實的原因,那麽林靈素就更不堪了,從小就遭受長期的虐待還可以解釋為積累下仇恨,僅僅一次貌似平常的衝突,就把一個千年的宗教恨上了,這個人就真的太可怕了。


    就這樣,最不適合當皇帝的徽宗,在有了林靈素的忽悠後,徹底不知道自己能吃幾碗幹飯了,在他二十多年的執政時期,妖妄日盛,雖然把道教扶持到了巔峰,但卻把整個國家拖向了滅亡的深淵。


    公元1125年十月,金太宗分兵東西兩路大舉南侵。這段曆史道友們應該都清楚了,西路軍主將是宗翰,十二月童貫就嚇得從太原逃迴了開封,反倒王稟主動率領太原軍民浴血抵抗。東路軍主將是宗望,燕山府郭藥師直接投降,並且奉上了大宋的詳細軍情,順便給金兵當起了導遊。


    眼看兩路金兵來勢洶洶,這位教主皇帝仍然沒有想過起用名臣良將去抵禦外敵,反而派人四處去燒香磕頭,希望天上的弟弟和玉皇天帝能保佑他的社稷平安。


    當金兵過了黃河,眼看就要兵臨城下了,劉知常施法煉製了不少“神霄寶輪”,徽宗派人用特快專遞送到各地神霄宮仔細供奉,心說這些可都是法器,開過光的,這樣應該可以鎮壓四方,免除這次大禍了吧。


    可惜,一切都沒有按照這位三合一皇帝的意願發展。十二月二十一日,在各方壓力之下,徽宗下詔罪己,同時宣布要壓縮各級政府的開支,基本工資都不能保證,獎金什麽的就別想了,並且把之前利用各種手段霸占百姓的土地如數歸還原主。第二天又下詔,把眾道官全都免職,養不起你們了,給宮觀的免稅土地也要收迴來,如此種種,涉及了幾十件以前所做過的傷民害民的大事,至此,徽宗總算知道了國富兵強才能保住大宋的江山,神仙道士是擋不住南下的金兵的,希望各地軍民拿起武器,共抗外敵。


    徽宗拉著蔡攸的手說:“我平日性剛,不意金人敢如此。”然後就暈了過去。不久,徽宗下詔內禪,傳位給太子趙桓,自己呢就勉強改稱“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吧,三合一的身份是怎麽也不願放棄。


    一切都太晚了,十幾年來,從皇帝到百官,有幾個人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的。當金兵圍困首都時,三軍總司令兵部尚書孫傅甚至還請來了道士,打算施展了六丁六甲法術生擒金兵元帥,結果神兵沒來下來幫忙,卻被這幫騙子把城門打開,金兵反倒是成了天降神兵。


    當徽宗和兒子欽宗連帶全家老少被金人“悉虜以去”成為階下囚以後,依然初心不改,經常是一身道袍,向道之心不改,有沒有給他的囚禁生活增加點樂趣就沒人知道了。


    假如皇帝能把崇道的心思放在如何發展民生、治理國家上……當然,這隻是假如,事實是這位道君皇帝的統治成為北宋曆史上最黑暗、最腐敗的時期,奸佞當道、構設黨禁,階級矛盾空前激化,內憂外患加劇了北宋的滅亡。


    最後再講一講徽宗時期的道藏的整理方麵的情況。


    徽宗非常重視道經的整理、修訂,剛當上皇帝以後就開始在“天下搜訪道家遺書,就書藝局令道士校定”。此後這項工作一直沒有間斷,1113年徽宗還下過一道詔令,命令各地方隻要找到道經,都可以通過官方加急送到汴京來,普通的道經竟然和緊急文書、情報一個待遇,可見這位皇帝求仙經的迫切心情是多麽不務正業。


    1118年八月,資政殿大學士鄧洵武打報告說打算從《道藏》裏選幾十部經書製版印刷,發到各州各郡大家要學習,徽宗當然是非常高興了。


    1118年九月,蔡京建議集古今道教事為紀、誌,徽宗同樣高興得答應了,而且還並賜名《道史》。三年後,又專門批示這部《道史》要采用紀傳體例編寫,其中的《紀》這一部分的斷代是從天地初分開始,以三清為首,依次是三皇五帝等等,依時間先後收錄紀中。《誌》這一部分則是分為了天、地、宮府、品秩、輿服等十二大類。還有一部分是《傳》,分為十大類,按先後順序收錄了從漢到五代期間曆代得道之人。由此可見,徽宗從最初就是按照正史的體例來編纂這部《道史》,至少他希望這部《道史》就是一部正史。


    道藏的整理方麵,徽宗先後兩次組織道士增校道經,第一次是道士劉道元負責校定道教遺書,使“道藏”增至5387卷。後來又組織人手編輯了《萬壽道藏》(又稱《政和道藏》《政和萬壽道藏》),至此道藏規模增加到540函,5481卷,並且全部雕版刊印,成為我國第一部全部刊行的道藏,可惜,耗費無計的道藏在金人南侵時全部被焚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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