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呂內丹理論的重要性已經毋庸多說了,可以說是在道教發展史上起著承上啟下的關鍵作用,有必要再簡單迴顧一下道教從外丹發展到內丹之路的曆程,這既是對以前道教發展的一次小結,也是對即將開始的下一篇的過渡。對了,很多文獻並不是說鍾呂內丹道的,而是說鍾呂金丹道,諸位道友明白就好。


    前麵講過,葛洪是最早建立起比較完善的神仙理論體係的,是他讓人們相信了這個世界是有神仙存在的,他在《抱樸子?內篇》中張揚“玄道”的超越性、神秘性,從本體論上對神仙信仰的理論加以證明,批駁了當時流行的“仙人無驗”等問題,這對於堅定後世道士們的神仙信仰有著巨大的意義。可惜,受時代限製,葛洪隻能把神仙的內涵限製在了肉身不死這個層次上,“若夫仙人,以藥物養身……”,所以他的一生都在專注於外丹燒煉之上也就不難理解了。


    除了讓人們相信了神仙存在以外,葛洪還從理論上對形神關係、氣物關係、物類變化等進行了初步的研究、分析,配合他自己的外丹理論,進一步闡明了肉體永存的可能性,總之,他認為肉體成仙是最具體的、可操作性最強的的成仙辦法。所以,既然有了一條可以通過肉體永存而成仙的道路,如何煉形才能讓肉身超越凡胎就是關鍵了。


    “假求於外物以自堅固”,這是葛洪提出來的基本思路,僅憑打坐、行氣那套功法是不夠的,必須要借助外物,最有效地方法就是吃金丹,《金丹篇》裏有則專題論述這一點。


    在後人看來,葛洪的肉身成聖的神仙思想還是存在一個問題:無限之道與有限之肉體的分裂性該如何解決?用個不恰當的比喻,一個傻小子,天賦異稟也好,專注力特別強也好,偏偏他把肉身鍛煉到了極致,他能成仙嗎?從南北朝開始,後世的高道們認識到了心性修行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便開始注重了心性上的超越,試圖構建道性論來解決這個問題。


    他們首先肯定了一點,就是心中必須有道性,這是得道的最最基本的前提,讓一個傻子成仙這是對廣大修道者的否定和諷刺。可惜,如何做卻還一直沒有係統化、理論化,怎麽在心性上下功夫,為善去惡的道德修養可以培養道性嗎?心誠則靈嗎?高道們很迷茫,開始了從各方麵加以摸索。


    北周的《升玄經》,就是《太上洞玄靈寶升玄內教經》,可以代表道家在隋前的努力成果,它經曆了從飛升,丹藥,度人的研究,最終轉向了以心性修養為主的研究,追求著超越性的升玄轉變,理論、功法上從小乘到大乘,從外教到內教的逐步轉變,顯然,此時的得道成仙的最高境界已經不再是通過服藥追求肉體永存了,而是以精神超越為旨歸的“升玄”,當然,這也得益於佛道之爭,前麵講得比較多了。


    到了唐代,經曆了重玄、外丹的進一步發展,此時的道教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從理論上解釋道、研究道了,不過這樣做又比較困難,想說清楚道、完美地解釋道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然在佛道辯論大賽時也不會輸得那麽徹底。


    唐末,杜光庭很聰明的把修道和經國理身聯係起來,通過這方麵的踐行,希望能總結出生命的超越,首先這是對虛無的道具體化的一種思路,或者說是一種需要,也可以看得出道教界對前輩們的金丹理論的失望,以及對內丹理論懷著極大期望,這也關係到道教的信仰的根本問題。從外丹轉向內丹也許更可行,也必須可行,性命雙修也許才是對的,很可能必須是對的,和杜光庭有著相同想法的道士並不在少數,他們的思想對道教的修煉思想的轉型有著重要的影響。


    如果說杜光庭的性命雙修思想更多的隻是在理論上提出了內丹修煉的理論話,那麽鍾呂內丹道則已經是建立起了比較完善的、係統的理論體係,而且還有了非常具體的修煉方法了,具體到什麽程度?現代氣功領域裏很多人都是在按鍾呂的功法修煉的。


    那麽內丹道為什麽會興起,前麵也提到過這個問題,一是外丹的弊端越來越明顯,畢竟死了那麽多人,因為亂吃丹藥死的人有多少沒有記載,但肯定的是數量絕對不少,隻說唐朝的皇帝就有太宗、憲宗、穆宗、敬宗、武宗、宣宗等,其它王公大臣等更是多不勝數了,這可是血淋淋的教訓啊。更多的道士甚至有識之士都認識到了,《舊唐書》對金丹的危害也直接就擺到了台麵上了。長生我所欲也,但吃了金丹後,長生的沒見到,吃死的卻一個接一個,這就很恐怖了。平民百姓怕死,王公貴族更怕死,道士們就不怕死嗎?當然也怕,所以,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也為了滿足權貴們的渴望真正長生的願望,道士們隻能是別覓仙法。


    第二個原因是靜功的神秘化。通過對前輩們的著作研究發現,前輩們有很多理論實際上可能非常正確,是你自己笨沒有學會,不能說這些理論是錯的。那麽我為什麽沒有學透啊,一是師傅都沒學會呢,二是幾乎所有的秘笈不是晦澀玄奧,就是雲山霧罩的,讓人看不懂啊。比如人體的生理與性情都是和天地形象、自然變化相契合的,人體就是一個小天地,與自然也是類通的,推天道以明人事,《參同契》不是告訴我們宇宙是大天地,人體是小天地,把小天地修煉得和大天地一樣不就可以長生久視了嗎?可是能不能再講詳細一點、具體一點?所以從道性論的盛行轉向內修以尋求成仙是必然的趨勢,再進一步推動內丹的發展,鍾呂內丹道實際上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應勢而出的。


    前麵我們講到,內丹道是由隋朝的青霞子蘇玄朗首先提出的,此後從者眾多,從劉知古、崔希範到鍾離權、呂洞賓、施肩吾、彭曉、陳摶……曆經了隋唐宋幾百年,高道們潛下心來,發表了大量論文和專著,所以鍾呂是在無數前輩的心血上完善了內丹學的。後麵還要接著講這些理論,尤其是北宋張伯端的《悟真篇》,把“火候法度,溫養指歸”闡明以後,內丹道才大勢終成,成為道教界最具神性的修仙之法,無能出其右。


    前麵講鍾呂內丹理論時,並沒有在性命雙修上講太多,這是道教內修的基礎理論,鍾呂內丹道自然也是建立在這一理論基礎上的,比如呂洞賓在《敲爻歌》中說“隻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達命宗,迷祖性,恰似鑒容無寶鏡”。


    當然了,廣受受圈子內外詬病的外丹之術也並沒有被徹底放棄,在唐代反而得到了空前發展,並且還進一步細分為金砂派、鉛汞派、硫汞派三派。外丹學的發展,不僅對藥物學、化學等方麵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還出現了很多醫藥方麵的著作,前麵講藥王時提到過,他們對我國的中醫藥醫學發展的貢獻可以說是巨大的。當然了,負麵的作用也不能忽視,吃死人這事就不說了,這些早期的藥物學家、化學家們在燒煉黃白時,弄出不少像金銀的物體,雖然不能吃,但扔了也可惜,於是就有些道士把它當成生財之道,這差不多就是西方的煉金術嘛,製造出來了金銀不用豈不可惜,於是對金融市場也造成了一些衝擊,也讓人們對外丹術更加鄙視了,這也隻能算是小小的一方麵了。


    相較前人的理論研究而言,鍾呂內丹法理論和實踐相結合取得了巨大成就,更多的功法和實踐的出現使修道更容易,吸引了更多的道士加入了內丹學的研究之中,才會有了宋代的成熟。


    最後,還有幾個問題說一下。曾經看到過一篇文章,作者對鍾呂的籍貫、生卒年、著作等方麵提出了一些質疑,主要包括:


    1、呂洞賓是五代宋初生人,祖籍關中,就是西安附近,這和多數學者認為他是在唐末出生的相差了幾十上百年了,而且據考古發掘證實,山西永樂宮的呂祖墓也不是真的,隻是北宋中期的一對夫妻合葬墓罷了。


    2、呂洞賓是隱士並非是道士,隻不過是因為他經常和陳摶交往,又會服氣、辟穀,而且還精通預測,人嘛又總是神出鬼沒的,嗯,應該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具有很多道士的特點,所以後人就把他傳說成了道教的神仙。


    3、鍾離權是北宋中期人,喜歡研究長生、金丹,還精通詩文,寫一手漂亮的草書,隻不過本人不修邊幅,甚至有時像個要飯花子,這顯然有點顛覆漢鍾離的民間開解了。


    4、施肩吾是唐憲宗時期的人,比呂洞賓還要早出生了百餘年,如果這個考證正確的話,加上第3條,那麽學術界多年建立起來的鍾離權傳呂洞賓,再傳施肩吾的鍾呂傳承體係就是個笑話了,因為這三位出生的順序恰好相反了,是施肩吾、呂洞賓、鍾離權的順序,間隔又都是一百年左右,倒過來收徒弟就太有意思了,當然排除掉神仙具有自由穿越的技能。


    5、由於民間流傳越來越玄乎,鍾呂的神仙身份基本上就確定了,金代時,全真教出於發展的需要,於是大造聲勢,舉起了鍾呂傳道的旗幟,也就是那時候才,才有了托施肩吾之名編寫的《鍾呂傳道記》一說,進一步否定了鍾呂傳承的順序。


    真實的曆史是什麽樣的,暫且先存疑,以後再慢慢考證吧,唉,以後的需要考證的工作量又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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