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簡單研究了一番大隋朝兩位皇帝陛下的宗教政策,但道教的發展也並不是全都圍繞著皇族的,也有自身體係的發展曆程,所以還有必要簡單總結,或者說再稍稍深入一些講講隋朝的道教。


    為什麽一個信奉佛教的門閥大族,在登上了權力最高峰後,還能理智地把一直和佛教爭鬥不斷的道教擺在幾乎和佛教平等的地位來對待?根本上來說,這是一個百廢待興的皇朝初建時期不得不麵對的一個問題,更深層次來說,這是意識形態領域的問題,它非常敏感、脆弱,但又非常強大,讓統治階級必須慎重處理,盡快使國家發展步入正軌,這才是根本要務。當然了,這一切全都要楊堅去勞心費力的操心這些事,楊廣用在享受上的時間更多一些。


    經過南北朝的發展,道教和佛教基本上都完成了嬗變,真正成長起來了。單說道教吧,它的成長不止表現在經義、義理、經籍、修煉體係、神仙體係、齋醮科儀等諸方麵的發展和完善,還表現在取得了各階層的廣泛認可和崇信,可以說上自皇權、貴族、士大夫,下至貧民百姓,都可以從道教中獲得所需要的。這就厲害了,而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因此,擺在楊堅麵前的,事實上已經不可能在不影響新皇朝的穩定發展的前提下,通過暴力手段對道教下手了,這就是信仰的力量,特別是當這種信仰達到一定的範圍和規模以後,就可以讓王權低頭。


    曆史發展到隋朝,以前那種儒學獨尊的情況已經不複存在了,這不能不說南北分裂、少數民族的入侵在其中起到了關鍵的作用,儒釋道三教鼎立的格局已經形成並穩固,為了統治的穩定,隋朝調整了北齊和北周那種偏激的宗教政策,有著欲混南北、再造中華的偉大理想的楊堅,不可能因為個人喜好而麵對宗教,前車之鑒就擺在那裏,而且他也親身經曆並體會到的,極端的排佛、排道必然會激起反抗,對於迫切需要迅速穩定的皇朝來說,前車之鑒就擺在那,除非腦袋讓門擠了才會出昏招,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因勢利導,三教並行不悖,隻有文化思想領域穩定了,社會才能最快地穩定起來,才能談得上發展,所以後人說“隋文承周武之後,大崇釋氏,以收人望”。


    隋在取得皇權過程中,由於依靠了道教的圖讖符籙,可以說是從天命上得到了支持,所以也直接影響了隋朝立國後的宗教政策。在《隋書?來和傳》中提到的張賓、焦子順和董子華三人,都是在楊堅稱帝前就和他有著密切的來往。特別是張賓,這是位政治能力極強的道士,北周時期就曾試圖利用自己的個人魅力博取武帝宇文邕的信任,以便利用皇權打擊佛教,他的眼光和見識絕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後來他又看到楊堅未來發展不錯,發現更大的樹自然就會靠過去,於是就主動接近並大大誇獎楊堅,說他天生就長得就不是當人臣的臉,這張臉那就是為了當皇帝才長的,早晚您得當皇帝。


    楊堅本來已經位高權重了,但誰還會嫌權力大呢?誰也不喜歡頭上還有個老大管著不是,所把自然希望坐上那把最高的椅子,聽了張賓的這些奉迎的話自然心情不錯,把張賓就當成了心腹。成功當了皇帝以後,自然就更不會虧待他,當年就封了個華州刺史的官。當然,這位張道長當道士那是專性的,玩政治可就是業餘的了,所以最終由於沒能把握好火候,犯了錯誤,本來是要殺頭,還好楊堅念及舊情,罷了官給打發迴家種地去了。


    以上以政府對道教的政策和態度,對道教的影響可以說是巨大的,上一篇講過,南北朝時期,以上清經係為主的南方的道教開始向北方傳播,北周開帝時期,茅山道士焦曠隱居華山,王延就曾向他求教上清經法,樓觀道派成為吸收南方道教的主要代表。當然,作為佛道之爭的主力,樓觀道派在接受了三洞經法的同時,實際上也借鑒吸收了很多佛教的思想。


    比如隋代有個叫劉進喜的道士,寫了部《本際經》,裏麵就有大量的佛教內容及詞匯,諸如三界、五道、生業、無量、涅盤等等。所以,道教在隋朝無論南北,總體上都表現出了對佛教的吸收。


    從陸修靜、孫遊嶽再到陶弘景,南方的道教對於佛教思想的融合一直沒有中斷,仿照佛教的經書創作出一係列的道教的經籍,這種思想隨著道教的北傳,逐漸影響了北方的道教的教義,這就不再重複講了。也正是由於南北兼容,道法大進,樓觀道派才會倍受曆朝皇帝們的重視,他們主持編撰了《三洞珠囊》,“誦大洞經及三皇內文劾召之法”,往往會成為皇帝的座上之賓。


    隨著隋朝完成了南北的統一,道教的融合也就成為大勢所趨,在王遠知和他的弟子潘師正(後麵會專門講他們師徒)的影響下,茅山宗大量北傳,加速了和北方道教的融合。後麵還會專門講道教的重玄派,它和茅山宗類似,都吸收了大量外來文化融入教義之中,這也成為隋唐時期道教發展的一個特點。


    通過《隋書?經籍誌》的記載可以看出,元始天尊逐漸成為了道教的最高神,而且不知道哪位高人還給了他起了一個俗家名字叫樂靜信,並安排他在每個天地劫運輪迴時出來度化眾生的工作。


    關於元始天尊,前麵講到過,這是典型的三洞經係的主神,北方的新天師道、樓觀道等傳承下來,一直是尊老子為至高神的。北方道教承認元始天尊成為至高神,是萬物本原,宇宙都歸他管,地位上顯然是超過了太上老君,這足夠說明南方道教的影響力。當然,也不可能把老子地位降得太低,基本上就把太上老君排在了第二位,而且道經方麵,還是以《老子五千言》為根本,其它的主要有《莊子》《靈寶》《升玄》等,明顯有著玄理化發展的趨勢。


    此外,內丹學方麵的發展,後麵會專門講蘇玄朗,也叫蘇元朗,他是專門研究內丹學的,所以對於行氣、導引等研究比較深入,代表作品《旨道篇》,很多學者認為是內丹學開始的標誌。


    術法方麵,由於金丹術經過實踐檢驗後效果欠佳,比如經常吃死人,所以促使了符籙的迅速發展,“其術業優者,行諸符禁”。


    關於隋代的道教研究,還有一些更深層次的內容,限於自己的水平和學術性等原因,就不再多講了,簡單提一下,有興趣的道友可以私下裏再交流。比如在《隋書?隱逸》中記載了一位李士謙,他實際上是一位儒家學者,並非道家的隱士,他有部作品叫《論三教優劣》,他說過這樣一句話“佛,日也;道,月也;儒,五星也”,算是對當時三教關係的一種觀點。再有就是為什麽隋朝三教文化政策傾向明顯地偏向佛教?以吉藏為代表的三論宗對道教的態度是怎麽樣的?山西名儒王通倡導的“三教可一”思想,代表儒家第一次表示接受外來的佛教的原因和影響等。


    到了隋末,天下群雄並起的時候,道士們繼續發揚前輩們的光榮傳統,紛紛尋找真命天子,希望博一個從龍之功,目標還是非常多的,所以要想選準也得看水平和運氣。諸如《隋唐演義》之類的小說中也講了不少,當然了,演義畢竟是演義了,所描寫的那些逐鹿英雄也有限,正史上是如何記載的呢?近代曆史學者岑仲勉在《隋唐史》中給出了一個數字,他一共列舉出了一百二十八個隋末集團,放到現在,差不多一個省裏就有五六個造反的勢力啊。當然了,其中勢力算得上強大的隻有四十六個,唉,這也不算少了,也難為眾道士們了,就算隻從這些大勢力裏選一個,難度也不小,畢竟將來隻能有一個可能成功嘛。


    有好的經驗當然要學習,而且肯定要比前輩們做得更好,於是隋末就有了很多流行歌曲,嗯,是流言、童謠之類的,總之,頭條啊、各大網站、朋友圈,流傳最廣的就是“老子度世,李氏當王”。所以姓李的就有福了,您瞧瞧,這是上天都注定的,我老李家的祖墳該冒青煙了。可這些姓李的大佬們就沒想想,天下姓李的多著呢,怎麽就這麽巧偏偏是輪到了你家的祖墳了呢,怎麽就沒有流行張氏當王、趙氏當王呢?反正李密、李軌、李淵等等這些姓李的人都很不客氣地把這條讖語拿過來,四處宣傳,收攏人心,不用白不用,就算不是我發布的,也是你替我發布的,省下我不少事兒呢。


    民間這麽流言四起,如果皇帝還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楊廣一聽就有點發毛,一是害怕,二是生氣,總有刁民想害朕,想謀奪朕的天下啊!


    據《舊唐書》記載,楊廣把姓李的人挨個琢磨了幾遍,感覺哪個都像是要搶地盤的,本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基本原則,先殺了個叫李金才的冤枉鬼。當然,在皇帝眼中,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人物是絕對沒資格危及皇帝寶座的,給他們機會都沒那個能力辦這事,這位李金才實際上也不是小人物,而且是位手握皇權的大將軍,所以才會中了大獎。


    李淵登基後,有一天忽然想起了這位冤死的前朝大將軍,沒準那句讖語就是他讓人傳出去的,感覺是有點對不起人家,於是專門下詔,說他“元功世胄,橫受屠殺,朝野稱冤”,現在我當了皇帝,自然不能對不起你,還追封了上柱國申國公。沒有考證李淵和這位李金才有什麽關係,按常理推斷二人應該是相識,都是同事嘛。


    實際上,李淵對於各種圖讖利用得那是極為拿手的,除了上麵的李氏當王以外,還有很多這方麵的案例,比如當時還有首“桃李子歌”,有興趣的道友可以網上找找;前麵提到過王遠知,也曾主動接近李淵,並且密傳符命,當然在李淵看來,您就別偷偷地傳了,這個是可以也應該公開,而且還要大大滴公開才行;還有著名的李淳風道長,據傳說他在終南山受到了太上老君的親切接見,兩人都聊了什麽就不詳細說了,當時老君悄悄地告訴了他一個小秘密,說唐公應該是受命之符,不過千萬別對別人說啊,自己知道了就行了。


    實際上,對於道士們的紛紛出山,投資各個軍閥集團的做法,無外乎是為了將來能依靠他們取得迴報,為了個人的前途也好,為了道教的發展也好,總之對於道教來說都是好事,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有關唐朝的這些著名的道士,後麵還會一一講到,下麵先介紹幾位隋朝時期重要的道門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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