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顯然,朱由檢是有用意,重要不是他真要把這些言官送給皇太極,而是他對這些言官的不滿。


    他相信他的不滿會很快傳遞出去。


    果不其然,最新一期的邸報上,曹師稷便舌戰蓮花,花了整整一個版麵來寫言官。


    直言如今的言官早已失去了本心,勾連結黨,罔顧國事,利欲熏心!


    再配合上錦衣衛提供的證據,開始羅列言官中官商勾結的罪證,甚至以身說法,他本身給事中出身,攻訐起來,簡直是直中七寸。


    最後甚至直接上言如今言官和以前不一樣,再也沒有韓宜可、陳諤那樣的人,如今言官便是個擺設,全是些附炎趨勢之流,除了影響國政施行,毫無用處。


    一時間,朝野都被這個地圖炮給震驚了。


    “他誹謗我!他誹謗我!”


    曾經是曹師稷上官的同僚怒不可遏,直接將邸報拍在了桌子上,他氣的渾身發抖。


    這可是邸報!


    影響力巨大,發行全天下的!


    “他這公開汙蔑同僚!我何時罔顧國事?我附炎趨勢?天大笑話!”


    “就是,我也何時收受商人賄賂?這上麵全是誹謗!”


    “曹師稷就是在欺世盜名,嘩眾取寵!”


    一旁同僚亦是義憤填膺:“他不也是給事中出身!憑什麽反過來罵我等?說我們魏閹在時唯唯諾諾,不盡職責,他何嚐有說話?”


    “我這就上疏彈劾他!他這是把邸報當成攻訐同僚的利器!”


    “對,一同上疏!他人品如此低劣,言官古恆有之,豈容他在此大放厥詞?”


    “我們應當奏明聖上,讓聖上將此人逐出朝堂!與此人一同為官,簡直恥辱!”


    “我們去聯合其他科道!我就不信了,非得讓這狗東西把這話給收迴去!他若還在,天下官員怎麽看我等?!”


    “就是!”


    整個衙門大堂鬧哄哄一片,諸多言官聚合,開始紛紛動筆開罵。


    而相比起科道給事中,都察院這邊則冷靜許多。


    目前的都察院以楊鶴左副都禦史為首,周圍禦史聚集在楊鶴身邊商討。


    “曹師稷此言抨擊一片,實在不妥。”


    “楊大人,這該如何是好?我等受此汙蔑,邸報明發天下,若不吭聲,豈不坐實曹師稷的謬言?”


    楊鶴麵色不變,看著周圍同僚,道:“此事根結不在於曹師稷,在於聖上,聖顏大怒,這才給了曹師稷這等附炎趨勢之輩可趁之機。”


    “這我等何曾不知?奈何?”


    有禦史似恍然:“所以根結,不是曹師稷攻訐我等,乃是聖上對我等有怨氣?”


    隨後這禦史旋即擔憂道:“這還不如是曹師稷厭惡我等……聖上心思如此明了,那我等豈不是不能辯駁?”


    又有禦史說道:“非也!聖上之怒又不是衝我等!究其根結,不還是彈劾鬆江府京師新商稅乃至揚言要陛下免稅之事?”


    “何況,正得聖眷的孫傳庭不也是官任禦史?據說召他迴來,乃是要他去北直隸,如此重用,說明聖上對禦史乃無成見,所以說白了,聖上非是惱我等,是惱那些不識大局的人!”


    楊鶴點頭認可,旋即看著眾人說道:“聖顏大怒,所為之事是言官奏請減稅,爾等可有隨之附言的?”


    當即便有幾個禦史眼神躲閃起來。


    自古言官喜歡抱團奏事,他們見南京聲勢起來,便也跟著上奏章,想著怎麽著也得混個名字,哪知道這次聖上竟然如此痛惡。


    尋常陛下不喜,已讀不迴,他們還能咋地……


    一禦史出列還試圖辯道:“可商稅這種東西,就是與民奪利……”


    楊鶴冷笑一聲:“與民奪利?是不是朝廷發不出俸祿來,你們才覺得是與民安息?五年國計你們都看不到,給與諸商便利你們看不到,一到商稅你們就睜開眼怒斥朝廷與民爭利,你們為的是天下蒼生?還是為的天下商賈?”


    先前出列的禦史不敢辯駁,低頭縮了迴去。


    楊鶴一拍桌子,道:“你們便是看看商稅,也說不出與民爭利之話來,看不到商稅上寫著小額不納,月盈二十兩不納,五十兩納三成,月盈百兩以上者方納四成,你告訴我,月盈百兩者,是什麽民?!”


    這時有禦史不解詢問:“那如何確認月盈?如何收稅?月盈百兩,會不會故意瞞報盈利?”


    楊鶴怒道:“那是戶部的事情!”


    旁人一拉那禦史低聲道:“現在又不是討論這個。”


    那禦史便趕緊閉嘴。


    這時候,有份參與彈劾孫傳庭商稅的禦史忍不住硬著頭皮小聲詢問:“那敢問楊大人,我們究竟該怎麽辦?”


    楊鶴歎了口氣,生氣歸生氣,但此事還是得解決。


    不解決,他們立身之本便沒有了。


    “你們上辭呈。”楊鶴臉色冰冷,“隨後,我親寫一篇駁斥文章送通政司給曹師稷,讓他登下期邸報,同時要求他登報致歉!”


    有禦史不解:“不上奏皇上?”


    “此事與聖上何幹?是他曹師稷在詆毀我等!”有腦子靈活的禦史趕緊說道。


    其他禦史也紛紛點頭同意:“確實,解鈴還須係鈴人,曹師稷如此汙蔑詆毀,確切得讓他做出澄清與致歉。”


    “就這樣做,楊大人,可需我先草擬一文章?他曹師稷太多可駁之處。”


    “……”


    一旁被要求辭呈的幾個禦史麵露苦色,同僚們的一唱一和之間,彷佛已經默認了他們必須辭呈,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互相看了看對方,皆默然起來,都察院以他們為棄子,這也是他們必須要付出來的政治代價,就是想掙紮,也無力掙紮,同僚們都已經這樣,他們就是想裝糊塗扛著,未來也是得排擠出走的下場,早走還是晚走,體麵還是不體麵的區別罷了。


    就好比簡單的邏輯,他們賴著不辭,徹底撕破臉,楊鶴直接網羅罪名將一封彈劾他們的奏疏呈上去,那上麵會批嗎?當然會批,指不定就按罪名給下獄了。


    所以楊鶴此時讓他們辭呈,他們非但得馬上做,還得感恩,因為這也意味著楊鶴在保全他們。


    好歹他們沒被下獄。


    當皇上的喜惡表露出來,下場便早已注定。


    ……


    而和京官的反應不同,南京留都這邊的反應比起京師言官都要激烈。


    “曹師稷安敢說這種話!他難道比古之聖賢還要厲害?”


    “諸位,曹師稷如此詆毀於我等,若不反擊,豈不坐實?”


    “此等蠅蚋徒嗜膻腥耳,必須除之!”


    方建白咬牙切齒提出了一個建議:“若要除此獠,必須許以重攻!此獠如此狠毒,我等言官應當上京伏闕!”


    上京師?伏闕?


    這幾乎是最極端的做法,大堂似安靜了幾分。


    有人忍不住問道:“不如問問京師那邊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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