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虎斑試圖喚醒爛醉的人,不斷唿喊他名字的時候,曉鏡得以知道他叫做阿酒,


    加上泥巴,三個人把阿酒抬到屋外的躺椅上,因為味道實在是臭不可聞,


    曉鏡對於大部分人沒有姓感到奇怪。


    “為了忘記。”


    虎斑和泥巴異口同聲地說道。


    “既然是為了忘記,如果都叫‘阿’,多了後,也就成了全新的姓氏。”


    “‘阿’不是姓,是為了喊起來方便而已。”


    更有意思的是,這裏的人,大部分都是其他人取的名字,


    看見泥巴在玩泥巴,


    看見阿酒在喝大酒,


    看見阿明在看月明,


    當然,


    虎斑村長,正抱著虎斑貓,沒有給其他人機會,


    直接先開口,表示自己是虎斑。


    阿酒從屋外的躺椅上翻滾倒地,嘴中大喊著‘不可能不可能’的話,他還想再去一次花園,如果他有兩次,就比曉鏡多了一次。


    泥巴重新扶起他,


    阿酒,正是那位唯一一個從酩酊花園走出來的人,他一迴到大村,就把曉鏡和他走出來的事情告訴了阿酒。


    “這和你們剛才說過的話不符,你們說這裏的人不在乎其他人,可是阿酒為什麽在乎我?還非要跟我比個高低不可?”


    “很簡單,那是因為他在迷醉的狀態,如果他醒過來,半天憋不住一個字來。”


    “那他到底清醒的時候比較真實,還是現在?”


    “曉鏡小兄弟,真實這個東西,在這裏,也不重要。”


    虎斑說著拉著曉鏡坐下。


    “還是那樣嗎?”


    泥巴在門外,看著阿酒,再給虎斑拋去一個紮眼,把同一句話問了他兩遍,


    虎斑看了看屋外熟睡的阿酒,把泥巴拉進來,關上門,一起坐下。


    “你說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村長,我剛才在路上,碰到一隻牛,它會說話,它的身高比我要高一點,他的手,他的腳,和我們差不多,他還帶有一把刀……”


    虎斑站起來,越過唿吸比嘴巴快的曉鏡,撥開牆上的簾子,那是另一組繪畫,共五福,分別是牛牛的五個姿態,不過五頭牛都穿著棕色的靴子。


    “對,就是這個牛,它會說話。”


    “罡牛。”


    虎斑指了指畫上的兩個字。


    “老人家曾經說過,他看見天上來了一陣罡風,然後掉下來幾頭牛,於是取名叫做罡牛。對了,老人家是這座房屋的原主人。”


    泥巴補充道。


    “村長,罡牛是牛,還是人?”


    “尚無定論,不過隻有少數的人見過說話的牛,你是最新一個,我本人還沒見過。”


    “他們不會是戴著什麽頭套的人吧?”


    “你真幽默,倘若是人,戴著頭套,我認為應該和我們一樣,紮根於此,而不是到處亂跑,據我觀察,他們居無定所,沒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勢力範圍,跟叫花子一般,算是盲流。”


    “曉鏡,你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


    “村長,泥巴,我聽到了它們的計劃,明天日出時分,將會從冒突河殺進來,讓這裏的地,寸草不生,讓這裏的人,血流成河。”


    “哈哈哈。”


    “曉鏡,別開玩笑。”


    “你剛才都說了,它們居無定所,會不會是想占用人類的地盤?”


    “你沒開玩笑?”


    “你確定?”


    村長停止笑聲,迴到嚴肅的表情,重新走到牆下,看著罡牛的繪畫,


    泥巴皺起眉頭,踱來踱去,半信半疑地看著曉鏡和虎斑。


    “曉鏡,你是怎麽聽到的?”


    “我在床底下偷聽到的。”


    “為什麽是在床底下?”


    “我……我口渴了,看見一屋子,進去找水喝,哪裏知道遇到一群牛,準確地說是五頭牛,進來,我急忙躲到床底下去,偷聽到了它們的計劃,那個房子是它們的臨時聯絡點。”


    “你沒事吧?”


    “我有事,還能迴來嗎?”


    曉鏡決定隻講重點,至於自己發現的小盒子以及古靈玖莉,暫且不說。


    “可是口說無憑,別說整個村子,就是我和泥巴兩個人,也很難因為你一句話,而對此做出反應。”


    “冒突河?村長,泥巴,冒突河是什麽?”


    “冒突河是這裏主要的一條河,自西向東,在大村南邊一點,所謂冒突,指的是,每當天亮的時候,會加快河水的流速,大概一個小時,才變得緩慢。”


    “那就對了,肯定是明天,太陽出來的時候,他們趁機順流直下,殺進村子來。”


    曉鏡開始著急,站起來龍飛鳳舞。


    “冒突河沒有穿過山脈,如果要從河流的方向進來,還是要先穿過山後才行。”


    “虎斑,會不會是這樣,盡管冒突河沒有穿越山脈,但是整個斷腰嶺的南麵都可以算作是冒突河的源泉,它們已經翻過了山嶺?”


    “不可能,這山嶺不是說翻就能翻,到上麵,不冷死,也會摔死。”


    “那可沒可能是因為某個溪穀呢?”


    “溪穀?”


    “虎斑,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曾經在山腳做過詳細的檢查,有一個洞口,我們倆還進去勘察過,但是你斷定那是一個並不深邃的洞,所以當時用火藥炸掉後,讓其自然堵了起來,如果有人想闖入,會不會已經把那個洞從背麵重新挖了出來?”


    “烏鴉溪穀?”


    “對。”


    “如果那個洞被挖開,發掘出穿越斷腰嶺的通道,那麽從烏鴉溪穀下來,坐上冒突河,不僅到達大村,而且對於其它居民來說,簡直是……”


    “一馬平川。”


    “大村,和其它三個村的生命之源,不就是這條河嗎?”


    曉鏡沒有插嘴,聽他們兩個人討論,基本也摸清了附近的地理概況,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危險了。”


    “那怎麽辦?”


    虎斑走到一邊,拔出一把大刀,伸到曉鏡的脖子邊,


    相比於罡牛的那一把有背勾的大刀,這一把更平常一些,是普通的砍刀。


    “村長?我……”


    “你是誰?”


    “佟曉鏡。”


    “來者何人?”


    “泥巴的朋友。”


    “從何處而來?”


    “從……從山北而來。”


    “泥巴,你確定他沒有騙我們?”


    “這個嘛,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泥巴大哥,是我,曉鏡啊,昨天晚上還和你一起戰鬥過。”


    “你是指酩酊花園嗎,我差點被你勒死,被蟲子殺死,你還好意思提這件事?”


    “我們這裏的人,都會把以前的名字去掉,你為何不改名?佟曉鏡?”


    “因為……因為……我沒有以前。”


    “什麽意思?”


    “更沒有打算以後要在這裏長住。”


    “你不是為了忘掉過去,拋下一切來這裏過下半生?”


    “當然不是,村長,我會離開這裏。”


    虎斑把刀放下一點,突然,迴到了曉鏡的肩膀上。


    “你怎麽證明你,不是它們派來的間諜?”


    “我……”


    “虎斑,我看他,是不是一個人,都還不一定。”


    曉鏡思索片刻,突然笑起來,大笑,爆笑,彎著腰捧著腹笑,口水鼻水都飛濺出來,


    虎斑和泥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曉鏡一口氣抽迴來,表情嚴肅。


    “說實話,虎斑村長,當你拔刀的時候,我甚至覺得,我不該告訴你們這個消息。”


    刀被虎斑用力刺到腳邊的木頭上,他走上前來。


    “你們的事情,與我無關,完全不用相信我,我把我想說的東西說了,差不多也該走了,如果不是因為阿明和泥巴住在這裏,我可能,永遠不會來這個地方。”


    曉鏡兩手一攤,沒有被村長的氣勢唬住。


    “你玩我?”


    “有時候,人呐,還不如怪物呢。”


    “你說什麽?”


    “當然,出於同類,我還是希望,你們能贏,那牛牛,罡牛是吧?明天不來,後天也會來,後天不來,後後天也會來,指不定以後來的不止它們呢。”


    曉鏡一邊摸著牆上的繪畫,一邊說道。


    “泥巴啊泥巴,你看你都帶迴來什麽樣的玩意,我大村一片安寧,且能輕信一個路過的人。他,居然沒打算住在這裏,那等於說,他是什麽樣的人,無所謂,但是隻要他沒打算住在這裏,那就和我們無關。”


    虎斑說完背過身去。


    “虎斑,你看這樣如何,不管曉鏡說的是真是假,不如我們去驗證一番?倘若明早罡牛真地不知天高地厚,膽敢進攻我們,那現在一定在山的那一邊做好了準備。”


    “好茶,好茶。”


    曉鏡喝了一大口,一轉頭,窗邊一張臉看著自己,差點被嗆到,


    剛才躺在屋外的阿酒醒了,頭發蓬鬆睡眼惺忪地看著曉鏡。


    “如果他們殺過來,你會和我們一起戰鬥嗎?”


    阿酒說完仰著頭,倒下酒瓶中的最後一滴酒,


    泥巴和虎斑在等曉鏡的答案。


    “村長,我們……是……同類。”


    曉鏡拍了拍虎斑的胸脯,走到大刀麵前,試圖從木頭上拔出來,卻如何都拔不出來,


    怎麽看曉鏡,都跟驍勇善戰這四個字,沒什麽關係。


    “我可以搞後勤,嗬嗬嗬。”


    阿酒再次往後倒去,這次倒不是醉倒,而是腳後的貓咪斑斑不斷刨著地,當了絆腳石,讓他消失在窗前。


    已經是下午,


    室外,


    烏鴉溪穀並不遠,當走到一條小岔路,發現烏鴉開始多起來的時候,差不多就快到了,


    這時候曉鏡、泥巴、和虎斑站在一個溪邊,等著溪流中的那個人,


    阿酒從水裏起來,換上幹淨的衣服,以及刮好幹淨的臉,加上一個竹笛,示意大家前行。


    “那衣服不要了嗎?”


    曉鏡指著樹枝上剛剛換下的,似乎正在被晾曬的衣服。


    “任意一個河口,以及潭邊,都有他的衣服,為了方便。”


    泥巴搖了搖頭。


    阿酒把手指上的水彈了彈曉鏡的臉,


    “少見多怪。”


    那不是水,


    那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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