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阿興說,兩輛車空運到機場後,提前聯係的大型廂貨早就到了,結果在高速上沒走多遠就出了事故,整台廂貨撞出了高速圍欄,發動機故障不能繼續走。


    兩個人站在高速路旁,像傻缺一樣打了幾十個電話,才聯係到當地一家有高速拖車資質的公司,隨後又等拖車過去、裝車、固定……總之耽誤了很多時間。


    “什麽時候比?下午還是晚上?”龍少沒搭這茬兒,臉上也沒什麽表情,開門見山地問。


    “我們換套衣服,熟悉下賽道,準備準備!下午估計來不及了,那要不……晚上?”阿興說話還算客氣,最後和龍少商量。


    “好,都行,那就晚上!你們去熟悉和準備吧!”龍少和方亦對視,見他點了下頭,就衝阿興說道。


    “晚上有驚喜哦,我給大家準備的呢!”唐戈和阿興先去把兩輛車從拖車上倒下來,隨後去換衣服準備晚上的比賽。殷天宇又坐了一會兒,見幾個人都不說話,自覺沒趣兒後站起身,出門前衝著五人詭秘地說。


    一個多小時後,方亦撐著傘站在帳篷前,看著那輛布加迪威龍在盤山古道的半山腰左右盤旋,不禁慨歎阿興漂移過彎兒技術絕對頂尖,沒想到竟能適應得這麽快。


    “這小子別看交友時眼比較瞎,但漂移過彎兒技術絕對一流,而且這賽道他之前也跑過,可以說是輕車熟路!所以你倆今晚鹿死誰手,還真不太好說!其實到這節骨眼兒上,主要還是心理戰,看真正飆起來誰更敢、誰更狠!不過你也別太有心理負擔,隻要盡了全力就好!孫雪懿那邊……你放心,即使咱輸了我也不會……”龍少不知何時站在身旁,哇啦哇啦說到最後,見方亦轉過頭冷眼看他,瞬間露怯閉了嘴。


    傍晚,諸多帳篷裏的人紛紛撐傘走出,三五成群來到盤龍古道的山腳下。就像中學生在操場上做廣播體操,沒誰高聲說話,偶有竊竊私語,多數時間就那樣靜靜站著,氛圍看起來莊嚴且肅穆。


    十幾台魔都牌照的越野車一字排開,中間留出足夠一輛車通過的空間,隨後一並開啟了車頂探照燈,把前麵一片空地照如白晝:空地左側停著保時捷911,龍少和孫雪懿站在車旁;空地右側停著法拉利,唐戈和李佳茵也同樣站在車旁,唐戈手裏提著個檔案袋。


    空地中間,是殷天宇怠速的牧馬人越野車。過了不一會兒,見人差不多到齊了,他走到空地中間,打開牧馬人車門,提起車內喊話器剛要開口,伴隨一陣跑車特有的聲浪,二十幾輛跑車組成的車隊唿嘯而至,從方亦和阿興兩輛車中間的縫隙鑽了過去,直接停到了那排越野車後麵。


    第一個下車的不是別人,正是消失了兩三天的陸林。但見他直接無視了望過來的幾百雙眼睛,旁若無人地走到人群中間,衝空地左側拚命擺手,想引起龍少的注意,身後跟著幾十號紋身、打環、染雜毛、戴大金鏈子的“馬仔小弟”。


    龍少對他這做派嗤之以鼻,隻是用眼睛掃了一眼,隨後就望向了別處。


    等再次安靜下來,殷天宇拿起喊話器,調完聲音大小開始致辭。說是致辭,其實就是對各位到來表示歡迎,接著公開雙方約定內容,也算讓大家做個見證,最後說明了路線及起終點位置。


    殷天宇說完,問雙方是否還有補充?龍少上前接過喊話器,指著自己那輛保時捷911,說車上裝著四百萬現金,唐戈如果贏了賭約,可以連車帶錢一並拿走,隨後沒再多說什麽,將車鑰匙交到殷天宇手上。


    唐戈揚了揚檔案袋,說裏麵裝著沒簽字的淨身出戶離婚協議書,龍少若贏了賭約他現場簽字,連同旁邊的法拉利488一並奉上,並將檔案袋和車鑰匙一並遞給了殷天宇。他說這話時,李佳茵就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冷冷地望著他。


    “我在ks麗笙酒店開好房了呦,今晚等你跪下來服侍我哈!”將喊話器遞給殷天宇之前,唐戈轉過身衝孫雪懿說,眼中欲望難掩,引得現場一片騷動。孫雪懿瞟了他一眼,眼裏滿是鄙視。當然,這諸多細微之處的事,遠在幾百米外車裏待命的方亦全然不知。


    隨後,兩輛越野車同時開啟遠光燈,開始沿著盤龍古道並排行駛,人工清除路麵雜草及大塊磚石。與此同時,殷天宇打了個電話,也就十幾分鍾過後,遠空夜色中飛來一架直升機,艙門內射出一道類似舞台追光的綠色光柱。


    殷天宇提醒大家:如果光柱變成紅色,就請大家盡快撤退、莫問出路、各自逃命,因為那特麽代表警察就快到了。擔心大家沒聽清,他再次強調了幾遍,喊話器的聲音在山腳下久久迴蕩。


    方亦因為坐在遠處車裏,所以根本沒聽到他說這些。如果聽到了,應該會猜到,這就是他說的“驚喜”吧?


    兩輛越野車完成清障後,停在賽程中途需掉頭的小盤龍,還將車體橫在路中間,防止閑散車輛及人員進入賽道。一切準備就緒後,用對講機告知了殷天宇。


    最後,現場觀眾操控手中遙控杆,三十幾架夜視無人機同時升空,另有幾十架原地待命隨時準備接替。方亦見這些無人機漸漸升起,就知道比賽快要開始了。


    龍少曾和方亦提起過,每次飆賭都會有熱心觀眾準備無人機。方亦當時還挖苦過他,說對這些富二代“敗家子”而言,反正這裝備也沒幾個錢。


    龍少當時瞪了方亦一眼,也沒怎麽反駁。隨後解釋說,之所以準備無人機,一來是為了自己存檔備份,以備賽後學習模仿;二來是順帶幫忙實時監督,防止哪方選手串通對麵設卡人員共同作弊,中途掉頭折返冒充跑完全程,進而竊取比賽勝利果實。


    夜色籠罩的半空中,一架看似靜止的直升機在望風;直升機下方,幾十架無人機在懸停等待,靜靜等待,靜靜等待伺機而動……


    方亦係好了安全帶,戴上了防撞頭盔,握緊了手中方向盤……


    “準備好,要開始了,要開始了!”殷天宇舉起信號槍同時,方亦和阿興車內對講機分別有人提示。提醒方亦的是龍少,語氣平淡;提醒阿興的是唐戈,帶著顫音。


    緊接著,有個漂亮女生站到路中央,左手撐著一把紅色雨傘,右手的信號旗高高舉起,做出預備動作……


    方亦及時掛擋轟油門,將離合送至聯動狀態,引擎轉速提至峰值。在引擎高速運轉傳來的咆哮聲中,整輛科尼賽克像隻匍匐的野獸,虛蜷著四肢不斷發出低聲嘶鳴,隨時準備疾速馳騁,追趕並撲倒前方的獵物。


    方亦右手緊握擋杆兒,趁機側頭看旁邊布加迪車內的阿興,他更是目視前方,隨時準備衝出去……就在這一瞬間,方亦像陷入了幻境: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究竟在做些什麽?做這些有什麽意義?自己不是職場精英麽?為何跑起了網約車?又為何身處此地,坐在千萬豪車內與人飆賭?


    生命的舟楫就是如此不可思議,哪怕經受一絲意外的風吹雨打,就會偏離它原本的運動軌跡,距離既定目的地漸行漸遠,卻又望洋興歎、無能為力,隻能像蒲公英的種子,在風中隨波逐流、任其飄零。


    “嗖”的一聲,一枚信號彈劃破夜空,在前方不遠處的山腳下騰空而起,發出類似竄天猴的嗡鳴聲。與此同時,漂亮女生右手的信號旗上下狠狠一揮,兩輛車在一陣巨大的轟鳴聲中同時衝了出去。


    穿過人群所在空地的瞬間,方亦見路兩旁的跑車排成排:有屁股翹上天的,有車門向上開的,很多人撐傘同時伸出一隻手,不停上下揮動並瘋狂尖叫,孫雪懿貌似也在朝這邊揮手。


    方亦不知這些人都押了誰贏?總之五十幾分鍾過後,終會有人竊喜有人沮喪,再迴過頭來想想,他們或許也拿這些小錢兒不太當迴事兒。隨後,不禁想起傍晚孫雪懿那句“加油”,這真是個十分操蛋且滅絕人性的詞兒,人又不是摩托,加個毛的油加油?


    在首個彎道前,是一段幾百米的直路,阿興以半個車頭優勢頂在前麵,使得方亦搶跑階段並未占得先機。


    伴隨一陣陣跑車特有的聲浪,方亦盯著前方阿興駕駛的布加迪:六個霸氣十足的排氣管噴出一串火花,隨後速度極速飆升,轉瞬就有甩下自己的架勢。


    方亦知道,阿興的布加迪是四渦輪增壓,而科尼賽克則是雙渦輪增壓,但馬力卻比布加迪大得多,所以就像龍少之前說的:最後鹿死誰手均是未知。


    記得前兩天,方亦曾問過龍少,能不能像《速度與激情2》中保羅·沃克一樣,給這車加個液氮增壓係統之類的?當時龍少橫過來一眼,問方亦是不是想起飛了?隨後開始給他普及知識。


    據龍少說,液壓技術早在二戰時就已被應用於德國戰車,靠的是高溫分解一氧和二氧產生的氧氣,從而提高氣缸氧氣濃度,催化氣缸油料內燃,進而實現短時間加速……雖可短期內將速度提升四分之一,但工作時熱量也會迅速升高,最終有可能爆缸,對發動機傷害極大。


    龍少解釋完,猜阿興他們也不會這麽幹,拋開成本不說,畢竟風險會成倍疊加。所以說,雙方比的還是技術、戰術和心理,玩兒好車本身的變速箱,通過不同齒輪組合產生變速變矩,以此調整引擎輸出動力,基本上就完全夠用了……方亦聽完一臉懵逼。


    兩輛車左轉甩尾上首個彎道時,方亦發現阿興車技確實嫻熟,對時間和時機掌控都很精準。而對細微處的差異化處理,導致自己甩尾距離偏大,輪胎與地麵摩擦距離偏長。車速被地麵摩擦拖累後,短時間內想增速會稍顯力不從心,就這一瞬的時間,阿興已接近下個彎道。


    接近第九個彎道時,雨下得更大更密集了。雨水不停地濺到前風擋上,被搖擺的雨刮條頻頻刮走,讓人心情極度煩躁同時,還時常看不清前路……而此時此刻,雖和布加迪直線距離近在咫尺,但對方已落下方亦兩個彎道之多了。


    彎道上的競爭,果然不是速度上的比拚,在這樣七拐八拐的盤山路上,即使是飛機也發揮不出超音速的優勢。迴想近半個月吃的各種苦,呈現出了此刻落後的事實,方亦不知道這值不值?看到空中無人機正在傳輸實時畫麵,龍少和孫雪懿此刻又作何感想?


    方亦能想到此刻漫天無人機的畫麵:被眾多夜視攝像頭持續盯著,自己就像隻飛進蛙池的蚊子,隨時可能掉進池水中淹死,或被哪隻青蛙起落間生吞了,總之定會丟了小命。


    而就在今天下午,唐戈和阿興走出帳篷後不久,三封就從折疊床上爬起來,叮囑方亦今晚正式比賽時,一定要好好發揮一天,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精神和力氣,正在高反和厭食中一點點揮發。是的,沒錯,來了還沒幾天,他就表現出嚴重的水土不服,甚至有虛脫和脫水症狀。


    方亦不知道跑輸了怎麽辦?怎麽和龍少、孫雪懿交代?以何顏麵麵對三封和李佳茵?陸林和肖成秦是否會覺得時間虛度、朽木不可雕?現場那些富二代又會嘲諷出多惡毒的言語?


    車子在雨幕下的古道上疾馳,方亦操控車子頻頻漂移過彎兒的同時,對夜色前已知的終點和未知的結局患得患失。是的,碰上阿興這樣強勁的對手,自己對贏得比賽毫無信心。


    就在方亦開足馬力全速追趕同時,前麵的布加迪過彎兒時貌似打了滑,隨後突然一個急刹停下來,一側輪胎壓在路旁的黃土路上。這貌似提供了很好的趕超機會,方亦很快轉過兩個彎道趕上了阿興。


    但由於布加迪車尾擋住前路,方亦隻得降低速度漸漸停車。誰知自己剛緩緩停下車,阿興就踩住刹車同時猛轟油門,土路一側的輪胎在原地不停空轉,甩出了一塊塊粘稠的泥巴,粘得方亦車的車體到處都是,尤其是車頂和前風擋玻璃上,烏糟糟一片片泥漬,像是打了大小不知多少補丁。


    這一波秀出的騷操作,讓方亦瞬間都看懵逼了。直到此刻自己才知道,他的車並未意外打滑,而是故意停下來,等在這兒打算炫車技呢!就是想甩自己一車的泥,以此來打擊獲勝的信心。


    方亦將車繼續停在原地不動,就著落下的雨水噴出玻璃水,看著泥漬在雨刮器擺動下漸漸變少,透過模糊的泥痕,看著阿興繼續浪。


    過了大概兩分鍾,他可能是玩兒膩了,於是將車重新擺在路中間,伴隨發動機的陣陣轟鳴,開始操控車體不停地原地轉圈兒。但見布加迪一會兒順時針轉,一會兒逆時針轉,像個飛速旋轉的陀螺。


    被擋在後麵無法超車,方亦掛了空擋靜靜地看,想這阿興不去當替身演員,真是浪費了一身好車技。同時,也感覺自己的視野裏模糊不清,心底一萬隻草泥馬唿嘯而過,想這比賽歸比賽,拚命歸拚命,幹嘛像世界杯上巴西踢國足,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於是狠狠握緊方向盤,踩著刹車不停轟油門,隨時準備伺機而動。


    又過了幾分鍾,阿興貌似玩兒夠了,於是再次將車身擺正,猛踩油門朝前衝去。與此同時,方亦也瞅準時機,踩離合掛擋踩油門兒,想在布加迪旁邊超過去。


    誰知阿興不愧是老江湖,猜到方亦當下的意圖後,開始左右“s”形變線行駛,把側後方的車吃得死死的,就是不讓方亦超車。


    兩輛車過了大盤龍後,在接下來的急轉彎道,由於天黑雨大,車猛地一個失重側滑,車前身超低的底盤卡進路邊淺溝。隨後,方亦眼睜睜望著前麵的布加迪揚長而去,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方亦立刻掛倒擋,油門拚命向下踩,車依舊在原地沒動,隨後快速開車門下車,頂著斜打在身上的雨點轉到車前,但見兩個前輪懸空無法抓地,難怪怎麽掛倒擋車都不動。


    在路邊撿起一段粗木棍,方亦開始拚命地挖土,並搬來大石塊墊在前輪下……自己懊惱的同時,能明顯察覺到渾身開始滲虛汗,繼而混著淋進去的雨水,整個後背都拔涼拔涼的。


    不知道為什麽還做這些?不知道為什麽還在堅持?是內心深處的掙紮與不甘麽?因為在下車查看狀況的那一瞬,方亦就知道,這次徹底完了——


    什麽叫貽誤戰機?什麽叫時間即生命?什麽又叫分秒必爭?這些自己比誰都懂,所以在這半個月的魔鬼練習中,一次次地想把時間縮短幾分鍾、幾秒鍾……


    夜空中的幾十架無人機,相繼開始從頭頂盤旋、掠過。方亦一邊“啊啊”大叫著拚命挖泥挖土,一邊抹著額頭流下的雨水,混著眼中湧出的淚。與此同時,是內心深處一次次地自責,一次次在嘴裏罵自己沒用,但就是不想停下手裏的動作,不想不甘地把結果定格在這一刻……


    覺得高低差不多後,方亦滿身是水地坐迴車裏,再次掛倒擋用力踩油門,車體像頭憤怒憨重的公牛,加速朝車尾方向猛衝過去,在即將衝下陡崖前急刹停住,隨後方亦再次掛一擋、二擋……朝著阿興那輛布加迪消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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