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楚廉似乎對自己的話不太清楚,姚蘇雨這才發覺自己說的太急,她返身迴去將那碗化開的香料的水端到楚廉麵前。


    楚廉輕輕一嗅,並未發現異常,反而覺得此香聞著氣味怡人,很是不俗:“這香比一般的香來得自然些,應當助眠。”


    但他知道姚蘇雨不可能隻是簡單將香料拿給自己,便疑惑問道:“可是這香有什麽問題?”


    “這是三皇子妃給李夫人送去的香料。”


    姚蘇雨麵色凝重,“也許是三皇子妃掛念李夫人的病,所以派人送去這香料,但這香料並非中原所有,對病人有害無益。我現在甚至開始懷疑,李夫人的病是否係人為。”


    如果是人為,即便剖腹手術,隻怕今後也後患無窮。


    “李大人位高權重,為人圓滑,輕易不與人結仇,除卻嫁給三皇子妃的女兒之外,並無旁的可詬病之處。眼下一時間倒真不知道,還會有誰會在背後暗害李夫人。”


    從姚蘇雨的話中,楚廉感受到事情棘手。


    李大人乃朝廷重臣,與他來往的人不計其數,各種勢力交錯其間,京城本就是一潭渾水,要查起來是一項大工程。


    若是將東廠人力全放在李大人身上,魏高進很快便會得到消息。


    就在楚廉與姚蘇雨商議此事到底該如何調查的時候,追風匆匆走進院子,“大人,皇上宣你進宮。”


    “此時宣我?”


    楚廉剛從宮中出來,並未有什麽大事,有什麽急事又得進宮一趟?


    “魚上鉤了。”


    追風言簡意賅地道:“屬下探聽得知,在您出宮之後,魏大人帶著兩名太醫進宮,恐怕是要將先前村中之事翻出來。”


    聽到這消息,姚蘇雨奇道:“現在的人這般不惜命?明知身家性命捏於我手,怎敢跟魏高進合作?”


    “落到東西二廠手中隻會生不如死,魏高進又是操縱人心的一把好手,有太醫倒戈他,我並不奇怪。”


    既是皇上傳召,楚廉不再耽擱,抬腿便要往宮中趕去。


    姚蘇雨想跟上去,卻被楚廉吩咐留在家中。


    宮中禦書房內,氣氛一片沉重。


    地上跪著兩個太陽,連頭都不敢抬。


    而魏高進則是諂媚地陪著笑臉站在一邊。


    皇上坐在案幾之後,手中捏著一串南海進貢的佛珠不斷撚動。


    他心緒煩亂,叫人一時間猜不出他此時的心思。


    楚廉踏入禦書房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一幕。


    他徑直向皇上請安,隻是跪在地上良久,依舊不見皇上讓他起身,魏高進更是一臉得意地說著風涼話譏諷:“咱家本以為楚大人頂多是帶著嬌妻外出遊玩散心,不成想楚大人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好好一個村子,待咱家的人趕到的時候,已成了灰燼!


    後麵咱家又細細向迴來的太醫打聽,這才得知大人好大的官威,一句話便要了一百八十口人的性命!”


    楚廉不知魏高進到底從這兩名太醫口中探聽多少,如今見他得意洋洋抖出這些事,心下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這兩個太醫還算聰明,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此時跪伏在地的兩個太醫也齊聲請皇上為枉死的百姓伸冤、嚴懲楚廉。


    聽到太醫的話,楚廉心中隻覺諷刺。


    當今皇上為鞏固皇權、排除異己,抄家下獄、斬殺十族的事早些年沒少幹,一百八十口人的性命算得了什麽?


    豢養東西二廠的鷹犬為他辦事,明裏暗裏殺的人又何止一百八十人?


    不過他麵上仍舊一副深深抱憾的模樣。


    “這件事,朕想聽楚廉怎麽說。”


    嶽宗聖知道東西二廠相互博弈,他自不願讓任何一家作大,可如今魏高進拿到楚廉的把柄,也正好敲打楚廉一番。


    他眯了眯眼,望著臉色沉靜如水的楚廉,“愛卿,你怎麽說?”


    “確有此事。”


    楚廉平靜地應下,倒是引得魏高進一陣警醒。


    魏高進狐疑地打量著楚廉,楚廉可不是什麽好扳倒的人,這次這麽快就承認自己的錯,說不定是藏了後手。


    “不過,此事若是再來一次,這一百八十口人的命,臣還是要取。”


    楚廉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倒是引得嶽宗聖有些好奇,“楚卿,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這話要是被禦史知道,必會狠狠參你一本!”


    “一來,這村子染上疫病,若是傳到其他地方,隻會造成更大傷亡。在這種情況下,殺一百八十人以保全千千萬萬人……試問魏大人會怎麽選?”


    楚廉知道這是魏高進在皇上麵前給自己穿小鞋,皇上未嚐沒有借此發落自己的意思,便隻將矛頭對準魏高進。


    他冷冷看了一眼魏高進,又道:“第二,村民因太醫接種牛痘不當、導致三個月大的嬰孩死亡一事,已對朝廷心生反意,我不殺,難道等著這群村民起事造反?”


    “這話說得可就太偏頗了,一群村民能起什麽事?”


    魏高進總算抓到楚廉話語中的漏洞,他得意地笑笑:“我朝得遇英主、兵強馬壯,就算這一百八十人起事,又如何能夠跟訓練有素的軍隊相比?


    還有,楚大人莫忘了,向聖上提出接種牛痘之人便是令夫人,你可是在說自己的夫人決策不當?”


    “我知道魏大人向來看不慣我,隻因我與你是陛下手中最為鋒利的兩把劍。”


    楚廉麵色依舊無波無瀾,“有些事我本不欲說,隻因我尊重魏大人,你是西廠廠公,與我在東廠地位一般。我為何非殺這一百八十人不可,難道魏大人想不明白?”


    嶽宗聖見楚廉字字句句都在暗示他殺人有不得已的緣故,也來了些興趣。


    東西二廠行事風格不同,嶽宗聖知道,楚廉行事比魏高進更有條理。


    魏高進隻是他豢養的惡犬,而楚廉則有大將之才。


    被楚廉的話氣得假胡子都在抖動,魏高進冷笑兩聲,“若咱家知道,又何必向皇上參你?今日點你上禦書房,已然是對你網開一麵。你倒好!不僅不領情,反而倒打一耙!楚廉,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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