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姬迴到錦瑟殿,神色凝重。

    “大王沒有責備主子吧?”綠衣關心而問。

    隨姬問,“公主呢?”

    綠衣道,“公主睡了,傅姆守著呢。”

    隨姬抓緊綠衣的手,“近日,公主都見過什麽人?”

    綠衣不解,“天氣寒冷,沒有讓公主出殿玩耍,除了大王的儀元殿......對了。”綠衣突然想起,“昨日,唐姬來看望主子,主子不在,唐姬在屋裏與公主玩了一陣。”

    此事隨姬知道,昨日,她去了棲鸞殿,大王決定伐鄧,武後病了。

    綠衣明白了主子的話,“難道公主那些話是唐姬教的?”

    隨姬緊緊皺著眉頭。

    “唐姬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竟做挑撥離間之事。”綠衣氣憤道。

    “告訴傅姆,以後對公主寸步不離。”

    *

    武後病了,病得很重,她受了風寒,醫者開了兩幅湯藥,待次日複診時,病情反而加重了。

    醫者嚇出一身冷汗,又加了兩計重藥,仍不見起色,這才慌忙稟報了王後。

    桃夭來到棲鸞殿,遇上了熊貲,二人兩日前在椒香殿紅了臉,一直沒有見過麵。

    桃夭神色依舊,向他施禮,他隻輕輕點了點頭。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殿。

    熊貲大步來到母親麵前,見母親蒼白的臉色,心頓時糾了起來。

    “阿母。”

    他坐在榻前,桃夭站在三步之遙,也十分詫異,昨日她還來瞧過,雖說臉色不佳,卻沒有此刻的嚴重。

    武後聽到他的聲音,微微睜開眼,又淡漠的閉上。

    “怎麽會這樣?”

    熊貲責問英姑,英姑跪在一側,熊貲又看向醫者。

    醫者說,“臣明明是對症下藥,臣也不知道為何。”

    “如此,要爾等何用。”熊貲低聲責備。

    “不怪他們。”武後開口道。

    “阿母?”熊貲轉過頭來。

    武後氣若懸絲,“是我沒有喝藥。”

    在場人都是一驚,隻有英姑一人抹著淚。

    “阿母為何要這麽做?”

    武後嘴角艱難的扯出一絲苦笑,“國都快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麽用。”

    言畢,再次閉上了雙眼。

    英姑撲到武後身邊,哭泣著,“武後,你這是何苦呀......”

    熊貲聽言像是被誰狠狠刺了一劍。

    桃夭看著武後,見她眼角有淚水流下,那是絕望的淚水,也是無可奈何的淚水,她無法阻止熊貲伐鄧,她用自己的性命來逼迫熊貲,桃夭悄悄的握緊雙手,想到那日破城時,熊貲用息人的性命來逼迫她。

    原來,他也有今日,他也嚐到這種滋味。

    他會怎麽做?

    放棄伐鄧?還是繼續他稱霸的征途?

    熊貲沒有立即迴答,而是恍惚著起身,朝門外走去。

    桃夭看著他的背影,沒落,蕭瑟,步伐也不如往常的從容,如灌了鉛般的沉重,不知怎的,她心口猛的一縮。

    熊貲來到城樓上,風雪肆意,他的墨發己染白了一片,他站在女牆下,一動不動。

    “大王?”趙升見主子這麽難過,上前勸道,“這裏風大,主子迴吧。”

    “主子再好好與武後說說。”

    “要不去請公子章來?”

    趙升著急,一邊侯著的宮人也都為大王擔心,阿喜雙眼咕嚕轉了一下,又垂下頭。

    “大王。”這時,隨姬風風火火的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件裘衣,披在熊貲身上。

    熊貲這才轉過身,“是你?”

    “大王不要怨武後,她是走頭無路了。”

    “寡人知道。”

    隨姬吸了吸鼻子,“那大王要怎麽做?”

    熊貲看向趙升,過了好一會兒,“下旨吧,伐鄧之事做罷。”

    隨姬聽言微微驚訝,她明白熊貲,伐鄧之舉,他本是經過了痛苦的決擇,武後不理解他,隻道他忘了親情,可並非如此,他心裏的苦誰又能明白,他身負楚國江山社稷,他必須挑起這個擔子,鄧國早己衰敗,如此苟延殘喘,當真不如納入楚國疆域,但是鄧人都不明白呀,他難道就不難過嗎?雖然他什麽也沒有說,但隨姬懂他,他將他的苦埋在了心裏,他希望得到母親的支持,得到母親的理解,然而,武後隻會逼他,以性命來逼他,他又能如何呢?

    他終是拋不開一切,選擇妥協。

    這樣的決擇,不管他怎麽選,都會很難。

    隨姬心疼他,隨他走下城樓,陪他朝儀元殿走去,他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她的安慰,她默不作聲,隻有用這種方式來支持他。

    這一幕被迴廊上的桃夭看見。

    適才隨姬來看望武後,桃夭沒有瞞她說了實情,隨姬著急難過,“大王為難了。”她嘀咕著,眉頭緊緊擰起。

    桃夭認真打量她,她關心熊貲比關心武後更甚。

    她好似感到桃夭的打量,有些不自在的匆匆一禮,“妾告退了。”

    然後急步而去。

    桃夭不知她去那裏,也賴得過問她去那裏,未料從棲鸞殿出來,卻見了這一幕。

    熊貲步子大,隨姬跟在身後有些吃力,地上有雪很滑,隨姬不小心腳下一拐,熊貲聽到“啊”一聲時,己轉過身來扶著將要摔到了隨姬。

    隨姬心有餘悸,隻將熊貲呆呆看住。

    “你沒事吧?”

    隨姬搖搖頭,不由得紅了臉,己不是第一次與他這般親密,不知為何,他眼中的關心擔憂,讓她心跳加速。

    熊貲扶她站好,然後牽著她的手,繼續朝前走。

    人影遠了,桃夭還麵無情的立在風宵中。

    “早知如此,還不如將隨姬送到他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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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玉瓚沒聽清,“公主說什麽?”

    桃夭收迴目光,淡淡道,“走吧。”

    就這般,武後以死相逼,熊貲撒消了伐鄧的旨令,隻道刺客並非鄧侯所派,全朝一片議論。

    彭仲爽急步來到書房,熊貲正在獨自下棋。

    “見過大王。”

    “你來了,坐吧,陪寡人對弈一局。”

    彭仲爽坐在他的麵前,熊貲收迴棋子,重新開盤。

    熊貲持黑棋,不如往日棋風,有些裹腳不前,猶豫不定。

    彭仲爽持白棋,卻是衝鋒獻陣,橫掃千裏。

    極快,熊貲便失去數十子。

    “大王這一步甚是可惜了,明明可以一網打盡的。”

    熊貲道,“寡人不能不顧其他,滅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寡人不做。”

    彭仲爽放下一顆白子,“留給對方的時間多,恐以後更難收拾。”

    熊貲緊抿著嘴,兩日來,心情早己恢複平靜。

    突然他腦子裏出現一個身影,那日他與隨姬走在一起,桃夭就站在不遠處......“寡人倒覺得正好。”他落下一子,瞬間,棋盤上起了變化,原本必輸的黑子出現了曙光。

    “這......”彭仲爽驚訝,“大王你耍賴。”

    熊貲嗬嗬一笑,將白子一顆顆收起放入彭仲爽銅罐裏,“開春後,寡人要去看看新都。”

    “大王一人去?”

    熊貲抬頭瞟他一眼,彭仲爽嘿嘿兩聲,“大王帶王後剛去了軍營,此番又去新都,可羨慕一幹眾姬。”

    “難道不妥?”

    “妥,有何不妥,誰不知道大王隻寵王後一人。”彭仲爽又八卦的湊近道,“王後對大王心思可有鬆動?”

    熊貲手上的動作一頓,沒有迴答。

    彭仲爽看那表情就知道大王還有得努力,不由得暗歎一聲,“女人太寵了也不行,她不會珍惜。”

    熊貲又持起一顆黑子,略有所思,“寡人忍不住不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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