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用扇子拍拍掌心,笑道:“不錯,正是如此。這郭巨還真是個人才。”

    隨從又問:“那別人為什麽對他又敬又怕?”

    衛文插話道:“看不清他真麵目的覺得他愚孝,覺得與自家不是一路人,隻能敬而遠之;看得清他真麵目的猜他弑父殺母,瞧不起他人品,卻又怕他的狠辣無情,更不願結交。”

    袁朗點頭:“不錯,正是如此。郭巨識字嗎?”

    隨從不確定地道:“應該識字吧?畢竟心裏這麽多彎彎曲曲能不識字嗎?大人要不要見他?”

    袁朗揮手道:“讓他明年春天再來。”

    隨從忙點頭,出去迴了郭巨。

    已經等了半天功夫的郭巨正坐在待客室,他三十出頭,個頭不高,憨厚的臉上時時掛著笑容,看起來毫不諂媚,反而讓人忍不住想親近,而他此時似乎也並不因拜訪縣太爺而坐立不安。

    隨從走進來的時候,他正好放下茶碗。

    “郭掌櫃,大人今日無暇,讓你明年春天開工前再來拜訪。”並沒有糊弄,而是直言相告,眼前這人可是個狠人。

    郭巨忙站起身來,拱手道謝:“多謝小哥。”說著,將手裏的銀兩不著痕跡地塞給隨從。

    隨從並無推辭,而是提點道:“你若想做供料商,需要寫一份書麵的計劃書給大人,我給你一份樣本,你好好準備。”

    郭巨忙不迭地道謝,嘴裏感激的話說個不停,語氣十分誠懇真摯。

    送走郭巨,隨從又迴到書房,向袁朗報告說:“不知是不是聽了大人的推測,我現在見了郭巨,總覺得他不同尋常。”

    袁朗哈哈一笑,他剛才已看過郭巨,這人絕非普通小商人這麽簡單,沒見他在待客室不急不躁不卑不亢安坐如山嗎?一般的老百姓早就心驚膽戰,心神不寧了。

    “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啊。”搖搖頭,他如此感慨。

    衛文與隨從不由同時笑了。

    “別笑我,小客廳還等著位‘聖僧’呢。老衛,你對那位怎麽看?”袁朗在官帽椅上坐下,抖了抖袍子下擺,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不知是嘲諷還是什麽。

    衛文微微皺眉:“據這半年的了解,南園寺在本縣影響力不同一般,信眾極多,十戶人家便有一戶,且十分虔誠。而這位法號‘無花’的聖僧被認為是佛子,是南園寺的鎮寺之寶,不能小看。”

    隨從袁達還是個十八九歲的青年,性情活潑,忍不住插嘴道:“少爺,聽說南園寺會驅邪、超度、抓鬼,很靈驗。”

    袁朗一聽怒了,便要叱責對方,還沒開口,就被衛文阻止了:“大人,若不是經過王意之一案,在下也不信邪祟巫術的存在,但是咱們可是親曆了古古怪怪的事,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啊。”

    袁朗頓時閉了嘴,皺眉道:“難道當初江南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若不是夢到王意之托夢,說什麽我也不信。你也知道,此前我從未見過對方,不可能認識。”

    衛文捋了捋不長的胡須,神情有些嚴肅:“正是如此,咱們才要更為小心謹慎。嶺南自古便有各種傳說,誰知道是不是掩藏了一些不為常人知曉的真相呢?”

    “所以對南園寺及無花,咱們還是要持平等尊重態度?”袁朗有些不快,“經過盤查,縣裏二十分之一的的良田都在南園寺名下,這讓我這個縣令很不爽。難怪曆史上會滅佛,哼。”

    衛文微笑。

    “不如這樣,不管無花說什麽,都持觀望態度。再告訴對方,若要縣太爺我的信任,必須通過我的考驗。是不是真佛,想必很快就能知道了。”

    衛文腦中靈光一閃:“大人,你是想……”

    “少爺,你是想讓和尚去楊大人家中除邪?”袁達驚唿出聲。

    袁朗笑而不語。

    袁達小聲嘀咕:“少爺還是這麽狡猾。”

    “嗯?袁達你說什麽?”袁朗挑眉。

    袁達忙嘻嘻笑著誇讚:“我說少爺一如既往地英明神武,文武雙全的奇才便是我家少爺,我驕傲,我自豪!”

    “滾出去,將和尚帶過來!”袁朗笑罵一聲,作勢要踹袁達。

    “得令!”袁達忙一溜煙去了小客廳。

    李真正皺眉沉思,這新任縣令對和尚態度不妙啊,竟然讓他等了這麽久,估計即便告訴對方真相,人家也未必相信。哎,算了,盡人事聽天意吧。

    “法師,我家大人有請!”

    “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來到袁朗書房。

    “大人。”無花雙手合什。

    袁朗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隨意道:“坐。”

    李真坐下,不等對方開口,便道:“小僧來此便是要將所受委托調查結果告知……”毫不囉嗦的將事情講了一遍。

    並不在意對方信不信,講完又道,“這是小僧親身經曆,大人若是不信也沒法子。”

    袁朗笑笑:“法師怎麽知道我不信呢,嗬嗬。”

    那是你臉上明明白白寫著。

    李真並不辯解,微笑不語。

    沉默了一會,袁朗忽然道:“我這衙門裏馬縣丞的女兒中邪,不知法師願不願意同我一起去拜訪?”

    李真一愣,感情這位主兒要考驗自己?他怎麽會怕?!自己的確是高僧,佛法高深,佛力深厚,激發的佛光也能刺瞎人眼,哼。

    “但憑大人安排。”聖僧淡淡道,從容淡定。

    但袁朗偏偏從對方臉上讀出“爾等凡夫俗子,本聖僧不屑計較”的渺小感與卑微感。對方的聖潔還能讓自己變得渺小和卑微?有種發現不曾見過的另一個自我的震驚與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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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了運氣,他甩甩頭,將腦中離譜的想法甩飛,僵硬地笑笑:“甚好。”

    李真看對方不達眼底的笑,無奈道了聲:“阿彌陀佛。”再一次肯定這家夥不待見和尚。

    “現在就出發。”袁朗拍板,誰讓他是老大。

    “馬縣尉今天請假在家處理女兒的事,在鄉下莊子裏。”衛文道。

    “那就去莊子。袁達,去安排馬車。”

    “是,少爺。”

    “和尚,請吧。”袁朗晃了晃折扇道。

    嗬,虛偽,現在不叫人家法師、大師了,叫人家和尚。果然政治最肮髒最虛偽,瞧瞧,不過是個七八品的縣令就這麽虛偽,更別提那些一品高官。

    李真一邊腹誹,一邊麵帶微笑,保持著高僧姿態,微微點頭,一路走出衙門。

    四人很快到了馬縣尉位於郊外的莊子榮莊。

    馬縣尉迎出大門,一見袁朗,便行禮道:“袁大人到此,實在是蓬蓽生輝。”

    袁朗哈哈一笑:“冒昧來訪,還請莫要怪罪。”

    馬縣尉腹誹,來都來了,還是上官,怪罪有鳥用?不過,臉上卻是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大人不管何時來,都是屬下的榮光。往日便是請還怕請不來大人呢。”

    袁朗拿折扇指著馬縣尉笑道:“馬縣尉就是會說話!”

    馬縣尉:嗬嗬,不會說話你也來了,打了個措手不及,想幹嘛?查查我有沒有貪贓枉法,欺男霸女,魚肉鄉鄰?

    袁朗又指著無花道:“這位是南園寺的聖僧無花大師,本官專門請來為令愛驅邪的。”

    馬縣尉心裏大怒:狗官,家裏一直悄悄保守這個秘密,就怕壞了女兒名節。這廝竟然大張旗鼓地去南園寺請和尚,還是無花!要請也要請個滿臉皺紋的老和尚吧?無花生的這麽好,就怕女兒驅了邪又害上相思病,豈不是更加壞事?難道狗官發現了自己的不法行為,想搞死自己,給別人騰位置?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全身一顫,腦中數轉,想著怎麽解套。

    臉上全是感激,馬縣尉一邊引著三人往榕園走,一邊滿嘴感激不盡。

    榕園建在莊子裏一處荷塘邊上,是處三進宅子,因院中有棵十人合抱粗細的大榕樹而得名。進了莊子,入目就是處荷塘,約有五畝大小,邊上有青石路延伸至宅院,青石路兩邊種著桑樹桃樹,看得出莊子裏的農戶也養蠶。

    李真神識掃過養著蓮藕馬蹄的荷塘,見裏麵有一隻額頭長著黃毛的老黿。老黿壽命應該不短,足有磨盤大小,縮在稠密的荷葉下,不知是在乘涼還是在躲藏。

    三人在馬縣尉的引領下不一會到了榕園。

    榕園果然名副其實,大榕樹鬱鬱蒼蒼,枝繁葉茂,覆蓋麵積足有方圓數十丈,是一處絕佳的乘涼所在。

    榕樹是嶺南的特色樹種,盡管不是良材,種植卻極為廣泛,蓋因其生長快速且遮陽效果極佳。

    讓仆人上了茶,不等馬縣尉開口,袁朗便道:“究竟是怎麽個中邪法,不如老馬講來讓無花大師聽聽,也好對症下藥。”

    馬縣尉無奈,講出了一段頗為離奇的事情來。

    馬縣尉的母親信奉佛祖,家裏就在榕園裏建了處佛堂,好方便她念經禱祝。馬母從此就留在莊子養老,不願再迴城裏居住。

    為了照顧老人,馬縣尉就讓兩個豆蔻年華的女兒輪流來此陪伴祖母,以代為盡孝。

    前年秋天,莊子裏的農戶在留仙山挖到一根長丈餘碗口粗細的根莖,皮像茯苓,形如山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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