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重滾落在地,痛得咬牙切齒。不過瞬間功夫,眼睜睜望著馬車往前跑出很遠的距離。身邊無數騎兵以同樣的速度飛快奔馳,因這連番變故,不少馬兒受到驚嚇,嘶鳴起伏,致命的馬蹄差點踏過我的身軀。

    我顫巍巍地站起,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往原路走去,放聲唿喚:“雪衣!雪衣……”

    一個白衣勝雪的影子破開塵土向我急奔而來。我衝進他的懷抱,他用力摟著我一動不動。千軍萬馬從我們身側轟隆隆地開過,大地為之震動,良久才漸漸迴歸平靜。

    黃土彌漫,一片狼藉。我被煙塵嗆了兩口,忽然察覺有冰涼的液體灑落在頭頂。

    他在哽咽:“公主……”

    我狀似輕鬆地笑了笑,“你以後還是叫我素節吧。我不想當公主,不想讓你怕我疏遠我,我想做你的妻子。”

    他一把將我打橫抱起,答應:“好。”

    我掙脫著道:“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雪衣卻異常堅持:“你受了傷。”

    我反駁:“是小傷。”

    “小傷也不行,既然你是我的妻子,就要聽丈夫的話。”

    我心口泛起無限的甜蜜,這麽多年過去,他對我的態度終於不再隻是畏懼和恭敬。他現在徹徹底底屬於我了。

    然而,敵人來的速度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快。陽陵都已淪陷,兵書言窮寇莫追,可這些魏軍簡直不按常理出牌,像不要命似的。

    大地劇烈震動之時,雪衣身手敏捷地抱著我藏進路邊的灌木叢。兩個如花似玉的寵妃已被擒獲,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後來,又有一個小兵綁了秦若姑姑過來晉見他們的首領:“啟稟將軍,這個人鬼鬼祟祟地躲在石頭後,被屬下發現了。”

    那將軍點頭,旁邊的侍衛將火把照在秦若的臉上,讓他看得更清楚些。首領搖頭叱罵:“你們這些廢物,抓到的都是些什麽阿貓阿狗。王爺發話,一定要活捉楚國皇室才賞黃金萬兩。”

    淑妃聞言,原本死灰似的麵容煥發出了生機,跌跌撞撞地跑到將軍跟前求饒:“我我我,我就值黃金萬兩,你們千萬別殺我!”

    將軍提起興趣:“哦,難道你就是楚國公主劉素節?”

    淑妃搖頭,慌亂地解釋:“我是楚帝親封的淑妃,雖然沒有皇家血脈,但我的肚子裏卻懷著一個。等我生下這個孩子,你們就可以拿它去領賞。我隻求你們別殺我,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是無辜牽連的!”

    “既然如此,就暫且饒過你的性命。”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淑妃磕頭磕得如同倒栽蔥似的,滿是劫後逢生的喜悅。

    秦若忍不住“呸”地一口唾沫吐在淑妃臉上:“你這個沒有心肝,賣主求榮的東西,為了自己活命,連親生孩子的性命都可以不顧。”

    淑妃氣急敗壞地擦拭自己的臉,大叫大嚷:“你說得輕巧,皇上何曾管過我的死活!既然他拋棄了這個孩子,我又何必要去在乎!”

    將軍厭煩聽女人們嘰嘰喳喳的吵鬧,命令:“把另外兩個女人拖下去,犒勞你們了。”

    嚇傻了的賢妃這才緩過神,衝到淑妃麵前哀求:“好妹妹,你我深宮扶持,姐妹情深,快向這位將軍說句好話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淑妃袖手旁觀,一言不發。

    等到追兵查無所獲離開後,雪衣悄無聲息地帶我走遠。原來他並不單單擅長撫琴而已,他會的東西比我想象的多得多,有他在身邊,我覺得很安心。

    我和雪衣喬裝打扮成百姓,潛入山野村落,準備外頭的動亂平息了再作打算。這個小村莊民風質樸,鹹少與外界來往。擔驚受怕的半個多月以來,我每晚都與雪衣在一張破敗的木床上緊緊相擁。

    有時我草木皆驚,怕得厲害了,便親吻他的眉眼唇角,希望得到一些能夠暫時忘卻痛苦的慰藉,但雪衣仍然不會主動。

    我究竟還要表現到什麽份上?

    我想東想西疑神疑鬼,甚至口氣不善地質問他是不是真的愛我。雪衣歎息一句,拂門出去。我在屋中等他半宿,無比後悔自己的魯莽。村子裏響起幾聲狗吠,窗外點燃無數火把,將夜幕刺得通紅——是那些像狗一樣跟著我,怎麽甩都甩不掉的魏軍。

    黑壓壓的軍隊將我所在之處包圍得水泄不通,那個搜捕的將軍闖進門來,對比完手裏的畫像後,哈哈大笑:“楚國公主,你可真是神通廣大,讓我大海撈針,一通好找啊!要不是得到確切消息,您沒跟著楚帝一起去常州,本將也差點就要放棄了。”

    事已至此,我慶幸自己剛才亂發脾氣,間接救了雪衣,便稍稍鎮定下來:“你不是說本公主值黃金萬兩嗎?隻要你不傷害我,我就可以乖乖地束手就擒,馬上跟著你走。”

    前路茫茫,生死未卜,隻願能在雪衣迴來之前盡早離開。我決不可拖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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