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第二天一大早就來到了李天成的辦公室,見李天成的臉色有點蒼白,他關切地問:“老李,怎麽樣,沒事吧!”

    李天成連聲說:“沒事,沒事,多喝了幾杯而已。”

    魏明坐在沙發上,簡單明了的把一些黨委方麵的事情對李天成作了交代,他說得很平靜也很隨意。隻是在幫助貧困戶的問題上他特意強調了一下,認為這是黨委需要重點抓的工作,然後他又說了關於扶助貧困學生就學的問題,這也是他不放心的問題。本來他還準備多說點,可是看李天成一副似聽非聽的樣子也就不想多講了。他明白李天成有他個人的領導思路,自己想的他不一定就能接受,說一說也僅僅是必要的過程,於是他說:“就這些了,今後你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抓鄉裏的工作就是了。”

    李天成點點頭說:“放心吧,老魏,我是這個鄉裏土生土長的人,對鄉裏的感情不一定比你差,對那些貧困的鄉親們我也一樣同情,我會做好這些事情的。”

    魏明見他這樣說了,站起身說:“那好,我去把車子鑰匙交給辦公室,還有一些文件我再給小張交代一下,如果沒什麽事情,下午我就準備走了。”

    “急什麽呢,中午我陪你好好喝喝酒,咱們倆不管如何也算是配合了幾年。”

    “算了,我們倆昨天都喝得不少了,再喝就要出問題了。”

    “那也好,以後還有機會,到時候好好喝,下午我派車子送你。”

    “不用了,我也沒什麽東西,不用派車了。”

    “哎,那怎麽能行呢!”

    魏明說:“好了,我走了。”說完他出了門。

    迴到辦公室裏,整理著那些該交的文件,然後抱著去了小張的辦公室,給他交接完了後,出門拐向孫主任的辦公室。迎麵碰到李天成正從裏麵走出來,見他後的目光有點閃爍不定,他也沒很在意,繞過他走了進去。孫主任見他進來,忙站起身招唿他。他把那輛‘奧迪’的車鑰匙遞給他說:“老孫,這是我那輛車子的鑰匙,車子沒什麽問題,讓人去保養一下,今後誰開誰用你們自己決定吧!”

    “魏書記,車子不要這麽著急交吧,你要是用就先用一段時間,等那邊安頓好了再交吧!”

    “算了,縣城你也知道,騎自行車放個屁的時間就轉完了。”

    孫主任看著魏明,嘴巴動了幾下,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魏明說:“老孫你還有什麽事?”

    “沒,沒什麽,隻是……。”

    “你說吧!”

    “這……,對不起呀,魏書記,剛才李鄉長,不,李書記來交代讓我去你的辦公室檢查配備的辦公用品都在不在,還有他安排家具廠送來了新的辦公桌和沙發了,讓我把原先的全換掉,他馬上要搬到你的辦公室去。”孫主任說完後,臉馬上紅了起來,又解釋說:“魏書記,這,這…這是他的意思,我…我也是執行者,請你諒解啊!”

    魏明的心裏一沉,他沒想到李天成剛才還一副客客氣氣的樣子,一轉身就把事情做得如此絕情,他人還沒走就急吼吼的要搬辦公室,難免心裏有了些火,但他並沒表現在臉上,而是平靜地說:“沒事,一切按照規矩辦,反正下午我就走了,他要是想搬現在就可以搬進去。”說完,他見孫主任的臉漲得通紅,拍拍他肩膀說:“老孫,放心吧,我們也接觸好幾年了,魏明是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你也應該心裏有數,不管是誰讓你這樣做都沒錯,你們去檢查和換家具吧!”說完,他轉身出了辦公室。

    在走廊上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李天成怎麽這樣沒點人情味呢?別說他魏明不是那種愛占國家便宜的人,即便是,你也沒有必要這樣啊!可轉而一想,人家也是按照規矩辦啊!想到這裏,他的心裏也就坦然了,別說檢查辦公用品,即便是搞領導幹部的離職經濟審核他也不怕。當黨委書記這幾年裏,是經他的手花了不少錢,可他沒有為自己更沒有為家庭謀任何私利,如果連這點最起碼原則都沒有,他魏明也枉活一世了。不過,他感到很好笑的是,李天成也太猴急了,他的辦公室不就是門上掛了個黨委書記辦公室的牌子嗎,論裏麵的裝修和裝備,還比不上他的辦公室豪華呢!他真想拖幾天走,讓他再著急幾天,可一想和這樣沒素質的人計較,也貶低了自己。他要搬就搬吧,反正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他的事,由他去吧。

    在辦公室裏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孫主任和小張走了進來,他指了指地上堆著的那捆書和一個裝著生活用品的紙箱子說:“這些是我的私人用品,如果你們需要檢查我就打開,公家的東西都擺在那裏,你們核對吧!”說完,他點上煙抽著不去看他們了。

    孫主任感到很尷尬,其實,剛才李天成交代時他就提了反對的意見,也說了魏書記人還沒走就換辦公用品,那不是明顯地趕他走嗎?可李天成說讓你去就去羅嗦什麽?他下午就走了,新的辦公桌和沙發,家具廠已經送到樓下了,你不去準備好,我怎麽搬進去呢?所以,剛才他是硬著頭皮和魏明講的。等魏明走後,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幾年接觸下來,魏明給他留下了深刻而不可磨滅的印象,他不但是個很優秀的領導,對下麵格外關照不說,而且還很體諒,出了什麽問題,批評是批評,但卻從不揪住問題不放。很多時候是下麵的人出了問題,他卻承擔了責任。在他手下工作心情舒暢沒有壓力,每個人都會盡自己的力量努力完成任務。更讓他感到佩服的是,魏明不但有很強的工作能力,大膽果斷、遇事不慌,什麽難問題到他的手裏都能迎刃而解處理得很好,而且不貪不占,從不為個人的私利過分要求底下。他真的希望在魏明這樣的領導手下工作,可是,他卻調走了。

    說心裏話,他對今後是否能很順心的工作十分忐忑。也許是緣於對李天成的知根知底,了解他是個很不好伺候的主兒。能力一般不說,還喜歡擺臭架子,指手劃腳發號施令卻從不為底下著想,出了問題不分析原因不說,還把責任推給下麵,好像他做領導一點責任也沒有,其實,很多出現的問題都是他決定和執意要那樣做才發生的。李天成安排他去檢查魏明的辦公室,不但小人更是沒良心的舉動。魏書記平時對他那麽照顧和體諒,可人家還沒走就翻臉。在他看來李天成這樣做完全是多此一舉,魏書記對公家和私人之間的物品曆來分得很清楚,絕不是那種貪占小便宜的人。單單說抽煙的事,從來都是自己買煙,即便接待外麵的人也是自己的煙。有時候來人需要辦公室提供好煙好茶和水果,客人一走,馬上讓辦公室把剩下的原封不動收起來。不像李天成,凡是進了他辦公室裏的東西,香煙就不用說了,連剩下的水果都帶迴家去了。還隔三差五的到辦公室要煙,非中華煙不要不說,人家都是一盒兩盒拿,他卻是整條要。過去當鄉長是這樣,如今當了黨委書記,還不知道怎麽折騰呢。他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本想不檢查了,可看到小張有點猶豫了。他是知道小張與李天成和施小寶的關係的,所以站在那裏沒動。

    小張其實也覺得李天成有點過分。他雖然到辦公室當秘書時間不長,又是帶著特殊使命由嬸嬸吳桂香通過李天成安排進來的,可是,接觸下來卻感到魏明並不像施小寶和嬸嬸平時議論的那樣很不好伺候,而且接觸的時間多了,愈發佩服魏明處理任何事情的精明和講話水平以及寫作能力。平時他起草的文件,經魏明隨意地指點一下,馬上條理清晰、層次分明,提綱挈領的直奔主題。所以,他覺得給這樣的領導當秘書,肯定可以提高很多。剛才孫主任讓他來清點和整理辦公室,他是老大不情願,可又沒辦法,於是他也站在那裏不動,準備看孫主任如何做再行動。

    倆人站在那裏不動,魏明以為是他在這裏不方便,於是說:“我出去等著,你們檢查和搬東西,有什麽問題再問我,好嗎?”說完不等他們迴答,徑直走出了門。剛出門,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打開一看是田恬的,他壓低聲音接了電話,田恬說讓他去一下。他問清楚是她的辦公室後關掉了手機。

    來到田恬的辦公室,見隻有她一個人,他用目光搜尋的看看四周。田恬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說:“別看了,他們都有事出去了。”

    魏明拉了個椅子坐了下來,田恬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兩隻眼睛盯著他看,看得魏明有點發毛。他笑了笑問:“怎麽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呢?”

    田恬一笑說:“嘿嘿,我想看看我心中的偶像,是不是一副丟魂落魄的樣子。”

    “不就是工作變動一下嘛!至於一副丟魂落魄的樣子嗎?”

    “我就說嘛,你也不可能那麽容易被打倒啊!”

    “其實不存在打倒不打倒的問題,我看這倒是對我意誌的一種磨練和考驗,你說哦?”

    “對,真正的男人就應該這樣,不可能被一點點小困難和挫折輕易打倒。”

    “我雖然不能說是個真正的男人,可是,這樣的經曆對我來說也許不是壞事。”

    “我就欣賞你能如此坦然若定的對待這樣大材小用的人生轉折。”

    “言重了,這怎麽能說是人生轉折呢?我原先就搞政工,也可以理解是縣委對我的量才錄用,再說了,到黨校工作也不存在大材小用啊,我不正可以靜下心來係統學習馬列主義理論,提高自己的政治素養。”

    田恬開始還裝出一副笑臉來逗魏明開心,可聽到他說的話後,馬上拉下臉說:“對自己的朋友就別說那些官場上的話,好嗎?其實你這隻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我敢肯定,你的心裏一定充滿了怨哀,尤其是你準備實施的改革計劃會因此夭折,你的心裏大概更多的是一份失落吧!”

    魏明笑了笑說:“何以見得呢?你把問題看得嚴重了,而且你也把我想得那麽經不起磨難了。”

    “唉……!”田恬此時的眼眶裏已經湧出了淚水,她淚水漣漣的大眼睛看著魏明,心裏一陣酸楚。她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果。這正驗證了她當時提醒魏明的那些話了。魏明就是本事再大,能力水平再超人,也無法衝破那層密布在各種環節裏的關係網,盡管他行得正走得端,有滿腔的熱情和勇於進取的那份自信,可在官場上多年形成的關係網前,他依然無能為力,隻能聽任人家的安排,而且是差強人意的安排。她的心裏為他抱冤屈可卻無能為力。昨天晚上她和姨夫劉縣長在電話裏幾乎吵了起來,她除了陳述魏明的種種優秀之處和大家對調他走的反響外,還質問縣委為什麽這樣對待一個好人,對待一個有能力有水平的幹部?還安排李天成這樣品質很差的人來接班。但姨夫隻是聽,什麽意見也沒表示,不過在她說了很多很多後,才說了一句讓她感到尋味的話:出水才見兩腿泥,說不定這對魏明是一次別樣的磨練呢!而且安排李天成是魏明自己建議的啊!說完後劉縣長就放了電話。

    為姨夫的這句話,她昨晚一夜也沒想過味來,不知道他的話是指什麽?是縣委對魏明有特殊的安排?還是他本人對魏明的處境也很同情,隻是暫時無能為力不能相助呢?抑或是對別的什麽特殊內涵的所指呢?所以,今天她上班後一直想告訴魏明,但她又很猶豫。這倒不是她猶豫該不該告訴魏明,而是吃不準魏明自己是如何看待這次調動的。從昨天開會和晚上吃飯的情景來看,很多人對魏明的調動都是費解和困惑的,這點連被魏明處理過的施小寶都不理解。而且她也聽出施小寶的話裏有話,隻是當他們倆低頭耳語的時候,她無從判斷倆人說得是什麽。但有一點她是堅信的,那就是魏明來這裏工作的幾年裏,已經在群眾和幹部中建立起了很高的威望,這點是毋庸置疑和任何人也不能抹煞的。對此,她很欣慰更為魏明高興。可是,社會就是這樣的,被基層幹部和群眾擁護的人,在領導的眼裏卻不一定得寵,而那些群眾罵聲不斷的幹部,卻往往在領導的眼裏是好幹部得到重用和提拔。然而費解也罷,不服氣也罷,誰都無法改變這種官場上出現的逆向思維的現實。

    魏明看田恬眼睛裏湧滿了淚水,盯著他一言不發,問:“想什麽呢?一臉的弱智。”說完故作輕鬆地笑了起來。

    “沒…沒想什麽啊!嗬嗬,你呀,真會逗人開心,我是那種臉上看著很弱智的人嗎?嘿嘿……。”田恬的情緒好了許多,用手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又說:“喝水吧,我給你沏了你喜歡的綠茶,喝吧!”說著把一個很精致的陶瓷茶杯遞了過去。

    魏明接過茶杯,掀起茶杯蓋,看到綠盈盈的茶葉水,頓時感到一股清香直撲鼻翼,他緊緊地抽了幾下鼻子。美美地嗅了一下茶杯裏散發出來的香氣,感慨地說:“這茶葉真好啊!”

    “是表姐專門給你從香港帶的,說是上次到家裏連茶葉也沒有,讓你喝白開水感到過意不去。”說著,田恬把一個裝潢挺精致的茶葉罐遞了過來。又說:“我怕你舍不得喝,先打開給你泡一杯,你就不會送人了,嘿嘿……!”

    “你表姐倒是有心人喲,還記得喝白開水的事啊!”

    “可不是嘛,我表姐說起你來,那個稱讚喲,讓我都耳麻臉紅了,哈哈……!”說完後,她又一本正經地板著臉說:“你知道嗎,她這樣稱讚你,我很吃醋喲……!”說完大聲地笑了起來。

    “哈哈……,你吃得哪門子醋呢?我和她隻是一麵之交啊!”

    “好男人見一麵人家也許就會記一輩子。”

    “別亂說喲,別說你表姐是名花有主,即便是待字閨中,我也不敢有別的想法喲,我已經是人到中年,沒那麽多的浪漫!”魏明看她的情緒好了,說話也輕鬆了許多。

    “那可說不定喲,如果哪個女人對你投懷送抱,我看你也未必能真的坐懷不亂!”

    “嗬嗬,坐懷不亂不能說,但不敢越雷池一步還是能做到,至於心裏嗎,哪個男人能不對漂亮的女人有多看幾眼的欲望呢!”

    “啊……!你們男人喲,都是有賊心無賊膽喲,看來你也難脫俗套啊!嘿嘿……,當心喲,嫂子要是知道你這般花心,不罰你跪搓板才怪呢!”

    “哈哈,她啊,借給她個膽子也不敢。”

    “別說得那麽理直氣壯好嗎?那是她不知道,要是真的知道你的心思……!”

    “嗬嗬,不會的,我魏明別的不敢吹牛,在這個問題上還是比較過硬的。”

    “那可說不準喲,保不定哪天你會動搖一下呢!”

    魏明喝了幾口水後說:“好了,不開玩笑了,你找我有什麽事?”

    田恬給他又添了點水後說:“其實也沒什麽,隻是想和你聊聊。”

    “哎喲,現在可不行,孫主任還帶人在我的辦公室清點物資和換家具呢,我得去看看,萬一有什麽我好解釋一下。”

    “什麽?清點物資還換家具?”田恬很驚訝地問。

    “是啊,他們清點辦公室裏配備的東西,而且你沒聽到下麵走廊裏亂糟糟的在搬東西嗎,人家李書記馬上要搬進去呢!”

    “哼,人家說人走茶涼,這人還沒走茶就涼了,不行,我去問問他們。”說著,田恬就要起身。

    魏明忙說:“算了,人家也是例行公事而已,以後還要進行離職財務審核呢!。”

    “嗯,我知道了,這決不是孫主任的主意,他不是那種人不說,我在辦公室那段時間裏,常聽他說很佩服你這樣的領導,一定是李天成搗得鬼,他那點小肚雞腸子誰不知道呢!我就不明白了,你推薦誰當書記都行,為什麽要推薦他呢?再說他也太迫不急待了,你人還沒走就搬辦公室?”

    “你不要亂猜了,李天成這樣做也沒錯,再說,鄉裏的情況你也知道,於鋼年輕了點,排下來不推薦他能推薦誰呢?況且我推薦不推薦都不起作用,那是縣委的決定啊!而且人家現在是黨委書記了,搬到我的辦公室裏也是很正常的啊!”

    “那你就聽任李天成這樣無情無義嗎?”

    “那你說我是該去和他吵一架,還是打一架呢?嗬嗬……!”

    “總不能就這樣窩囊吧!”

    “讓人家例行公事就是窩囊嗎?我可不這樣認為,其實,我倒很欣賞這樣的做法,不管是誰,在製度麵前都一律平等。”

    “你讓我怎麽說你好呢?什麽都那麽大度,人家都騎在你的脖子上拉屎了,你還伸著脖子忍受啊?”田恬有點憤憤不平的樣子。

    “你呀,平時挺有頭腦的人,今天怎麽也轉不過彎了呢?不是我大度與否,而是在這種時候,我的任何不冷靜都有可能造成別人的誤會,再說了,有必要為這點小事興師問罪嗎?你還是歇一會吧!”魏明說完把杯子裏的茶喝了幾口把茶杯朝田恬一遞又說:“去,給老領導再倒一杯,這茶葉真好,喝起來渾身上下感到通暢啊!”

    “倒水可以,但我對你這樣忍氣吞聲還是有想法。”

    “有想法是正常的,但我絕不會為這點小事和誰鬧的。”

    田恬看著魏明那坦然的麵龐,真的不知道如何說他了。明明他的內心裏也充滿著怨哀,可卻平靜的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她正在思索的時候,魏明說:“還有一件事你要辦,我曾經許諾過在過春節前,給團縣委幾個人送點年貨,你在年底報各個口子關係戶時別忘記了,不能我走了,許諾過的事就泡湯了,其實,每年都要給方方麵麵送東西的,也不在乎這幾個人,你說呢?”

    “好,這個事我一定落實。”

    看田恬答應了,他站起身後對她又說:“中午吃完飯我就準備迴家,明天不來了,休息幾天處理點個人的事就到新單位去了。”

    “鄉裏派車了嗎?”

    “李天成說過,但我沒讓他派,也沒什麽東西,都捆紮好了,到時候提著走就是了。”

    “怎麽走?”

    “門口就是公交車,不是很方便嗎?”

    “不行,一定要讓他們派車子,這個你不要管了,我去落實。”

    “說過不要車就不要車,你就別讓我為難了。”魏明堅決地說。

    田恬看魏明嚴肅了起來,說:“這事你別管了,我是不會讓你坐公交車走的。”

    “你不要亂來,我決定的事不會改變。”說完,魏明起身要走,但馬上轉過身對田恬又說:“茶葉我要拿走,這可是你表姐給我的啊!不能讓你米西了,嗬嗬……!” 說完後,他拿起了剛才放在桌子上的茶葉罐,笑了笑問:“你記得徐誌摩有句很經典的詩句嗎?”見田恬有點發蒙,他笑了,帶著深情朗誦了起來:“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朗誦完後,拿著茶葉出了門。

    ……

    中午吃完飯後,魏明迴到辦公室,本想提著東西就走,可想到剛吃完飯,院子裏的人一定很多,一會兒都握手告別的應付不過來。於是他坐在新換上的沙發上點煙抽著。看著已經麵目煥然一新的辦公室,心說:舊符換新桃,這人還沒走就已經是物易人非了。

    連著抽了三四根煙後,他站起身,看看這個陪伴他三年多的辦公室,不禁有些觸景生情。這裏雖然說不上豪華和舒適,但卻是他的指揮部,是他施展才華和能力的核心位置,可是,他卻不能繼續在這裏推行他的改革計劃了,盡管有點遺憾,但人生不就是這樣千變萬化的嗎?沒有不散的筵席,更沒有不可改變的位置。他又四處看了看後,把辦公室和辦公桌的那串鑰匙放在了桌子上,用力推了一把大班椅,看著它轉了幾圈後停了下來,才對著空曠的辦公室說了聲:拜拜!然後提起自己的東西,出門後輕輕掩上門,朝樓梯口走去。

    辦公樓裏靜悄悄的,看不到人影,他很為自己選擇這個時間走而得意,真像徐誌摩說得那樣:“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

    下到一樓後,他徑直朝門口走去,等他走出辦公樓的大門時,一下子驚呆了。

    門外站著滿滿的人,大路兩邊也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子。門口大多是鄉裏的領導和機關的幹部們,車子前站得是各個企業的領導們,還有一些村鎮的支部書記和大隊領導們,遠遠望去人頭攢動,可是,大家都沒有說話,而是把目光全部都投向了他。見到他出現了,大家都幾乎同時站直了身子迎了上來。他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來的,更沒有想到來了這麽多人。但是一瞬間他明白過來了,這些人都是來給他送行的。

    於鋼和幾個鄉領導們還有機關的那些同誌們湧上來,紛紛搶著和他握手,那一雙雙手伸過來,讓他有點應接不暇了。手裏的東西早就被人搶了去,連人也仿佛淹沒在這人海之中了。他簡直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心裏說:我魏明何德何能?竟然驚動了這麽多人,看來他們是一直等在這裏送他。此時他感到十分內疚,要是知道他們早就等在這裏,絕不會在辦公室裏多耽擱一會兒。

    他是在人們的簇擁下走出鄉政府大院的,門口的路中央停著一輛擦得鋥亮的寶馬,他一看就認出,那是不鏽鋼器皿廠的車子,姚廠長站在車門前擠過人群伸出手拉住他說:“魏書記,我今天是你的車夫。”說完,拉著他來到車子前,打開車門讓他進去。魏明迴過頭看著身後簇擁著的人群,淚流滿麵的對著所有人深深地鞠了躬,很久沒有直起腰。旁邊的於鋼說:“魏書記,你上車吧,我們都去送你。”說完,對身後的人說:“大家快點上車,按照我們安排的車子上,不要亂啊!”然後,又揮揮手說:“每個車子都跟在魏書記的車子後麵,間隔不要太遠。”他又轉過身,對前麵喊:“施所長,你的車子開得慢一點喲!”

    這時,魏明才看到施所長站在一輛警車前,聽到於鋼的招唿後,說:“於書記,放心吧,沒問題。”說完後,他彎腰進了車。

    姚廠長對魏明說:“魏書記,上車吧!”

    魏明剛要上車,突然聽到一陣急刹車的聲音,緊接著看到軋鋼廠的那輛‘公爵王’停在了警車前麵,施小寶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嘴裏喊著:“魏書記,魏書記。”他撥開人群擠到了魏明的麵前,雙手抓住了魏明的手說:“太好了,太好了,剛好趕到。”

    魏明看著施小寶湧滿笑容的臉,心裏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他緊緊地握著施小寶的手說:“你看你,這麽忙還來送我。”

    “我知道的晚了,要不然早來了。”

    魏明拉著他的手說:“小寶,別的不多說了,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生產喲,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魏書記,你放心吧!我一定注意。”

    一邊的姚廠長說:“小寶,你讓魏書記上車吧!你要是想送,跟在我的車子後麵。”

    “好,好,魏書記你上車,上車。”說完鬆開魏明的手,把他朝車上讓。

    魏明又一次轉過頭看了看那些送別的人群,眼淚再一次控製不住的流了下來,此時,他看到人群中鮮麗耀眼的田恬,用一雙明亮的大眼滿是深情地看著他,臉上露出了得意和欣慰的笑容,他明白了,這一切都是田恬組織的。他真的為田恬有這樣高超的組織才能感到驚訝,因為,從走出她的辦公室到現在,充其量也就一個多小時,她竟然……。此時,他也顧不得多想了,更不敢多耽擱下去了,他用手抹了一把眼淚,彎腰鑽進了車子。

    警車拉了兩聲警笛開動了,他的車子開動了,跟在身後的車子相繼開動了,車子拐上公路的那一瞬間,他從倒車鏡裏看到,後麵跟著一長溜望不到頭的車子,此時,他的淚水又一次控製不住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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