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宇文昌泰立起身淩則山就覺得房間裏的氛圍開始變得有些莫名壓抑,待宇文昌泰話一出淩則山心中積攢的壓力豁然輕鬆,臉上反倒是一副釋然的模樣,身子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跪向宇文昌泰,俯首叩拜道,“下官自知罪不可恕,願任憑六貝勒隨意處置。”


    這句話算是淩則山已然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隻是宇文昌泰卻是看不懂他到底唱的哪出戲,是《破釜沉舟》還是《詐瘋》呢?


    右手緊緊攥著椅臂,宇文昌泰用憤然的眼神看著淩則山,良久才道,“我想要聽實話。”


    “兩淮私鹽由來已久,下官自上任巡鹽禦史便是如此,舊的不提,如今的事兒且從一個月前說起。六貝勒可還記得與小女成婚禮後下官登門叨擾的那日嗎?當時下官收到鹽院衙門快馬送來的書信,說是兩淮鹽市官鹽價格突然漲了一倍,惹得百姓怨聲載道,為了不驚動朝廷,下官隻好連夜加急迴返州揚府處理此事。”


    “本以為事情很快就會解決,卻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最後卻超出了下官的預料。當初為了和兩淮鹽商和平共處,一早下官便與他們商定好了協議,約定兩淮的鹽稅每年定銀不得少於六百萬兩。這些也都是默認的定額,這幾年鹽商商會也都遵循著,可是自去年鹽商商會換了新一任會長方璧安,這個協議便開始漸漸不再被鹽商商會遵守。”


    說到這裏淩則山歎了一口氣,臉上有些無奈,抬眼見宇文昌泰依舊冷著臉忙垂眼接著道,“方璧安跟他爹方許得大不相同,方許得雖好錢財但也算是個重情重義、信守承諾的人,可方璧安不是。年年輕輕便已是兩淮鹽商商會會長,方璧安年輕氣盛之餘不免會自詡不凡,更何況他眼中素來是瞧不起吃官糧的人,尤其是私收賄賂的,原因不過就是他爹曾記錄的那本賬冊。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也或者是為了掙更多的銀子,自方璧安上任鹽商會長以來,便開始不著痕跡的一點點減少購入鹽引,相對私鹽的量漸漸增加。”


    “所以你就這麽眼瞅著他這麽玩?”冷不防宇文昌泰突然插嘴冷笑問了一句,陷入迴憶中的淩則山被驚醒,搖了搖頭道,“沒有。兩淮鹽稅乃是重中之重,這點下官還是很清楚的,因此為了穩定鹽稅下官特意親自上門同方璧安談了此事,他也答應下官兩淮鹽稅決不會少於六百萬兩。”


    “你不會真信了他說的話了吧?”


    “早知他是不守信用之人,下官也不會聽信了他的話。”淩則山又是悔恨又是無奈,歎著氣說道,“下官跟他談過之後,沒幾日鹽引便開始正常賣出,一直持續了數月,下官心想一切迴歸正常便放下心來,卻沒想到方璧安竟然與豆傳洛,潘美安等人暗裏籌謀大批量私鹽,一度將鹽市的官鹽滯銷停售。這還不算,為了加大私鹽的快銷他竟然夥同鹽商將官鹽的價格從每斤四十文漲到了八十文一斤,惹得民怨的同時也將手裏的私鹽兜售一空,等到下官從京都趕迴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那你就這麽幹坐著什麽都不管嗎?兩淮的鹽稅怎麽辦?你拿什麽去跟朝廷交差!”


    “所以下官寧願被砍頭也要抓了他們,不料還未行動便成了如今這般模樣。”淩則山顯得有些神傷,抬頭望著宇文昌泰慶幸道,“幸好皇上派來的欽差是六貝勒,若不然牛管家也不敢把劉師爺的事情告知六貝勒。”


    牛德初正想的出神,突然耳邊響起一聲炸雷,迴頭見來人是下廊的小廝五陽。


    “牛管家”


    “牛管家原來你在這裏啊,我到處找你都找不到,都快把我急死了。”


    看到五陽,牛德初臉上一閃不滿,接著喝問道,“我不是讓你好生看著大山嗎,你來這裏誰看著他?”


    五陽摸了一把腦門上明晃晃的汗漬,眼神躲閃支支吾吾道,“大山哥跑了,所以我才到處找牛管家你的。”


    “跑了?”


    牛德初氣的額上青筋暴起,忿忿問道,“我不是叮囑你仔細盯緊他的嗎,你怎麽還讓他給跑了!”


    “這小子生性魯莽,他跑出去肯定還會再惹事,你這不是給我添亂嗎?”


    一邊兒嗬斥,牛德初一邊兒往外走,嘴裏問道,“他常去的那幾個地方,你有沒有去找過,他人在不在那裏?”


    五陽慫著臉緊著步子跟在後麵,聽牛德初問忙答道,“清河橋那幾個地方我都去看過了,沒,沒見到大山哥的人。”


    “那就再去找!”


    “是,是。”


    諾諾應了一聲,五陽小跑著就往外跑。


    “迴來!”


    “哦哦...”


    聽到召喚,五陽忙屁顛顛又跑了迴來,抬眉瞧著牛德初,等著他發話。


    牛德初揉著眉頭想了想,良久方道,“此事先不要張揚,你找幾個守得住嘴的人暗中仔細查找,一旦找到他人立馬綁了。”


    “去吧”


    “是”


    嘴上應了五陽也沒忙著立馬走,而是確認了牛德初再無吩咐這才離開。


    “嘩啦”


    越想越是生氣,牛德初一腳踢向旁邊的花圃中,憤憤罵道,“這個不孝子!非要把我的老命搭進去他才甘心嗎!”


    “早知道他如此冥頑不靈,我就不該腆著這張老臉去求老爺救這個混賬!”


    “篤篤篤”


    “篤篤篤”


    坐在院內石凳上的宇文昌泰正坐也不是,側臥也不是,將手裏的醫書“啪”的一聲扻在桌麵上,不耐煩的叫道,“哎呀,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啊,那點草藥你就非要這個時候去搗碎嗎,換其他時辰再搗成不成?”


    “篤篤篤”


    陳大夫依舊搗著草藥,嘴裏沒好氣道,“六爺若是嫌鬧,大可出了我這小院,誰還綁著你的腿腳不成?”


    “自己把外麵鬧成一灘渾水,末了躲到我這裏來避風頭。我這小院太小,裝不下欽差六貝勒你這尊大佛。我勸你還是早點走了的好,省的汙了六貝勒你的耳朵。”


    “成成成,算我沒說,你接著搗,這總行了吧?”


    拿起書宇文昌泰就要接著看,卻是怎麽也看不進去,翻了不到兩頁便心煩意亂的丟在了一旁,抱頭埋在桌上,用盡全身的力氣,“啊...”


    “鬼叫個什麽!嚇我一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餘殃之位:這儲位有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右南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右南北並收藏餘殃之位:這儲位有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