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兵不動?”


    看著紙上明晃晃的四個大字,杜爾皺眉看向吳德,疑聲問道,“這六貝勒是什麽意思?”


    吳德愣了愣,接著解釋道,“哦,如紙上所說,六爺讓我們稍安勿躁,他自有下一招棋去會處理鹽運司那邊的事情。”


    “下一招棋?”


    將紙放在桌上,杜爾冷笑道,“如今鹽運司衙門那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好好的一船私鹽竟變成了細沙,寶不換更是被擱置在鹽運司衙門裏出不來,他的下一招棋又是什麽,什麽時候才會到?”


    “難不成我們就這麽幹等著?坐視寶不換被豆傳洛那小人擠兌壓製?”


    杜爾的這些問題吳德自是也不清楚,可卻也不能再火上澆油,麵上好生安慰道,“杜都司你也消消火氣,我想著既是六爺如是說,那六爺自然定有法子去處理。如今雖說寶不換被困在鹽運司衙門,但人至少是無恙的,他手裏又有欽差關防大印的手書,豆傳洛就算是小人,他也不敢對寶不換如何,畢竟寶不換是欽差派去的人。”


    “至於說六爺的下一招棋是什麽,我想六爺不告訴我們,也是有他的想法的,等到該告訴我們的時候六爺自會告訴我們,我們又何必著急呢。”


    “可...”


    看杜爾還要再說些什麽,吳德笑著直接打斷,道,“杜都司別忘了一件事,六爺才是皇上委任兩淮私鹽的欽差。你,我,還有寶不換,不過都是聽命差遣罷了。”


    此言一出,杜爾便不再說話,隻是臉上的顏色有些不大好看。


    看臉色是吳德的擅長,見杜爾不快,心知他是擔心此案會出了岔子,隨即安撫道,“杜都司也不必擔心,既是皇上將差事交給六爺,那定然也清楚六爺的能耐,若是六爺沒有料理此事的本事,那皇上又豈會將這等重要的事情交付給六爺。”


    “前番杜都司的一應安排,六爺都沒有反對,想來六爺是和杜都司是一條心思的,現如今事有變故,杜都司雖心急卻也無計可施,倒不如等等看六爺的下一招棋,或許這招棋能把當前的棋盤局勢盤活了,也說不定。”


    “若是六爺的下一招棋沒這個法術,到時我再和杜都司一同上奏表態,勸說六爺聽從杜都司的意見也好有個由頭不是。”


    吳德這張嘴還真是巧了又巧,用碼頭一事敗悄無聲息打壓了杜爾囂張的氣焰,又仗著洪昌皇帝的旨意讓他依令聽從宇文昌泰的計策,同時還不著痕跡把自己從宇文昌泰那邊摘了出來,又嚴絲合縫的塞到了杜爾這條戰線上。成或不成,吳德皆都立於不敗之地,不可謂不是個大智慧之人。


    思來想罷,杜爾禁不住多看了吳德一眼,心道他說的都在理,也不好再多分辯什麽,倒不如趁勢下坡也還留的顏麵,便笑道,“吳都司說的極是,想來倒是我多慮了。既然六貝勒有令,那咱們便都依從才是,且看看這步棋能不能盤活我方局麵。”


    “若是盤活了大家自然都高興,可若是盤不活,到時候吳都司可要跟我一起頭疼了。”


    吳德隨即迎合陪笑,目含深意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可得好好求求菩薩,讓六爺的這招棋靈驗了才成。”


    有了上一次被偷聽的教訓,宇文昌泰特地在淩府裏轉了轉,幾番比較下最終選了汀淓閣這個高台建築,四麵情況一覽無餘,是個妥善的地方。


    宇文昌泰在閣樓內煉身,旁邊紀福大聲朗誦著《中庸》,毫無節奏,停頓不分,咬文嚼字間也是啃啃巴巴,隻是硬生生的把字念出來而已,其中錯字更是數不勝數。關於非聽得耳朵難受,卻也隻能忍耐著候在一旁,心中卻是佩服宇文昌泰竟能在這魔咒下依舊保持靠柱子倒立的姿勢不動。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辰,紀福這才滿頭大汗的念完了《中庸》,他長唿一口氣的同時,關於非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


    “啪”


    宇文昌泰漲紅著臉站好,半蹲著兩隻手扶著雙腿歇了一會兒,待頭腦上血氣漸消了一些,這才坐在廊下長凳上,端起放涼的白開水一口飲盡。


    “今日倒是不錯,隻是有些字念錯了,一會兒再去好生請教請教先生,下一次不許再錯。”


    聞言,紀福才放晴的臉又是烏雲密布,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應道,“哦,是。”


    “下去吧。”


    待紀福退下,關於非這才往前站了幾步,宇文昌泰看了看他,倒了一杯白開水,一麵問道,“可找到合適的人了?”


    關於非搖了搖頭,答道,“按照六爺的吩咐,卑職在帶來的人裏看了個遍,他們一個個長得都是五大三粗的,扮起來也不像是個讀書人模樣。”


    “沒有長得像的,那去哪找個‘欽差’呢?”


    端起茶杯的手滯了滯,宇文昌泰示意關於非接過去茶杯,道,“我這裏沒有放茶葉,委屈你喝杯白水。”


    接過去白水,關於非連說不敢,並道了聲謝。


    “罷了,我隻是想著找個更合適的人選,既是找不到那便算了。”


    此話放下不提,宇文昌泰飲下半杯水,望著淩府東院方向,突然道,“牛山那邊你找個機靈的人注意著,另外再讓人去查清楚他與淩大人之間的事情,仔細弄明白其中曲折。”


    “是”


    “再者,我想知道牛德初是不是能夠完全信任的人。”放下手裏的茶杯,宇文昌泰將身子倚在圍欄上,鬆散著身子,翹著二郎腿道,“淩府的水有點深,你們平日裏說話行事都注意著些,不要被人鑽了空子。”


    關於非點了點頭,同時迴道,“請六爺放心,卑職昨日已警告了諸人,他們也都懂得規矩,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麽做。”


    “有你在身邊就是省心。下去吧,有情況隨時來報我。”


    聽著關於非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宇文昌泰雙臂伸展手扶著圍欄,仰麵望著陰沉沉的天,本來耀眼奪目的太陽被烏雲斂去了光芒,隻留下些許微弱的光照耀大地人間。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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