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哐哐哐——”


    “哐當——”


    “噢——噢——”


    “衝呀——”


    在被一次次的踢打之下,艾府庭院的大門開始搖搖欲墜起來。身強力壯的突擊隊隊長不斷跳起來,繼續狠狠地踢打著大門,最後終於用他的腳踹開了大門。一大群占領軍軍人以勝利者的姿態,狂唿亂叫著,手執武器闖入艾府庭院裏麵。


    這些侵略者猛然發現,艾府裏麵居然人頭攢動。一棵桂花樹下就聚集了十幾個難民。一排冬青樹跟前也或坐或站了幾十個難民。庭院內靠近迎水巷的院牆那裏有一個長廊。長廊裏麵有幾十個難民。


    許多人圍攏在一個年老的難民的身邊。這個難民頭發花白而且淩亂不堪。他正在吹著笛子。他吹奏的是一首憂傷的樂曲。


    庭院裏麵其他地方也有許多難民。原來,艾府裏麵早就已經成為了避難所。許多曾都居民和曾國老百姓紛紛前來這裏,躲避戰爭的傷害。


    艾近遠很快被告知,一股占領軍軍人業已強行闖入自家庭院裏麵。他當即迅速出來,與突擊隊隊長進行交涉。


    艾近遠明確地告訴突擊隊隊長,他的庭院裏麵全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這些平民百姓對任何人都不構成威脅。艾近遠請求突擊隊隊長和他的部下們不要傷害無辜。


    突擊隊隊長仰著頭,翻著白眼,趾高氣揚,不屑一顧地迴應艾近遠的請求。


    “哦,這麽說,你就是那個什麽,什麽如雷貫耳的,什麽大名鼎鼎的學者?你就是我們楚王親自劃定的那個什麽,什麽重點保護對象?”


    “看上去貌不驚人啊。也不過就是一個凡夫俗子,也不過如此罷了。哈哈哈哈哈,有人說你是什麽,什麽迎水巷的靈魂。還有人說你是曾都的什麽,什麽靈魂。我都快要被這些稱唿給弄糊塗了。”


    “不過,我們是大楚王國的軍人勇士,應該不接受你的節製和約束,對不對?你應該沒有任何權力向我們發號施令,對不對?”


    “所以,你最好要有一點點自知之明。你至少應該明白的一點就是,你現在不過就是一個戰敗者,所以,你沒有權力,也沒有資格,向我們這些勝利者提出任何要求。”


    “在和平年代,你們這些專家學者可是極端蔑視我們這些大老粗下層人的。在和平年代,你們專家學者幾乎擁有甚至壟斷了對世界、對大自然的什麽規律、對一切人間事務的解釋權。”


    “反正什麽話語對於你們有利,你們專家學者就說什麽。你們專家學者說什麽都是正確的。你們牢牢地掌控了話語權。”


    有某些專家學者就如同這個全副武裝的突擊隊隊長所說的那樣,的確是蔑視下層人的,的確是討好攀附權貴,充當權貴們的貼身隨從,一心一意為權貴們搖旗呐喊的。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專家學者是這樣的。艾近遠顯然就不是這樣的專家學者。艾近遠顯然是和底層的平民百姓心心相印的。


    突擊隊隊長繼續狂唿亂叫。


    “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是偉大的戰國時代。現在是大分裂時代了。權貴們忽然發現,我們這些大老粗下層人的某些作用是不可替代的。畢竟我們有力氣,也願意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麵拚命啊。”


    “你們文人,你們文弱書生們有這樣的膽量,有這樣的勇氣嗎?你們敢於把自己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拚命戰鬥嗎?你們敢冒著生命危險衝在隊伍的最前麵嗎?你們不敢,對不對?”


    “你們這些文弱書生,看著一個個身材挺高大的,其實全部都是懦夫,都是軟骨頭,都是膽小鬼,一個個都怕死,都怕得要命。哈哈哈哈哈哈。”


    “這樣一來,在這個偉大的戰國時代,你們這些擁有知識的人就失去了許多話語權了。現在,誰掌握兵器誰就有實力。誰擁有武力誰就有話語權。哈哈哈哈哈哈。”


    “這樣吧,我決定搜查你的住所。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們的搜查行動的話,我們可以向你還有向這裏所有的人展示我們的仁慈和善意。否則的話,我們就不客氣了,就隻能為所欲為肆意妄為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艾近遠知道,現在是,文人遇著兵,有理說不清。他無力阻擋這些武裝到牙齒的人的任何行為。


    侵略者開始搜查庭院裏麵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房間。然而令他們大失所望的是,他們並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物品。


    突擊隊隊長來到艾近遠房子的一個大木箱跟前,詢問木箱子裏麵儲藏著什麽東西。沒有人迴答他的問題。


    突擊隊隊長當即命令手下砸開箱子。艾近遠的幾個年輕的助手打算阻止侵略者的惡行,因為他們知道箱子裏麵存放著艾近遠先生最為珍視的東西,就是關於鑄造編鍾的技術資料。


    艾近遠阻止了助手們的計劃。


    “你們沒有必要為了保護一隻沒有什麽價值的箱子而冒險。現在唯有生命最為重要。我希望你們珍重你們的生命,不要無謂地作付出代價。”


    突擊隊隊員們開始狂砸箱子。隊長哈哈大笑起來。


    “說得好啊。到底還是專家學者最有見識,最有頭腦,最有判斷力。是啊,在這個戰國時代,在這個大分裂時代,的的確確,其他的任何東西都不重要,都無關痛癢,都一文不值。而唯獨隻有生命最為重要。”


    “任何一個人如果不懂得這麽一個淺顯至極的道理,就實在過於愚蠢,就實在是不可救藥了。”


    “我們士卒同樣如此。我們士卒在戰爭中也是首先必須確保自己的生命安全。畢竟如果生命都沒有了的話,什麽戰功啊什麽戰利品啊,什麽榮華富貴啊,什麽享受人生啊,一切的一切都無從談起了。”


    木箱子裂開了。一張張設計圖紙散落到地麵上麵。突擊隊隊長撿起一張設計圖紙裝模作樣地凝視起來。


    “這些東西描繪得很工整的,簡直就像工藝品一樣精致美觀。這些玩意對於我來說,究竟有什麽用處?毫無用處,對不對?”


    “我絕對不稀罕這些東西。我知道你們一定花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才最終獲得了這些圖紙。我知道你們一定非常重視非常珍視這些東西。”


    “可惜啊可惜,今天這些得來不易的圖紙將在你們麵前消失,而你們卻無力阻止它們的消失。你們肯定會很難受很難受,是不是?這簡直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


    突擊隊隊長和他的部下們開始撕毀一張張圖紙,然後扔到地上用鞋子狠狠地踩踏蹂躪。這些凝聚著許許多多人的心血的智慧成果就這樣被毀壞。


    突擊隊隊員們隨即又從其他房間獲取了更多的技術資料,並且同樣也進行了銷毀。艾近遠依然平靜地麵對這些武裝分子的惡行,盡管他的心其實正在滴血。


    侵略者最終沒有發現他們最為想要的東西。現在,他們已經失望地走出屋子,匯聚到庭院裏麵。他們來到消防池邊,用水池裏麵的水清洗一下自己手上的附著物。


    一個突擊隊隊員歪著腦袋轉動眼珠子想了想,隨即建議自己的頭目幹脆直接懲罰艾府主人。


    “長官,這個艾近遠好像對我們很有成見。他好像根本就不歡迎我們這些勇士。我看著就感覺他不順眼。我們不如給他一點厲害瞧瞧吧,否則他會更加小瞧我們的。”


    突擊隊隊長搖搖頭,直接否定了部下的這個愚蠢的建議。


    “如果是在與世隔絕的地方,我們再怎麽為所欲為都不過分。不過,畢竟我們生活在塵世間,所以,朋友,我們大家還是要懂得一點點分寸才好。”


    “人家畢竟是我們偉大的君王親自點名要求保護的關鍵人物。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違背我們偉大的君王的旨意。否則,我們的君王怪罪下來的話,我們怎麽交差?是不是?”


    “所以嘛,我們必須另外考慮一個辦法。總之我們必須有所收獲,而不能白來一趟,對不對?不然的話,我們心情難受啊。我們這些人哪裏能夠受窩囊氣啊,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突擊隊隊長和自己的部下們耳語一陣。這些人隨即全都大笑起來。侵略者顯然已經確定接下來他們將要做的事情。當笑聲漸漸平息下來的時候,一個侵略者在庭院裏麵發現了一個小男孩正在旁若無人地獨自遊蕩。


    這個小男孩是艾近遠和妻子姬秀美前幾天收留的一個戰爭孤兒。他的親人在這場戰爭中都失去了生命。


    軍人們當即將這個小男孩帶到庭院裏麵的一個空曠的地方。一個軍人遵從自己的長官的命令,向這個小男孩贈送了一份食物。小男孩當即向這個軍人道謝,隨即開始吃這份食物。孩子的笑聲迴蕩在庭院裏麵。


    突擊隊隊長而後唾沫橫飛地發表演講:“各位父老鄉親,我們是來自楚王國的一群勇士。我們自己稱唿自己為勇士好像有些別扭,哈哈哈。”


    “我們其實早就知道你們曾國有許多好玩的地方,有許多風景絕佳的地方。我們一直都好想過來旅遊。可是,我們平時的工作非常繁忙,畢竟現在是戰國時代,而我們又是戰國時代的主角。戰國時代的武裝人員成天工作繁忙是正常現象。所以我們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來到你們曾國旅遊。”


    “好在現在,我們偉大的君王安排我們前來你們曾國出差,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順便進行觀光旅遊了。”


    “哎呀,戰國時代武裝人員清閑,或者無所事事、四處閑逛反而就不正常了,對不對?當然我們對於自己一直承受巨大的壓力從來就沒有任何怨言。”


    “我們從來不興發牢騷。相反我們還非常享受這樣繁忙的日子,不過,盡管我們忙於工作,可是我們還是一如既往地惦記著你們。”


    “怎麽說呢,總之吧,我們一直以來對於你們充滿了深厚的情誼。我們一直以來對於你們生活的這片土地充滿了好奇和向往。”


    “可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你們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露出笑臉,沒有一個人出門迎接我們的到來。”


    “當我們過來的時候,你們竟然關閉大門拒絕接待我們。你們似乎沒有把我們當作客人。”


    “你們似乎將我們視作瘟神,似乎將我們視作洪水猛獸。我們將自己的熱臉貼到了你們的冷屁股上麵。”


    “假如,剛才,我們沒有輕輕地、很文明、很有禮貌、很有誠意、很有克製、很溫柔地一腳踹開你們的大門的話,我們現在就還是隻能站立在巷子裏麵,傻乎乎地喝西北風,就還是隻能被路人圍觀,被路人指指點點。”


    “不明白事情原委的人要是碰巧路過迎水巷,一定會議論紛紛,一定會無比困惑,甚至可能還以為我們是一群冒失鬼,因為做錯了什麽事情正在被罰站。”


    “我們僅僅憑借你們的這些表現、這些行為,就可以認定你們沒有禮貌,認定你們沒有誠意,認定你們不懂得規矩,認定你們沒有教養,認定你們過於冷漠。”


    “任何時候人們相互之間應該互相欣賞互相尊重。你們捫心自問一下。你們做到了這些嗎?你們根本沒有做到嘛。”


    “你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現在必須有人因為你們剛才的過錯而付出代價。這個即將付出代價的人不是別人,就是這個可憐的小男孩。”


    “你們看看吧。這個小男孩現在獨自玩耍得多麽開心。”


    “這裏唯有他露出了笑臉,唯有他似乎對我們這些旅遊者還有絲絲友好情意。非常可惜的是,今天也許就是他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天了。”


    “他即將為你們剛才的錯誤付出代價。你們即將因為他的犧牲而受到寬恕。你們在慶幸之餘難道不因此而感到有些內疚嗎?”


    這位侵略者麵對這些戰爭難民,慷慨陳詞地發表著自己的長篇大論一般的演說。隨即他轉向自己的部下們,開始向自己的部下們下達命令。


    “現在我們將要利用這個庭院進行訓練。我們今天的科目是打靶訓練。我們今天采用的靶子不是固定靶而是移動靶。前麵那個小男孩就是我們今天的移動靶。”


    就在這時,庭院裏麵忽然刮起大風。


    “太好了。大風出現了。老天爺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來了。這樣,今天的打靶訓練就顯得有些難度了。”


    侵略者一個個抽出箭囊中的箭,準備射擊。難民們憤怒了,當即一起上前打算救下這個孩子。


    侵略者利用他們的強壯的身體和銳利的武器阻擋了難民們前進的腳步。


    “住手!你們都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居然欺負一個小孩子。這就是你們的所謂的勇士行為嗎?”


    艾近遠其實一直佇立在窗戶跟前,注視著庭院裏麵的動靜。由於距離比較遠的原因,艾近遠沒有能夠聽清楚侵略者頭目發表的長篇演講。


    隻是當艾近遠看見侵略者拿起武器,朝向那個戰爭孤兒瞄準的時候,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他衝出房子一邊奔跑一邊怒斥侵略者。


    某些侵略者內心深處還殘留著微量的處於深度睡眠狀態的善意細胞。此刻這些細胞當即被艾近遠的怒斥激活。這些人慚愧地垂下他們手中的武器。


    這下子他們的頭目不樂意了。他朝向自己的部下們氣急敗壞地咆哮起來:“你們這些混蛋!誰指揮你們?誰是你們的指揮官?你們究竟聽從誰的指揮?你們究竟按照誰的旨意行事?”


    一度萌發出來的善意的火苗頓時被冷風吹熄。侵略者他們再度全部瞄準那個戰爭孤兒,準備射擊。


    艾近遠朝向孤兒急速奔跑過去。


    艾近遠的學生們本來正在房子裏麵為一些難民清理包紮傷口。他們聽見老師的斥責聲音,頓時感覺不妙,當即不約而同地從房子裏麵奔跑出來,追趕老師。


    他們跑出房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們用盡全力追趕老師。他們必須利用自己的身體護衛老師以及護衛那位孤兒。


    學生們畢竟不熟悉庭院裏麵的地形。他們往往踩踏到凹陷的地方,使得他們奔跑的速度忽快忽慢,以致於他們的跑動速度遠遠不及艾近遠先生。


    此時此刻,洛陽東八師師長率領的一百個武士也來到了迎水巷。他們在艾近遠的宅院門前被侵略者阻擋。薑師長抽出寶劍和阻擋者進行搏擊。雙方互不相讓。最終薑師長取勝。他率領部下們衝進庭院。


    薑師長發現了眼前的危險。他帶領部下們加速奔跑過去,希望阻止侵略者的傷害行為。


    此時此刻,如果人們隻是近觀這位戰爭孤兒所處的地方,而沒有遠視周圍的環境的話,人們也許會產生一種錯覺,也許會認為這裏一片安寧平靜美好。


    的確,這位戰爭孤兒自從來到艾近遠的家裏,就一直開心地微笑著。現在,在這個戰爭孤兒周圍,樹木蒼翠,草地青青,鳥聲宛轉悠揚、清脆嘹亮。


    此時,戰爭孤兒忽然發現了異常情況。他抬頭仰視天空,看見了一隻隻翩翩起舞的蝴蝶。


    這些蝴蝶似子感受到了這個孩子並無惡意,似乎感受到這個孩子會善待它們,也似乎發現這個庭院適合它們逗留,於是大膽地盤旋在這個庭院上空。


    蝴蝶們隨即降低高度,逐漸靠近這個孩子,飛翔在孩子的身體周圍。孩子興奮地穿梭在樹林裏麵,追逐著蝴蝶。


    侵略者已經在這所庭院裏麵開始了他們的射擊科目的訓練。箭支飛速地奔向孩子。幸虧有樹木的遮擋以及大風的幹擾,孩子一時還沒有受到傷害。


    那些箭支大多擊中了樹幹,當然也有少數穿越樹林飛向遠方未知的地方。


    艾近遠繼續不顧一切地飛奔著衝向孩子。這時候,孩子跟隨那些蝴蝶衝出了樹林,進入了一片空曠的地帶。顯然孩子的處境變得更加危險起來。


    如果不是詭異的大風從中作梗,這些武裝分子其實完全能夠很快就擊中這個可憐的孩子。


    洛陽東八師薑師長從另外一個方向快速跑向這個小男孩。他揮舞著寶劍,不停地打落那些射向小男孩的利箭。


    忽然,大風陡然消失。士兵們這下感覺自己輕鬆了許多。他們無須再修正什麽,而是直接瞄準孩子進行射擊。


    當許許多多的箭支準確無誤地飛向孩子的時候,艾近遠已經搶先一步,縱身躍起,撲到孩子的身邊,緊緊地將孩子摟抱在自己的懷抱裏麵。他的後背毫無防護地暴露在一群武裝分子的麵前。


    學生們和洛陽東八師薑師長僅僅隻是遲緩了關鍵性的一步。他們痛心地看見艾近遠先生痛苦地跌倒在地麵上。


    艾近遠依舊利用自己的身軀護衛著孩子。他的後背上麵插滿了箭支。


    占領軍軍人們驚訝地呆立在原地。他們難以想象他們不明白,艾近遠為什麽寧可舍棄自己的生命,也要拚命地救護一個戰爭孤兒。這個文人,這個學者,怎麽不像一個懦夫?怎麽不像一個膽小鬼?


    眾人小心地將艾近遠先生轉移到房子裏麵。曾都城區的幾個名醫緊急為艾近遠先生進行搶救。


    學生們圍繞在他們的老師周圍,期盼著老天爺保佑他們的老師安然度過這場劫難。艾近遠似乎感覺自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急切地希塑能夠見到自己最愛的人。


    他不住地張望四周。一個學生試探著詢問老師是否希望見到師母。艾近遠無力地點點頭。學生急忙告訴老師現在師母正在分娩狀態。


    “太好了。我即將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在新的生命即將誕生的時候,一個鮮活的生命卻即將告別人世。這是多麽令人痛心的事情。學生們隻能旁觀醫生們的搶救行動。他們完全無法提供任何協助。


    姬秀美大慨,也許百分之百是庭院裏麵最後一個還不知道艾近遠遭受磨難的人。姬秀美開始當然感到非常奇怪。


    在自己難產,在自己遊走在生存與死亡的臨界點的時候,她多麽希望自己至愛的人能夠來到自己的身旁,安慰自己,給自己打氣,給自己一句鼓勵的話語。


    許多人圍繞在她身邊,應該能夠明白她眼神裏麵流露出來的意思,然而他們卻似乎刻意視而不見。


    她隱隱約約感到自己的至愛可能遇到了什麽麻煩。她特別需要知道真相。她知道隻有自己盡快度過危險才能了解真相。好在老天爺保佑,孩子終於平安地來到人世。


    姬秀美平靜地對身邊的人說,自己必須馬上見到艾近遠。此時此刻,艾近遠負傷的消息已經傳遍了迎水巷傳遍了曾都城區。


    當姬秀美和尚在強褓中的嬰兒一起來到艾近遠的麵前的時候,迎水巷的許多居民,以及曾都的無數居民,也帶領他們的年幼的孩子們趕往艾府。


    姬秀美哽咽著怪罪艾近遠為什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姬秀美大聲說不準艾近遠離開自己。


    艾近遠微笑地注視著自己的孩子。他隨即非常內疚地請求姬秀美好好照顧他們的孩子。


    艾近遠忽然開始噴吐鮮血。姬秀美難過地哀求醫生們救救自己的丈夫。


    沿河大道的一家非常簡陋的小餐館裏麵,喬曉陽正在和自己的兩個孫子用餐。鄰桌幾個顧客的談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什麽?艾近遠先生被占領軍射傷了?生命垂危?不行,我必須趕緊過去探視。


    喬曉陽放下碗筷,即刻帶領兩個孫子離開小餐館,匆匆向迎水巷趕過去。街上好多市民都朝艾府前進。


    喬曉陽和自己的兩個孫子趕到了艾府,進入艾府庭院。此時此刻,艾府庭院已經被擁擠得水泄不通。無數平民百姓都帶著孩子前來看望艾近遠。


    喬曉陽好不容易才和孫子們進入艾府的房子裏麵,來到了艾近遠的麵前。喬曉陽奉獻出自己煉製的特效止血藥。


    艾近遠微笑著搖搖頭。一個參與搶救的醫生告訴喬曉陽,現在任何藥物和任何治療都已經沒有作用了。喬曉陽不相信。


    “不,不會的。人們都常說,吉人自有天相。艾先生您是好人。艾先生您會平安無事的。我們都在期待艾先生給我們創作更多的音樂作品呢。”


    艾近遠朝喬曉陽點點頭,隨後凝視著自己的孩子,凝視著喬曉陽的兩個孫子,凝視著來自迎水巷的孩子,還有來自曾都城區的孩子,還有那些來自曾都以外的地區的所有的孩子。


    他第一次麵對這麽多的孩子,開始講述自己內心的想法。


    “戰國時代,大分裂時代,噪音太大了,尤其是戰爭製造的噪音太大了,讓這個世界太吵鬧了。我們樂師根本無法靜下心來彈奏樂器。老百姓也沒有辦法安安靜靜地欣賞編鍾音樂會,也沒有辦法安安靜靜地欣賞其他樂器演奏的音樂。”


    “孩子們,對不起,我還有許許多多的大人要向你們表示深深的歉意。我們這些大人太無能了。”


    “我們這些大人讓你們失望了,因為我們即便經過百般努力,也沒有能夠為你們創造一個美好的成長環境,也沒有能夠為你們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就是我們這些大人自己,也不怎麽喜歡現在的這個戰亂不止的世界。”


    “希望戰爭盡可能快地結束。希望戰國時代早一點結束。願持久的和平,願永久的和平早日到來人間。”


    “孩子們,對不起。我們未能留給你們一個和平的世界。我們未能留給你們一個美好的世界。抱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艾近遠滿懷對孩子們的愧疚的心情,漸漸走向自己生命的盡頭。他留給世界的最後的聲音,就是一連串的漸漸變小的向孩子們道歉的聲音。


    “孩子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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