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適時走出來, 笑道:“哎喲, 我的乖孫孫, 快給祖母說說,在玩什麽呢?”

    元春這邊規規矩矩的行禮請安。

    賈琮已經撲進祖母懷裏:“祖母, 祖母,跟我玩跳跳棋……”

    元春委屈的看向賈敏:“姑姑?”

    賈敏替她擦拭鼻尖的汗珠兒,玉手搭上元春的額頭:“很好, 沒發熱。告訴姑姑,頭疼不?”

    元春微笑搖頭:“不疼!”

    “沒有不舒服, 姑姑就安心了!”

    賈敏一邊與元春一起整理著棋盤,一邊說道:“元春真乖,這是教導弟弟下棋呢?琮兒乖不乖啊?”

    元春扁扁嘴, 神情甚是委屈。

    她好想告狀, 琮兒實在太賴皮了!

    好氣人!

    然而,姑姑都誇讚她了,她若是再告狀, 有些不好意思了。

    元春眼睛瞅了正在跟祖母撒嬌的賈琮一眼,很是羨慕。

    元春低頭玩著手指:好想告狀啊!

    告不告呢?

    最終,元春還是決定不告狀了。

    不下棋的時候,琮兒弟弟還是很乖的, 也很聽話。

    昨天馬車上,璉二哥哥不講理, 琮兒也站在她一邊。

    這一想, 琮兒還是有點比較多。

    再有, 祖母也一直誇讚她動手乖巧,看護弟弟!

    告狀了,祖母肯定要生氣!

    她想祖母喜歡她,不要祖母生氣!!

    元春抬頭,笑眯眯的說道:“嗯嗯,可是弟弟老是不專心,都說了好多次是五子棋,他偏說是跳跳棋,哎,真是沒辦法了。”

    賈敏聞言,與母親會心而笑:小丫頭竟然撇開弟弟撒賴不說了。

    石梅心裏甚是高興,不愧是貴妃的坯子,審時度勢的能力很不差。

    知道這個時候告狀不合時宜。

    她是姐姐呢!

    弟弟生病呢!

    石梅這時候也替賈琮擦幹淨鼻涕汗珠子,看著元春委屈的小模樣,石梅決定插手一下。

    兩個孩子至少要在一起做伴三年,不能讓元春一味委屈,也不能讓賈琮變成小霸王。

    石梅問道:“琮兒跟姐姐下棋嗎?琮兒學會沒有?”

    賈琮頷首:“會了!”

    石梅笑道:“真聰明,琮兒贏了,還是姐姐贏了?”

    賈琮一直在偷瞄元春呢,見她沒告狀,心裏很是高興,抬頭一笑:“琮兒贏了,姐姐輸了!”

    元春聞言很是鬱悶,賈琮不僅賴皮,竟然撒謊?

    元春忍不住提醒道:“琮兒啊?”

    賈琮卻衝著元春撇嘴做個鬼臉。

    石梅將一切看在眼裏,衝著元春招手:“元兒過來,跟弟弟下一盤,祖母也瞧瞧,琮兒如何打敗姐姐呢!”

    元春聞言抿嘴,心中竊喜,很是得意的衝著賈琮一笑:看你個小猴子還怎麽吹?

    “元兒聽祖母。”

    元春整理好棋盤,神情狡黠,卻是禮儀謙謙一伸手,說道:“琮兒,你先!”

    賈琮頓時懵了:哎呀,還要當場驗證啊?

    這可怎麽好呢,他都是賴皮才贏的啊?

    賈琮趴在炕桌上,蹙著眉頭,猶猶豫豫伸手又縮迴來。

    然後,他悄悄的瞄瞄祖母,見祖母笑眯眯等著,又忙著躲開。

    然後,他再悄悄偷瞄姐姐元春幾眼、

    再然後,賈琮把棋子兒一扒拉,嘻嘻一笑:“姐姐,我們明兒再下,好不好啊?”

    元春知道賈琮要躲閃。

    她是好姐姐,不好說破。

    她先看眼祖母,祖母沒反應。

    她心裏有些不甘心,讓小猴子這麽滑脫了,下迴必定越來越賴皮。

    那還怎麽玩兒啊!

    元春眼眸一轉,把祖母抓住擋箭:“琮兒啊,祖母想看下棋,我們怎能不聽祖母的話呢?”

    石梅心裏暗笑,兩個都是猴兒精!

    她看著賈琮笑問:“琮兒不喜歡祖母啊?”

    賈琮搖頭晃腦,笑得滿臉諂媚:“琮兒最喜歡祖母了。”

    石梅笑問:“既然喜歡祖母,琮兒為何不願意下棋給祖母瞧呢?”

    賈琮這下子抓瞎了,不知道如何編了,他眼睛咕嚕嚕的轉悠,嘴裏吱吱嗚嗚:“那個啊,這個,祖母啊……”

    賈琮雖說不害怕,卻覺得有點丟麵子。

    眼珠子一轉,賈琮再次拱進祖母懷裏。

    他自己個對著手指,滿臉堆笑,眼睛彎成月牙兒,扭扭捏捏的說道:“祖母啊,其實,孫兒根本下不贏,都是姐姐贏……”

    石梅心裏很喜歡賈琮這個賴皮樣,卻是一本正經的故作驚詫:“怎麽會呢?方才琮兒還說贏了呢?”

    賈琮看眼元春,然後嘻嘻的笑道:“嘿嘿,孫兒,孫兒都是藏了姐姐的子兒,姐姐缺一顆棋子兒,我就自己贏了。”

    賈敏伸手一刮賈琮的小鼻子:“哦,我知道了,琮兒耍賴皮,是不是?”

    賈琮不說話,隻嘻嘻的笑。

    石梅甚是訝異:“琮兒不是真的撒謊又賴皮吧?”

    賈琮一聽祖母語氣變了,知道不對,祖母生氣了啊?

    石梅並未生氣,而是耐心的說道:“琮兒,你看啊,元兒姐姐教你下棋,你耍賴皮,姐姐也沒生氣,也沒跟祖母告狀,姐姐對你好不好啊?”

    賈琮頷首:“嗯,姐姐好。”

    石梅又問:“姐姐對你好,琮兒對姐姐好不好呢?”

    賈琮很訝異。

    姐姐大,對弟弟好不是應該嗎?

    奶娘這樣說,祖母自己也是這樣說的啊?

    弟弟要對姐姐好?

    沒人說過也!

    石梅又道:“琮兒啊,你耍賴皮,姐姐沒生氣,還陪著你玩。你呢?竟然撒謊,你說姐姐委屈不委屈啊?”

    賈琮手指在嘴裏咬阿咬的,半晌說道:“琮兒,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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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梅抱起賈琮,卻問元春:“元兒可還記得,前日你珠大哥給你們講的狼來了的故事?”

    元春一臉嚴肅的頷首:“孫女記得,一個放羊的孩子三次撒謊,說狼來了,頭兩次人們相信了他,結果卻被騙了,第三次,狼真的來了,人們卻不相信他了,結果,狼把樣都咬死了,所以,小孩子要誠實,不能撒謊!”

    賈琮頓時腦袋一縮:“可是,孫兒也不用放羊啊?我們家也沒有羊群啊?”

    這小子還杠上了。

    小孩子不懂得大道理,石梅隻好用他能明白的語言跟他勾通。

    “你是不用放羊,我們家確實沒有羊群。但是,我們家有馬群牛群,你有小斑點,昨日你不是親自喂了小斑點吃草?

    若是小斑點遇見狼了,你想要大家救它,但是因為你喜歡撒謊,大家都不相信你了,以為你又在撒謊,所以都不來幫忙。剩下你自己一個人根本打不贏大灰狼,會怎麽樣呢?”

    元春嘴巧舌快的接嘴道:“我知道,小斑點或許就會被狼吃掉了喲!”

    賈琮噘嘴看著元春:“你是姐姐啊,你也不幫我嗎?”

    元春小手一攤:“可是,我還小呢,我也打不過狼啊?要祖母姑姑,大伯爹爹,大伯母我娘,大哥哥二哥哥,他們都幫忙才行啊!”

    賈琮嘴巴扁扁起了哭腔:“我不要小斑點被狼吃掉啦!”

    石梅說道:“那就不能撒謊,要做個誠實的孩子。你現在去告訴姐姐,說你錯了,以後再也不會撒謊了!”

    賈琮聞言哧溜一下下了地,走到元春這邊站定,扁著嘴巴作個揖:“姐姐,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撒謊不賴皮了。姐姐你還跟我玩嗎?”

    元春看了眼石梅,見石梅微笑著看她,心裏很高興,學著石梅的動作,伸手一拍賈琮的手:“當然跟你玩啊,我是姐姐啊!”

    石梅與元春伸出大拇指:“元春真乖!”

    賈敏也道:“元春真棒!”

    賈琮看了石梅一眼,抿緊嘴巴走到石梅麵前,作揖道:“祖母,孫兒再也不撒謊了,孫兒要做乖孩子!”

    石梅再次將賈琮抱起來,捏捏賈琮的小鼻子:“祖母知道,我們琮兒知錯能改,也是好孩子!”

    賈琮笑了笑,發現姑母沒誇讚他,黑眸晶晶的看向賈敏:“姑母,琮兒再也不撒謊了!”

    賈敏頓時樂了,忙著伸手一刮賈琮的小鼻子:“知道了,琮兒好乖!”

    賈琮這才得意的笑了。

    石梅這時起身說道:“好了,說了半日話,口都幹了,孩子們也該喝水了。”

    這邊石梅跟賈敏品茶,那邊賈琮馬上去拉元春的手:“大姐姐,我們再下一盤棋吧,隻是,姐姐你能不能讓我三步棋啊?”

    讓三步她還怎麽贏啊?

    元春伸出兩個小手指:“兩步!”

    賈琮有些不滿意,又想玩五子棋,隻好勉為其難:“好嘛……”

    石梅笑眯眯看著小姐弟和好如初,打開棋盤再次對陣。

    賈敏抿口茶,說道:“這日子過得還真可樂,以後天天都這樣可樂就好了!”

    石梅想起黛玉,笑道:“安心啦,我的外孫女肯家更加可愛!”

    賈敏楞下了,誰是外孫女?

    驀的通透了,母親的外孫女不就是自己的女兒嗎?

    賈敏頓時紅了臉,起身道:“我去給元春琮兒兩個做裁判,免得琮兒又撒賴欺負姐姐!”

    這晚,石梅將倆孫子抱到自己的大床上親自照料,直到過了子時,倆孩子安然無恙,沒發燒沒咳嗽,睡得小豬一樣。

    石梅心裏一顆石頭完全落了地。

    ----白開水真是能夠治感冒!

    翌日。

    元春賈琮早餐吃的白粥,比昨日添加了兩個核桃大笑的白麵饃饃,增加了一碗蔥白雞湯。

    然後,鮮香的蔥白雞湯招來賈珠賈璉兩個小饞貓。

    石梅招唿四個孫子吃早餐,再次迎來了滿臉緊張的張氏王氏兩妯娌。

    這兩人借口稟報家務前來探視兒女。

    石梅看眼兩個媳婦,兩人不約而同都打了厚厚的底粉,應該是為了遮蓋黑眼圈。

    這兩妯娌隻怕一夜沒睡好吧!

    這兩人進門之後眼睛就黏在孩子身上。

    卻隻見到四隻貪吃的小豬。

    賈珠賈璉元春還知道抬頭打個招唿。

    賈琮卻吃得頭也不抬。

    張氏瞧著婆婆似笑非笑,忙著問出了準備的話題:“媳婦是來問問太太,本家的幾位叔叔嬸嬸也要下帖子嗎?”

    這不是廢話嘛,自然要下帖子的。

    石梅卻道:“ 看著辦吧!”

    王氏卻問道:“兒媳婦想問問史家的堂客到時候,是在榮慶堂陪著婆婆您,還是隨大流做流水席?”

    石梅言道:“怎麽都好!”

    史家什麽的,石梅真是不當在心上。

    王氏想要刺激石梅,算是白費勁兒。

    女子需要娘家是不錯。但是,她都混成老太太了,還怕什麽呢!

    賈母眼下的地位無論在朝在家,都是超然的存在。

    在家是老祖宗,兒子隻有順從。

    在朝廷是功勳遺孀,嘉和帝隻要不是昏聵至極,再不會跟賈母過不去。

    除非石梅自己找死,沾染謀逆案。

    否則,這天下誰也奈何不得她!

    賈代善小祥大祥,史家三個侄子都沒露麵。

    大侄子襲爵,不能擅自離朝。當初設了路祭,小祥派遣管家。

    二侄子三侄子還沒正經入仕,跟賈政一樣,承蒙祖上恩蔭,在軍中謀了差事,在邊關將軍麾下做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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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遠在甘肅西安,不能親自前來,但是,管家仆從總可以派遣一個吧。或者你寫封信件憑吊一二。

    這兩人卻杳無音信。

    若非史家嫡枝不重視,小祥的時候,史家代理族長也不敢那般輕忽。

    史家既然怕連累,從此遠著就是了。

    石梅對史家無所謂的言行,讓王氏鬧個大紅臉。

    妯娌兩個都碰了軟釘子。

    事實擺在眼前,孩子平安無事,

    這一仗,婆婆完勝!

    婆婆都會治病了,兩妯娌再不敢置喙半字,老老實實忙碌去了。

    二月底,石梅再次帶領四個孫兒視察農莊。

    這一迴,石梅吩咐人帶著賈珠賈璉去天近距離觀摩,看看那些翻地耕作的百姓,親眼見識一下,什麽叫做汗滴禾下土!

    石梅自己卻去三種土質的番薯田裏抽查樣本。

    黑土地的番薯經過二十天的生長,已經拔高了三節,接近四寸。

    沙土地也有了三寸,生長最為緩慢的是黃土地。隻有兩寸不到。

    老把式跟石梅解釋說,黃土地是新開的荒地,土地板結,作物生長緩慢,種上一二季,生田種成熟田,情況就會好轉。

    賈玫很是高興,告訴石梅:“番薯育苗基本成功了,這個長勢到了三月中旬,隻怕能有尺餘,一根兩苗沒問題。嬸娘您知道這時什麽意思嗎?”

    石梅笑道:“意思就是種植麵積要翻倍,你做的好。今日我高興,你去買上三十隻醬鴨,給把式們加菜!”

    賈玫笑著挪腳步。

    石梅訝異道:“怎麽啦?”

    賈玫說道:“一隻醬板鴨一百個銅板,吃了還不抗餓,依照侄兒的意思,三兩銀子不如買上半扇豬肉,能有百十斤,足夠吃上三五日了,豬油油葷大,還抗餓,豈不是更好?”

    石梅頓悟,這些把式愛吃肥肉。

    笑道:“依你!”

    石梅私人加菜的消息傳開,好家夥,大人小孩子走路都是腳下帶風!

    路上遇見的大人小孩,無不衝著石梅露出山花一般的純真的笑臉。

    鬧得石梅心裏怪慚愧!

    於是詢問賈玫:“這些把式的夥食很差嗎?”

    賈玫說道:“不算差了,每日三頓,中午一頓白米飯,半月一次葷腥,保證每人分上半斤肥肉。”

    “肥肉?”石梅很驚訝,為什麽強調肥肉?

    “肥肉很貴啊?”

    賈玫頷首:“這時自然,豬肉的肥膘越厚越值錢,最大的肥膘能有巴掌厚,這種肥膘肉是特等肉,要三十個銅板一斤。”

    石梅咽咽口水:肥膘肉直接咀嚼,那是怎樣的彪悍的場景?

    想起來就很膩!

    然後,石梅忽然記起賈玫的言辭:特等肥膘肉最貴?

    難道瘦肉很便宜?

    “瘦肉多少錢一斤?”

    賈玫一點都不奇怪石梅不知道瘦肉肥肉的區別。無論後府千金還是公爺夫人,都不需要自己去菜市場買豬肉。

    賈玫耐心的姐說道:“瘦肉油葷少,一般是搭著肥肉買,價錢在十五文與二十文之間。”

    石梅很奇怪:“骨頭呢?”

    賈玫很自然說道:“大棒骨一般不單賣,都是添頭,若是我們買了半扇豬,攤主就會給兩根棒骨做添頭。”

    石梅很自覺的沒有詢問肋骨,賈玫沒提到肋骨,隻怕肋骨也跟瘦肉一樣搭著賣了。

    賈母記憶裏沒有這些肥肉瘦肉的區別,倒時知道一頭豬隻得多少銀子。

    石梅覺得自己長知識了。

    在古代,竟然是肥肉瘦肉的地位掉個個兒!

    三月初六。

    榮寧街再次車馬喧囂,今日正式賈代善的大祥之祭。

    前來參加祭祀的親朋故舊絡繹不絕。

    這次,史家早早到了場。

    保齡候在海疆駐防,不能親臨,卻讓大管家親自前來獻祭。

    史家攏共來了三分祭禮,史鼎,史鼐,再有金陵的史家族長。

    賈赦一年把史家族長打出去七八次,這一次終於進了榮府大門。

    族長夫人不理睬眾人阻攔,結結實實給石梅磕了三個響頭:“姑奶奶,您福大命大,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榮慶堂擠滿了前來祭奠的族親故舊,石梅也不好太不給娘家顏麵,隻得吩咐把族長夫人攙扶起來:“人都有走窄的時候,保不住哪天自己就馬失前蹄了。”

    族長夫人不敢頂嘴,忙著認錯:“都是我們眼界淺薄,見識少……”

    石梅頷首:“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是後宅古人,外頭的事情都是你們兩個兄弟支撐。你大兄弟既然放你進了後堂,就是不計較了,今後大家還是好親戚!”

    族人夫人頓時哭了。

    這一年她們受到族人的埋怨,旁人譏笑真是夠了。

    就連保齡候也發話說,他們一家今年得不到姑母的認同,年底就卸任,退位讓賢!

    賈母這次認了她們,算是救了她們全家上下了。

    這次別的客人都在意料之中,卻有一個人出乎石梅的意料之外。卻是林如海在初十這日風塵仆仆的趕到了榮禧堂。

    石梅以為林如海是請假前來,感動得很。

    一番詢問方知,卻是嘉和帝為了彰顯聖朝氣象,決定重新刻印《資治通鑒》,翰林院領了這個差使,總纂官就是林如海的恩叔杜祭酒大人。

    如海到江南卻是假公濟私,他聲稱林家祖上收藏了前朝刊刻的《資治通鑒》,願意先給朝廷。

    但是,書籍收在祖籍林家族學書齋之中。

    然後,杜祭酒大筆一揮,給林如海批了四個月的公差。

    剛好可以趕上六月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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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如海當初高中,因為自己體弱,母親在京,並未迴鄉祭祖。

    嘉和帝也沒什麽好說。

    戰亂毀壞了許多書籍。

    資治通鑒的孤本可是價值不菲。

    林如海之所以會如此,乃是因為收到了榮府的書信,得知賈母年底才會返京,之前說好五月提親的時間推後。

    或者,林家上金陵提親亦可。

    這一次,林如海奉母前來,預備請新任江南學政尹大人為冰媒。

    江南學政尹大人,石梅有所了解。

    賈赦賈政要參加今年的秋闈,府裏自然會注意學政人選。

    這位尹大人是今年初上任,之前是翰林院侍讀學士。

    杜祭酒大人之前在翰林院做學士,他自己身在朝廷不能離京,故而,替如海拜托這位尹大人做冰媒。

    翰林出身的學政上門做媒,榮府與賈敏都很有麵子。

    石梅自然不會反對,卻記掛他出京的原因,因問:“你確定能夠說服林氏族長捐贈前朝刻本《資治通鑒》?要不要我們幫忙尋找?”

    林如海起身作揖:“多謝嶽母掛念,小婿家跟林氏宗族關係疏遠,小婿祖上的書籍全部在京都《資治通鑒》刻本也在京都!”

    文人學士不愛金銀缺愛孤本字畫。

    石梅動容:“賢婿,這可是你林家的傳家之寶?”

    如海再次作揖:“小婿祖上沒有別的愛好,就好收錄這些孤本,林家還收錄了更早的宋刻本,且陛下答應,這次刻印之後,會賞賜林家全套的資治通鑒,外帶全新版本的四書五經。且新的刻本隻會更完善,小婿不虧。”

    前朝孤本跟本朝印刷怎麽能相提並論呢?

    為了娶老婆,把傳家寶丟了,林家的祖宗會不會氣活了?

    林如海的行徑雖然有些敗家,但是,石梅卻很為賈敏高興,為了親自前來下聘,千方百計,不惜一切。

    說明女婿對女兒賈敏很上心。

    不說愛不愛,單憑這份重視,賈敏的幸福就有了幾分保證。

    婆婆再是厲害,也要顧忌兒子的心意。

    且榮府不是軟柿子,林母也不敢太過分。

    賈敏的幸福可以期待!

    不過,這一次林如海奉母迴鄉祭祖。

    榮府也不能沒有表示。

    石梅遂招了兩個兒子商議,看看誰陪著林如海迴鄉祭祖。

    林如海書生意氣,有沒有至親親族幫襯,所有事情都親力親為,恐怕力有不逮。

    既然女婿這樣有誠意,榮府作為嶽家理應有所迴報。也讓林家族人看看,如海再不是無依無靠之人。他如今有了禦賜婚姻,強大的妻族。

    再者,榮府出麵,也可以警告一下那些想要送女入府的轉折親戚。

    讓她們自己掂量掂量,身份地位,能不能爭得過榮國府的千金大小姐!

    石梅的意思想讓賈赦跟隨如海返鄉。

    賈赦這人不會讀書,卻會辦事,人情練達比賈政通透。

    賈政聞聽可與妹夫如海同行,心裏頓時開了花兒,跑帶石梅麵前請命,態度堅決,言辭懇切,無論如何也要跟著去吳縣。

    石梅心中劃算一番,林如海不僅得到嘉和的寵信,還能在鹽商與嘉和帝之間左右逢源。

    這樣的角色。其心智不是賈赦賈政能比!

    這一想,石梅決定讓賈政這個榆木腦袋出去見識見識也好。

    或許,讓他看看人家聰明人的處事風格,他就開了竅了也不定喲。

    林母所乘坐的船隻,在三日後的清晨到達金陵。

    賈赦賈政合著如海親自前去碼頭迎接,給足了林母麵子。

    石梅帶著兩個兒媳親自到垂花門迎接親家母。

    然後,石梅發現,不僅兩個兒子賈赦賈政麵色不大好。

    女婿如海也是滿臉的鬱色。

    石梅甚是訝異,眼光一掃,瞬間釋然。

    林母隨身卻帶著一位適齡女郎。

    正是那位據說發誓不二嫁的表姑娘王秀芝。

    這表姑娘比賈敏還大了幾歲,今年已經二十二三了。

    這個歲數姑娘,可算得老姑娘了。

    卻依然住在林家,守著表兄林如海,希望他迴心轉意納了她。

    石梅很佩服王秀芝,皮糙肉厚的可以。

    暗地裏千方百計想要爬床,勾搭榮府的女婿,竟然有臉堂而皇之進了榮國府做客。

    石梅看著這相依相伴的姑侄兩個,心中哂笑,麵上卻不動聲色。

    在弄清楚這兩姨侄的意圖之前,石梅不準備發表意見。

    石梅隻是深深的盯了一眼林如海。

    林如海難看的麵色瞬間染上羞慚。

    石梅旋即收迴眸光,親親熱熱的與林母寒暄:“親家母千裏迢迢,相比累著了。客院已經收拾妥當,今晚先住下,有話咱們明兒再說,可好?”

    府裏除了林家人,還有幾家親眷。

    像是史家代理族長夫人,這迴硬是盯著尷尬留在最後,說是幫著賈母陪客。

    她說的陪客就是賈政媳婦王氏的妹妹,薛家的大奶奶。

    再有王氏的嫂子,王子勝夫人。

    還有楊家的族長夫人。

    張家本家也從老家通城來了人,為的就是給張氏撐臉麵。

    這些人都是榮府三位夫人的親眷,她們願意多住些日子,石梅也不好趕客。

    此刻,若是林母鬧出笑話,賈敏丟人就丟大了。

    石梅一邊把林母往府裏迎接,一遍吩咐丫頭:“給這位媽媽帶路,幫忙把林太太的行禮送去榴園!”

    林如海這時忽然插話說道:“多謝嶽母盛情,小婿已經跟船家商議過,今晚連夜啟程,等晚餐已畢,就要上船,今夜晚就在船艙歇息了,無需安排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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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赦賈政俱皆一愣,他們之前不是這般安排!

    大船的確已經租賃好了。

    但是,他們說好了,林家母子在榮府歇息三五日,緩一緩再啟程。也方便賈赦兄弟收拾行禮。

    賈赦賈政麵露不悅,覺得林如海真是沒擔待!

    林如海心裏甚苦,也隻有作揖得份兒。

    晚膳之後,石梅終於知道原委。

    卻是這位表姑娘王秀芝,在京都待了一年時間,如海一直不肯兜攬她。

    這迴如海奉母迴鄉掃墓,她卻主動提出要返鄉嫁人。並提出要求,讓林母替她準備一份嫁妝,讓她能夠風光嫁人,在婆家也好做人。

    如海同意了母親的請求,讓賬房給這位表妹支取了一千兩銀子,並讓林府二管家胡誠護送表姑娘返鄉。

    如海也有條件,那就是不跟表姑娘一路,讓表姑娘走陸路。

    如海計算,走陸路要比水路快些,等他們返鄉,這位王家的表妹大約已經說好親事了。

    誰知,今日在碼頭迎接林母,這位表姑娘忽然出現船頭。

    林如海當即就像登船起航,直奔家鄉,卻是賈赦賈政親自迎接,石梅在家等候,不得不讓母親登門拜見。

    一路上,林如海除了請安,都沒跟母親多說一句話。

    石梅吩咐賈赦:“不能讓他們就這樣走了,她們既然進了我們的府門,就不能隨隨便便讓她出去。雖然我們有賜婚旨,就怕那王家的丫頭明日當眾叫囂起來,說我們榮府允準了,與她不分大小,一肩雙挑。

    那才惡心難堪呢。

    所以,必須弄清楚,此事是王家姑娘一廂情願,還是她們姑侄兩個合謀而為,逼迫我們答應王家兼祧!

    等下我們母子去見林家母子,當麵鑼對麵鼓把話說清楚,若是林母執意兼祧,拚著得罪陛下,我也要把這婚事退了!”

    賈赦說道:“母親稍安,請聽兒子一言。兒子一直在思慮,這事兒與其詢問那對姨侄,不如去問林家的二管家,我給他吊起來抽鞭子抹鹽水,不怕他不招。母親以為如何?”

    石梅蹙眉:“這事兒不能魯莽,還是先禮後兵吧!”

    結果,賈赦無功而返,那位二管家竟然被王家表姑娘撇下了。

    石梅此刻心中有數了,林母這會子隻怕也在慪氣呢。

    石梅吩咐道:“好歹留下他們母子,明日我親自探問吧!”

    林如海哪裏是賈赦的對手,見麵就被賈赦勾肩搭背挾製著去了書齋。

    林家姨侄被留在了榮國府。

    次日巳時。

    石梅帶著賴嬤嬤,八個管事媳婦,大小十二個丫頭去了林母客居榴園。

    榮府孝期未出,石梅與所有仆人都是一身銀白色的夾袍。

    林母隻覺得瞬間落入雪洞之中。

    賈母明明笑著,林母隻覺得骨頭縫兒透著寒意。

    石梅首先詢問幾句無關鹹淡的客氣話:“親家母知道的,我們府上還沒出孝期呢,孩子們又格外恭順孝敬,三年來深居簡出,吃穿簡樸。時間長了,就習以為常了。

    若是她們妯娌一時沒想到,照顧不周,親家母多擔待些。萬不要跟他們計較,且容她們慢慢恢複起來,就好了!”

    一般來說,身為主母,應該對客人說,孩子們有不周到的地方,親家隻管告訴我,我去教訓她們,讓她們給您賠罪。

    石梅卻直接讓林母多擔待。

    這話的意思就是,你們姑侄得罪我了,我心裏很不高興。

    你們即便吃不好睡不好,也忍著點吧,可別怪我的媳婦們。

    石梅還把這種怠慢,都歸結到媳婦們辛勤操守,潛心守孝上頭。

    兒媳婦習慣了茹素,忘記了奢華。

    雖然對不起你們姑侄。

    然而,這麽乖巧的媳婦,我怎麽忍心責備呢。

    所以,還是親家母多多擔待吧!

    擱在京都時期的林母,肯定要針鋒相對。

    自從她裝病跟兒子對抗,威脅兒子不孝不成,反被嘉和帝派遣內侍以探病隻名,暗中申斥之後,林母已經知道聖旨的可怕。

    知道賈敏有聖旨護駕,嫡妻地位固若金湯,不可侵犯。

    外甥女兒兼祧絕無可能。

    因此,林母遂替外甥女兒謀劃。

    這才跟侄女套好了,要兒子出銀子,替外甥女兒發嫁。

    她自己心下愧疚,  私下也出了不下一千兩銀子的首飾,陪嫁外甥女兒。

    然而,林母小看了外甥女兒的野心。

    她不知道,這位王家的表姑娘已經被林家富貴晃花了眼,她在京都一年,已經習慣了揮金如土,仆從如雲的生活。

    再讓她迴去張羅炒米油鹽,萬難忍受。

    故而,她表麵答應林家母子,馬車一進金陵城,二管家去補充給養的時候,她就翻窗子跑了,另外定了客棧,天天喬裝去碼頭等候林母的船隻。

    終於在昨日淩晨時分,等到了林家的官船。

    她蓬頭垢麵的跑上船去哭訴,說是二管家把她丟下了跑了。

    林母不知究竟,玩伴無奈也隻有帶著她了。

    林母也是獨自掌家多年,一個人戰天鬥地養大兒子。

    不說石梅的話已經近乎直白,就是石梅臉上的笑意,也不達眼底。

    林母能夠感覺到,昨夜晚的賈母叫親家,還幾分真情。

    此刻,親家二字,已經幹巴巴,沒有半分情誼了。

    林母知道,她這是‘叫花子背上三鬥米,都是自討!’

    怨不得別人!

    林母麵露微笑:“親家客氣,貴府禮儀周到,我們一切安好,多謝親家款待。”

    石梅見林母放低姿態,也放緩的麵色,狀似無意的看了眼王秀芝,說道:“親家真會□□人,身邊這個丫頭生得好整齊,打扮的也好,活脫脫就是人家千金小姐!”

    王秀芝卻是麵色一變,這個死寡婦,竟然這般看低她,她哪一點像丫頭了?

    卻沒發現,她自從石梅進門,就眼珠子活泛,睃來睃去,石梅身邊的琥珀丫頭也比她端莊大方。哪裏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模子,活脫脫就是剛剛調~教的丫頭!

    林母歎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冷眼盯了秀芝一眼,讓她規矩些。

    這麻煩是她親自招惹,眼下兒子已經不高興了,一路不說話,一晚上不露麵。

    聖旨難違,不能壞了賈府的親事。

    兒子歲數大了,別弄得一個老婆也沒有了。

    林母下定了決心,再次用憐憫的目光看了眼外甥女兒秀芝。

    她歎口氣,比起外甥女兒,兒子還是更加重要些。

    林母說道:“這個丫頭是我堂妹的女兒,這一年在我身邊聽用,替我解悶。她從小在鄉下長大,小門小戶,規矩不周,讓親家見笑了。“

    石梅聞言一笑:“這是什麽話說的,昨晚怎麽不介紹呢,既是表姑娘上門,我應該打發表禮才是,珊瑚丫頭,你迴去讓你大奶奶盤庫的時候,順便檢出一箱料子,好與王家表姑娘做衣衫!”

    王秀芝一聽這話眼睛一亮。

    她就知道,有表哥的麵子,榮府再不敢怠慢她。

    林母聽出石梅言語的怠慢,卻也不糾纏,反而說道:“秀芝,給親家太太行禮!”

    王秀芝依言行禮致謝。

    林母這時說道:“說起來親家母這箱料子送的及時,我這外甥女兒這迴返鄉,就是特特迴去嫁人的,親家母家裏的料子多是禦製品,別人有多少銀子也買不來,秀芝真是好福氣啊!”

    王秀芝原本驚喜眼眸聞言一暗,她低頭做出難堪之態:“姨母,您……”

    林母不直白的說出口,王秀芝還可以作假是林如海的心上人,林母心中的好媳婦!

    卻不料,林母直接下手撕掉了她的遮羞布!

    林母此刻卻顧不上王秀芝的私心,她隻想解除石梅的疑心,保住兒子的婚事。

    林母心裏反怪王秀芝作怪,嗔怪道:“這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親家母又不是外人,有什麽好害臊呢!

    秀兒放心,親家母的料子可是千金難買。有我給的首飾,親家母的料子,你表哥陪嫁你的一錢銀子可以托人買上百畝良田,土地比鋪麵安穩,你就聽姨媽,準沒錯!”

    林母眼裏分明對王秀芝還有憐惜之意,卻一句句都在跟王秀芝撇清。

    林母還沒糊塗完了。

    至少內外分得清,卻是做事還不夠果決。

    擱在石梅,既然放棄兼祧,壓根不會帶著王秀芝登門,直接上了綁繩押送迴家去了。

    陪嫁銀子,也不會給她手裏,直接給王家婆子。

    王家小門小戶,有銀子拿又不得罪貴親,還不言聽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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