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軍將軍胥門巢曾經是孫武的部將,跟著孫武打過許多勝仗,對孫武的《孫子兵法》頗有心得,也善於用兵。伍子胥當政時,因為孫武看不慣伍子胥的“倒行逆施”,來了個不辭而別,歸隱山林去寫《孫子兵法》。讓伍子胥很惱怒,對孫武奈何不得,你就把惡氣出在孫武的崇拜者身上,采取壓製手段,一律不得重用。胥門巢也被降級使用,到姑蘇城中做一個管胥門的百夫長,十幾年沒有長進。空有一身本領無處施展,難免怨懟,幹脆自我作踐,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胥門巢,意思就是準備這輩子把姑蘇城中的胥門當窩巢了。伍子胥死後,胥門巢算撥開雲霧見天日,被徐承推薦給吳王,夫差一麵試,胥門巢對《孫子兵法》的研究精辟獨到,和夫差很默契,當即破格大用,官拜上軍將軍。胥門巢對吳王感激零涕,恨不得馬上能人盡其才,身盡其忠。


    吳國十萬大軍水陸兩路伐越,完全打亂了齊國田成子的部署。徐承的水軍在餘皇號率領下走海道繞過齊國的主力防線,從濟水入海口進入齊國,那個時候濟水和淮河都有入海口,不像後來黃河霸陵,把濟水和淮河的入海口統統掃蕩殆盡。徐承進入齊國國境後,帶領吳軍在齊軍後麵發起進攻,一連攻克了齊國好幾座城池,所向披靡的餘皇號眼看已經駛入淄水,威脅到齊國都城臨淄,齊人大為驚恐,田成子隻好命齊國三軍統帥國書去迎戰徐承,國書匆促應戰,擋不住徐承的軍隊兇猛攻勢,田成子又派自己弟弟陳逆(也叫田逆)率軍助戰,總算把徐承的水軍趕出陸地,退迴到餘皇號戰船上去暫避鋒芒。


    齊軍喘息未定,前麵的吳王夫差和上軍將軍胥門巢率領的陸路大軍又到了,田成子隻好命令齊軍主力又調頭迎戰。


    雙方部隊在齊國的艾陵一帶相遇,兩軍展開惡戰。本來吳國和齊國兩軍兵力相當,都是十萬左右帶甲之士和一千乘左右的戰車,可這時候伯嚭率領的三萬人的下軍還在半路上,所以兵力上還是齊國占優。如果齊人依仗人多勢眾發起進攻,吳軍人生地不熟,一旦采取守勢很不利。夫差和胥門巢都是孫武的崇拜者,喜歡用奇謀,商量後決定以攻為守,置之死地而後生,主動向齊軍發起進攻。七萬人對十萬人,按理說兇多吉少,要知道齊國在齊桓公時代稱過霸,也是一支令天下諸侯側目的勁旅,齊軍的戰鬥力不容小覷。但夫差和徐承不這麽想,他們認為為將者能把士兵的潛能給激發出來,七萬人未必不能打敗十萬人。更何妨夫差後麵還藏著殺手鐧呢!


    雙方在艾陵的平原上展開車戰,兵力暫時占優的齊軍數度把吳軍殺退,眼看著吳軍就要崩潰,可是在夫差和胥門巢身先士卒的榜樣作用下,幾次起死為生,絕地反擊,夫差成功地讓自己的士兵發揮出潛能,七萬人成功和十萬人打個平手,吳軍全體超水平發揮。


    雙方士兵從上午戰到下午,精疲力竭,很想休息一下再戰。此時吳軍的中軍大營裏震天動地的戰鼓聲突然戛然而止,代之而起的鳴金聲。那時候三軍主帥指揮戰場上千軍萬馬廝殺靠的是兩種工具,鼓和鉦,擂鼓向前進攻;鳴金(敲鉦)後撤收兵,凡戰者都懂得這個道理,簡單明了。


    鳴金是收兵的命令!吳軍主動鳴金收兵,讓齊軍大大鬆了一口氣,正好可以歇歇。心念一動,憋著的一口氣漏了,整個人自然鬆懈下來。哪裏知道這是夫差的詐術,兵不厭詐!事先和將士們商量好,鼓聲急停馬上鳴金,不是收兵,而是更加猛烈的進攻。這樣一來,齊軍自然上當,剛剛鬆懈下來的身體又要在短時間內緊繃起來繼續高強度搏殺,談何容易?齊軍被吳軍殺個措手不及,陣腳大亂。恰在這時,夫差的預備隊來了,伯嚭率領的三萬下軍趕到了,伯嚭的三萬人是生力軍,一旦加入戰團,氣勢如虹,對精疲力竭的齊軍來說是滅頂之災。


    這就是夫差最後的殺手鐧。


    他逼著七萬人超水平發揮和十萬齊軍死戰,目的就是能留下三萬人的預備隊,在齊軍精疲力竭之際利劍出手、一劍封喉,最後解決問題。


    齊軍大潰,十萬將士除了相國田成子和他弟弟田逆兄弟等少數幾個逃脫,幾乎是全軍覆沒,連元帥國書也死在亂軍中。十萬將士絕大多數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坐等待斃。吳國一下活抓了齊國有名有姓、有官有爵的大將六人,其它蝦兵蟹將不計其數,戰利品堆山疊海。


    這就是吳齊艾陵之戰,春秋時期規模最大、傷亡最慘的戰役。創造的死亡記錄一直要到戰國後期,才被秦國和趙國的長平之戰打破。


    夫差取得這樣的戰績前無古人,至今天下沒有一個諸侯霸主做到過。齊桓公、秦穆公、晉文公、楚莊王等前代霸主無不相形見拙。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夫差賜死伍子胥後,最擔心國人背後說他自毀長城,現在他用事實向國人證明,這種擔心純碎多餘。“長江後浪推前浪”,“各領風騷三十年”,伍子胥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伍子胥威震天下諸侯,號稱戰神,他打了一輩子仗,就算把他的所有勝績加起來,也不如艾陵一戰戰果豐碩、影響深遠。


    而名載史冊的艾陵之戰確實全程是夫差一個人指揮的。


    夫差誌得意滿,打掃完戰場,乘勝北上,一路上打著救魯的旗號對齊國留下的爛攤子進行大掃除,夫差霸氣衝天,許多被齊國滅掉的小國在他扶植下得以複國,失去的天堂要迴來,這些小國感恩戴德,很願意推擁吳國為天下諸侯盟主,但夫差看不起這些小國,國小言輕,他當前最需要的是聽到的是戰敗國齊國和同盟國魯國的聲音。隻要齊國和魯國兩個足夠份量的諸侯國承認吳國的霸主地位,那麽他一心追求的稱霸大業基業已成。


    齊國是大國,曾經的天下霸主,現在也有稱霸的實力,要是他肯擁戴吳國為霸主,其影響力非同小可,可以說重於泰山。經過艾陵之戰,齊人被打痛、打怕,夫差自信齊人一定會讓自己心想事成,擁戴自己做霸主。


    魯國不是大國,但它名氣很大,在孔子和他的弟子的炒作下,宛然成了烏托邦式的仁義之邦,是天下有懷舊情結的斯文人神往著的聖地。它的號召力同樣不容小覷,從精神層麵上來說,僅次於建都鎬京的周朝。現在夫差對魯人有起死迴生之恩,相信魯人一定會知恩圖報,主動送來“盟書”推薦吳國為盟主,讓夫差心想事成。


    可是齊國和魯國卻一直躲著、拖著沒有給夫差送來“盟書”。這讓夫差有點惱火,太不知趣,於是繼續進兵,在你們的國土上橫衝直撞,看你們還能躲到什麽時候。。


    直到夫差的大軍到了泰山腳下,泰山是齊國和魯國的分界線,北麵是齊國,南麵屬魯國,吳國大軍兵鋒指向何處那裏必定遭殃,隻要夫差一個念頭就能決定,不給你們猶豫的時間,齊悼公的使者這才帶著金銀財帛和求和盟書姍姍來遲。


    齊悼公成為第一個吳王夫差的擁躉,公開站出來表態願意擁戴夫差成為天下霸主。齊悼公此舉並不是齊人集體意願,而是他齊王一個人的意願。齊國雖然在艾陵之戰中損失十萬將士、千乘戰車,但國內尚有帶甲士兵幾十萬,戰車一千多乘,還可以和吳國再戰,絕對不會這麽快低頭服輸,喪失國格人格。齊悼公把個人私利淩駕於國家共利之上,是居心叵測。田氏比王室更富有、更得人心,代薑子牙的子孫而王已成必然趨勢,齊悼公不甘心拱手讓賢,斷送祖先薑太公的千年基業,要絕地反擊,於是心生奸計,想借吳國這股外力來對付田成子!拍好吳王夫差的馬屁,吳國就是他的靠山,借吳王之手來收拾田成子。


    齊悼亡明明白白就是想狐假虎威。


    齊悼公在百裏之外的齊都臨淄拋來了媚眼,夫差本來就是一個高情商的人,豈能不覺?夫差不但接受了,而且是感激涕零。從此對齊悼公另眼相看,“女為悅已者容,士為知己者死”,你能“容”,我就能“死”。夫差已經把齊悼公當自己的知己,他捧著齊悼公送來的盟書麵對泰山發誓,一定要維護齊悼公在齊國的國君地位,絕對不讓田成子代齊而王陰謀得逞。數年後,他遵守誓言,為此不惜千裏馳援齊國王室,就像這次救魯一樣。


    夫差隻認知己,哪裏知道這齊悼公卻是一個抱不上樹的庸才,害了他自己丟命不算,還害得夫差亡了吳國。這就是錯認知己的下場。不過這是後話。


    齊國的使者到了,而魯國還是沉默著不表態!


    夫差怒了,你魯國要不是我吳國千裏馳援,早就被齊國滅了,難道沒有一點知恩圖報之心?還稱得上是禮儀之邦嗎?於是就命令伯嚭帶上五百乘戰車前去曲阜向魯哀公“問好”。伯嚭明白自己的使命不是“問好”而是“問罪”,所以去曲阜的一路上對魯人很不客氣,該搶就搶,該奪就奪,氣勢洶洶。


    吳軍上下對魯人這個仁義之邦很是失望,吳人為救魯和齊人開戰,雖說大獲全勝,但勝利是用犧牲換來的,吳人在戰鬥中也死傷兩萬多人,正在傷心呢!現在你魯國得救了,卻連吳人最起碼的要求都滿足不了,豈有此理?不給你臉色還不知道誰是爺!


    由此可見,孔聖人和弟子們殫精竭慮、不惜犧牲生命也要保護的家鄉其實一點也不美好,一點不像是禮樂最後的據點、道德最後的聖地。


    而魯哀公更不是東西,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勢利鬼,跟其它諸侯國國君別無二致。


    魯國沒有派使者來奉承吳王夫差,無非就是不服氣吳王夫差做天下霸主。和禮儀之邦的魯國相比,你吳國隻能算是化外之民,還沒有進入核心文明圈呢!就算吳國王室以前出過一個大賢人季康子的,曾經點評天下諸侯的禮樂而豔驚天下,但優秀的也隻有他一個人,其他人都是對牛彈琴,一竅不通。魯人除了藐視吳人的道德素質外,還有就是兩國的等級問題,周朝的諸侯國國君分公、侯、伯、子、男五等,魯國是周公旦之後,千年前封國之初就是公爵身份,現任魯哀公雖然窩囊得很,但他的爵位依然是祖傳的公爵,而你吳國國君隻在幾年前才被周天子匄封為子爵,現在到你夫差手裏,也不過升了一級是男爵。這個爵位簡直是搶來的,而且公爵和男爵能比嗎?一個是國家級,一個是縣處級。所以魯哀公想來想去感覺不能丟這個麵子,白白送吳國一個盟主之位。


    這隻是魯國冷落吳王夫差的思想原因,還有一個更現實原因是此時的魯國正在征服鄰國邾國,戰鬥激烈,實在抽不出身。


    魯國國家弱小,和強大的齊國為鄰算是倒了八輩子黴,常受欺負,總是扮演被害者的角色,看上去很可憐,其實一點不值得同情。因為有時魯國會改換角色,搖身一變成張牙舞爪的侵略者。凡事都得看對象。魯國在強大的齊國麵前低聲下氣,可是在比他弱小的邾國麵前照樣是耀武揚威。真所謂“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魯國把比它更弱小的邾國當作它的屬國加以欺負,自己以宗主國自居,每年都收管理費或者說是保護費,邾君每當覲見魯君還需帶上金銀財帛以示孝敬。一旦宗主國有戰事,在屬國征錢征糧征軍隊更是難免。不然就要幹涉你的內政,更換國君,或者直接把你滅了國。兩國的隸屬關係維持了幾十年,到邾隱公即位,不想繼續這種屈辱的關係。邾隱公是個憤青,不知天高地厚,魯國的霸陵讓他腦後長了反骨,要找機會擺脫魯國的控製。齊國伐魯,機會來了,邾隱公馬上更弦易轍,投靠到齊國的懷裏,齊國在前麵揮拳,他在後麵踹腳,幫著齊國收拾魯國,妄想從齊人滅魯的盛宴中分一瓢羹。


    本來邾隱公的計劃有可能成功,可是吳國突然出兵,把齊國打迴老家去,齊人跑了,可你邾國跑不掉。邾隱公押錯了賭注,到了輸錢還賬的時候。


    魯國死裏逃生,點點恩怨牢記在心,找你邾國算賬是理所當然。


    當吳王夫差在泰山腳下等得望眼欲穿的時候,魯哀公正忙著收拾邾國。可是這魯國被“三桓”掏空了國本,它的本領全在嘴巴上,動手能力實在不敢恭維,圍著邾城久攻不克。直到伯嚭大軍趕到曲阜來找魯哀公興師問罪,還沒把邾隱公捉拿歸案。


    伯嚭本來不想管魯國和邾國之間那點破事,可是聽說邾國是齊國的盟國,那就是吳國的敵人,這事就不得不管。伯嚭催動大軍攻城,五百乘戰車才動用一半,就把邾城拿下,邾隱公束手就擒。魯哀公想宰了吃裏扒外的邾隱公,可是伯嚭沒有授予魯國裁決的權力,一切權力歸於吳王。伯嚭代替吳王夫差行霸主之職,邾隱公被廢黜,提前退休,國君之位被他的兒子邾桓公替代。吳人的獨斷專行比鎬京的周天子還天子。魯哀公心裏有氣,可有什麽辦法。


    吳人不但幫魯國保住了國家,還降服了亂臣賊子,魯哀公不想有所表示行不通了,於是決定用“五太牢”的禮節來接待吳國大軍,一太牢是牛一頭、羊一隻、豬一匹,五太牢就是五頭牛、五隻羊、五匹豬。這對魯哀公來說已經是拍著胸脯降低身份、厚禮相待。


    可是魯哀公所謂的厚禮相待對伯嚭來說是侮辱,天大的侮辱。


    吳國大軍為你魯哀公衝鋒陷陣、浴血疆場,死傷許多優秀的將士,終於讓你魯國死而複生,你隻拿出五頭牛、五隻羊、五匹豬作為謝禮,而且這些謝禮還是用戰車生生逼拿出來的,豈有此理?


    伯嚭本來就是無事找事來的,就讓你魯哀公沒有好日子過。他抬頭看天,提出魯國必須用一百太牢來犒賞吳國大軍,否則大軍原地安營紮寨,後果自負。


    伯嚭不知禮儀,竟然獅子大開口,提出用一百牢勞軍,把魯哀公給嚇壞了。就算周天子大駕光臨,按照禮節,也隻要十二牢就可以打發走。不是出不起這一共三百頭牲畜,而是不敢出。魯國禮儀之邦美名傳揚天下,是花環也是負擔,要是做出這樣違背禮儀事來,斯文掃地,臉麵全無,以後別想參加諸侯們的聚會,就算遨請你參加,你也抬不起頭來和他們高台說教。這事傳到鎬京周定公的耳朵裏,必定震怒,諸侯竟然享受比天子還高出數倍的待遇,這是在踐踏他周天子的尊嚴,懲罰是必須的,輕則把你的爵位降級,公爵變子爵,重則剝奪你的爵位,把你貶為庶民。到時候誰都可以欺負你魯國,不出三五年,你魯國一定被諸侯們瓜分殆盡。


    萬萬答應不得,一旦答應,下場就是亡國。


    可是不答應就不能躲過亡國之災,請神容易送神難,同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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