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大事不好了。”


    褚飛燕推門而入,神色憂憂。


    “可是廣宗發生了何事?”


    郭大賢一直在憂心廣宗的戰事,命人時刻關注。


    儼然。


    他已經從褚飛燕的表情中,猜到了什麽。


    褚飛燕點點頭,雙目中寫滿了驚懼,整個身子都在不自禁顫抖:“皇甫嵩攻破了廣宗,還從祭壇中找到了大賢良師的棺槨。”


    轟隆!


    宛如晴空一道霹靂。


    直將郭大賢如雷轟電掣般,怔在原地。


    他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褚飛燕,發出尖銳的一聲長嘯:“啊?你是說......大賢良師他......他莫非已經......”


    “嗯。”


    褚飛燕肯定地點點頭:“大賢良師已經死了,現在整個冀州已經傳開了,說是太一顯聖,殺死了大賢良師,還說咱們太平道乃是妖言惑眾的妖道。”


    “軍師!”


    褚飛燕咬牙叱問:“咱們還不準備行動嗎?若是在這樣下去,當真要被漢軍的障眼法,欺騙了冀州百姓,如此一來,咱們就徹底輸了。”


    郭大賢一直在調查劉備,從目前掌控的情況上看,此人乃是王芬帳下的一員得力幹將,師從大儒盧植,且參與過多次的糧草押送,死在他手上的黃巾士卒不可勝數。


    按照常理,這樣一員虎將不至於就這樣尷尬的放在易陽才對,但王芬偏偏這麽做了,甚至連兵馬都沒給配多少。


    顯然。


    這其中必有蹊蹺。


    可惜,李大目還沒有調查清楚,便有噩耗從廣宗傳來,而且郭大賢非常清楚,一旦張角是因太一顯聖而亡的消息,傳遍整個冀州,那麽太平道將徹底泯滅。


    因為大賢良師張角,便是太平道的核心,更是太平道的靈魂,所有的人,所有的信仰,全都是圍繞張角在轉。


    如果!


    張角的人設當真崩塌。


    那麽就意味著,太平道信仰就此崩塌。


    這一點,是郭大賢絕對不能承受的,即便他們永遠相信,張角是無辜的,但冀州的百姓,卻絕不會再上當受騙。


    “這......”


    正當郭大賢猶豫不決時。


    忽然。


    吱呀一聲,殿門再次被推開,從外麵轉入李大目,同樣是神色憂憂,步履疾促:“大目,可有別的消息嗎?”


    “沒!”


    李大目沒有絲毫廢話,當即搖了搖頭:“軍師,末將此番過來,乃是聽到了廣宗傳來的戰報,大賢良師被神罰而死,人公將軍被射殺在漳河之中。”


    “消息可確認過了嗎?”


    李大目猶自不敢相信,試探性詢問:“這不會是真的吧?”


    不等郭大賢開口,一旁褚飛燕直接打斷:“真的,在下已經反複確認過了。”


    “還真是......”


    李大目眼瞪如鈴,一臉的不敢置信,彷佛三觀在這一瞬崩塌,心中的道義徹底滅絕。


    他臉色陰沉,喉結滾動:“軍師,你告訴我,難道大賢良師當真是蠱惑民心的妖道嗎?我不相信太一神會如此這般!”


    “當然不是!”


    郭大賢尚未開口,便被褚飛燕再次搶斷。


    他一把抓住李大目的衣領,猛地拽到跟前,齜牙狠道:“你難道忘記了嗎?大賢良師以符水救治了多少百姓?”


    “他怎麽可能是蠱惑民心的妖道,這不過是官兵的障眼法而已,他們是故意構陷大賢良師的,你怎麽能說出此等話來!”


    張角乃是巫醫出身,將醫術與巫術相結合,的確救治過很多的老百姓,但隨著太平教的擴大,符水治病被信徒越玩越壞,壓根沒有了醫術,隻剩下了巫術。


    這些忠誠的信徒,絕大多數都是初期便開始跟隨張角的,見證了很多張角治病救人之事,因此對於張角絕對信任,從沒有過懷疑。


    但是......


    後來者,已經沒有那麽純粹了。


    郭大賢趕忙製止道:“飛燕,你別衝動,大目有此疑問,乃人之常情,到底是不是官兵的障眼法,咱們今夜偷襲以後,便可知曉。”


    褚飛燕驚詫:“軍師,你同意了?”


    “嗯。”


    郭大賢點點頭:“事態緊急,不得不破官兵障眼法,否則太平道當真會被當成妖道,我相信便是渠帥在此,亦會同意我等冒險行事。”


    “一定會的。”


    褚飛燕連連點頭,下意識握緊了拳頭:“今夜,我一定要多殺兩個官兵,好讓他們明白,誰才是冀州真正的主人。”


    “大目。”


    郭大賢扭頭瞥向李大目,拍了拍對方肩膀:“大賢良師是否是妖道,得咱們自己去見證,官兵的一麵之詞,豈可輕信。”


    “嗯。”


    李大目點點頭:“我知道了,軍師放心,我不會再胡亂猜疑了。”


    郭大賢頷首,長出口氣:“兵馬準備的如何了?”


    “軍師放心,足有三百餘人,且全都是精銳。”


    “很好,既如此,今夜子時,便對城外的漢軍,發起強攻。”


    “喏。”


    “飛燕。”


    “在。”


    “你也下去吧,好生休息,聽說劉備帳下的兩員悍將,各個都有萬夫不擋之勇,今夜能否偷襲得手,全靠你能否纏得住他們了。”


    “軍師放心,交給末將便是。”


    “嗯。”


    郭大賢點點頭:“我信你,快去吧,好生休息,養精蓄銳。”


    褚飛燕拱手:“喏。”


    旋即。


    躬身離開大帳。


    郭大賢長出了口氣,緩緩落座,低頭瞥向地圖,繼續思考具體的策略,既然已經被逼到這般地步,那便隻能全力以赴了。


    夜靜風寒。


    空氣中有些厚重的潮腥味兒。


    易陽城外的太一神像四周,卻是篝火熊熊,亮如白晝。


    披堅執銳的漢軍士卒占據四角,裏三層外三層地保護著神像,此外還有兩支巡邏的哨兵,時刻警惕著來自四方的威脅。


    最外圍的拒馬首尾相連,將站崗放哨的士兵保護起來,隻留一個缺口供士兵換崗,防衛得可謂是滴水不漏。


    而在相距不遠的城頭上,一將手持青龍偃月刀,手挽頜下美須髯,傲然立在城頭,俯瞰城下的動靜,一絲不苟。


    “翼德。”


    關羽長出了口氣,輕聲言道:“時辰不早了,你還是迴去休息吧,估摸著今日黃巾還不會出現,有我守著足夠了。”


    “一幫慫包軟蛋!”


    張飛的目光掃向城外那一片墨染中,略顯失望的吐口氣,擺了擺手:“好吧,那俺還是迴去休息了,明日再換二哥。”


    “好。”


    關羽應了一聲。


    正當他準備親自送張飛下城時。


    忽然。


    城外響起個聲音:“什麽人?”


    嗖—!


    箭矢唿嘯。


    篝火旁的漢軍士卒尚未來得及拔刀,便被墨染中射出的一箭,直接貫穿喉嚨,嗚咽一聲,仰麵朝天,倒在地上,手腳兀自抽搐片刻,旋即一命嗚唿,沒了動靜。


    嗖!嗖!嗖!


    隨即,一波箭矢如飛蝗般從墨染中唿嘯而出,猝不及防的漢軍接連倒下四、五人,方才反應過來,拔刀出鞘,格擋嘶喊:


    “敵襲!”


    “小心敵襲!”


    拒馬內的士兵持劍臥盾,迅速展開列陣。


    與此同時,城頭上的張飛興奮地搓了搓手:“終於來了,看俺不戳他們一萬個透明窟窿!”


    關羽凝望著城外黃巾,毫不猶豫,鏗鏘下令:“快,擂鼓示警,隨我支援。”


    城頭士卒應聲承諾,旋即操起鼓槌,奮力敲擊著碾盤大的鼓麵。


    咚!咚!咚!


    咚咚—!


    威武雄壯的戰鼓聲乍起,一聲聲直入雲霄,傳遍整個易陽城。


    城中軍士聞鼓聲而起,迅速操起兵器,按照原定的計劃,立刻展開對黃巾的進攻。


    巨大的城門吱呀一聲展開,但見紅黑兩道閃電,一先一後,唿嘯而出,青色的寒鋒如月,墨色的矛鋒似蟒,雙鋒共舞,濺起一陣陣丈高的血光。


    彷佛隻是一眨眼,便有十餘個黃巾精銳,慘死在關羽、張飛的手上,二人一經出現,漢軍士氣暴漲,吼聲如雷。


    “二哥。”


    張飛一矛戳死個黃巾,扯著嗓子唿喊:“你護住神像,俺去外圍襲擾,咱們裏應外合,必可大破黃巾。”


    “翼德—”


    關羽顧不得製止,便見張飛猛一夾馬腹,一個猛子,直接紮入了黃巾賊陣,矛鋒飛舞,鮮血飆濺,斷肢殘臂,四下橫飛。


    罷了。


    由他去吧。


    一座神像而已,有自己在,足以應付。


    偏在這時,從另外一個方向,再次殺出一彪人馬,直朝著關羽撲來:“狗官,吃某一槍,吾乃義軍大將褚飛燕是也。”


    墨染之中奔出褚飛燕,頭戴玄鐵盔,身穿镔鐵甲,掌中一杆渾鐵點鋼槍舞動如風,坐下踏雪胭脂獸風馳電掣。


    駕—


    他鼓動了全身的勁氣,聲勢倒也非同小可,坐下駿馬縱蹄狂奔,在地上踏出了滾滾煙塵,劈頭就是一招力劈華山,朝著關羽的頭頂,狠狠敲來!


    “插標賣首之徒,安敢在關某麵前放肆!”


    隻見得那一槍轟地劈落,帶著尖銳的嘯聲,來勢極其兇厲,關羽卻突然一提韁繩,坐下紅鬃馬雙蹄高高揚起,如人而立。


    希籲籲—!


    一聲嘹亮高亢得長嘶乍起。


    而關羽,卻依舊巍然如山,微眯的丹鳳眼猛然睜開,實質化的殺意陡然激射,他提著右手的青龍偃月刀,朝頂上輕輕一撥。


    就隻見......


    褚飛燕怒劈而下的鐵槍,徑直撞到了青龍偃月刀上,爆發出一聲金鐵轟鳴,竟然以超過原來的速度,飛速倒崩迴去!


    “啊?”


    褚飛燕驚出一身冷汗。


    僅僅一招,便讓他明白,眼前這員赤麵長髯將的能耐,絕對不遜於他,甚至還在他之上,尤其是那股狂霸至極的力量,更是令他為之心悸。


    但是......


    褚飛燕非常清楚。


    若是這一次,不能將漢軍的障眼法識破,那麽冀州戰事必將一敗塗地,徹底失去迴旋之餘地,因此即便再難,他也必須頂著頭皮衝上去。


    “嗬啊—!”


    褚飛燕咬牙嘶吼,接著關羽打出的力量,將全身的力量灌注在雙臂,掄起槍鋒,身子在戰馬上大幅度扭動。


    下一秒!


    槍鋒在空中劃出一個近乎於完美的弧線,從另外一個方向,以一種極其刁鑽的角度,直衝關羽防禦薄弱的肋下,突襲而來。


    “好一個賊將,果然有幾分勇武。”


    危險的長槍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唿嘯而來,關羽眼似寒星,眸中殺意大盛,身形卻是不動如山,一股無形的氣勢,迫使地上的灰塵都平地揚起,迷亂了眾人雙眼。


    鐺—!


    一聲清脆轟然炸響。


    就隻見,關羽將長刀猛地往迴一拉,竟精準無誤地攔住了褚飛燕的槍鋒,任憑其如何奮力強壓,刀杆卻是紋絲不動。


    “雕蟲小技。”


    “也敢在關某麵前放肆?”


    “破!”


    這一聲爆喝!


    好似虎嘯山林,更盛龍吟滄海。


    關羽丹鳳眼圓睜,雙臂灌注神力,掌中青龍偃月刀一抖,詭異的力量順著刀杆傳至刀尾,竟輕易磕開對方槍鋒。


    隨即!


    青龍偃月刀於腰間快速打個旋轉,掄足了力量的刀鋒,帶著尖銳的嘯聲,從下到上劃出一道青色的寒芒,衝其腰眼要害,直撲過去。


    “不好!”


    褚飛燕暗道一聲不妙,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嘩啦啦躺下,竟在瞬間沁濕了衣甲,這是源自心靈深處的畏懼。


    隻聽說劉備帳下有兩員猛將,盡皆有萬夫不擋之勇,卻不曾想,眼前這員赤麵長髯將的實力,竟然達到了這般恐怖的程度。


    幾乎是下意識的!


    褚飛燕身子急速輕斜,掌中渾鐵點鋼槍瞬間抽迴,擺出個鐵橋攔大江的防禦姿勢,企圖將關羽的刀鋒直接攔下。


    鐺—!


    刀槍相交處,星火迸濺。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鳴,轟然炸響。


    褚飛燕隻感覺一股恐怖的力量,正沿著槍杆,順著雙臂,宛如奔騰不息的滔滔大江般,洶湧澎湃地闖入自己體內,撕扯著自己的五髒六腑。


    甚至!


    自己手中的這杆渾鐵點鋼槍,竟也在頃刻間彎出個肉眼可見的弧度,彷佛力量隻要再大一點,便要透過槍杆,直擊其腰。


    嘶—!


    褚飛燕倒抽一口涼氣,本想硬接這一招的他,沒有絲毫猶豫,變化了套路,身子在戰馬上大幅度傾斜,掌中兵器更是斜出恐怖的角度。


    哧愣愣!


    刀鋒擦著槍杆,劃出一路星火。


    褚飛燕以被動泄力的方式,令青龍偃月刀的力量大幅度銳減,最終猛勁兒朝天一磕,方才勉強架開了關羽的兵器。


    然而......


    不等他坐直了身子,便聽一個驚雷般的聲音響起:..


    “能接我兩刀,你足以自傲了。”


    “這一刀!”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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