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傅燮麵如寒霜,眸中殺意大盛:“張角的屍首在何處?我這人沒什麽耐心,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結果你們明白。”


    “我真的不知道。”


    “殺!”


    噗!


    寒芒閃,血芒飛。


    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拋飛,鮮紅的汁液噴湧而出,一具無頭的屍體轟然倒下,發出噗通一聲悶響,震懾著鄰近同袍的心神。


    “我說過了,我沒什麽耐心。”


    傅燮眸中殺意更盛,然而語調卻冷得驚人。


    他的目光轉向下一個黃巾力士,依舊是冷若冰寒地道:“這迴輪到你了,張角的屍首現在何處?”


    “大賢良師沒死!他絕不會死!”


    “很好,那你去死吧。”


    噗!


    手起刀落,血濺長空。


    傅燮至始至終如閻羅王般冷酷,麵上沒有絲毫的神色變幻,再次轉向下一人:“如果張角還活著,能輪得到張梁突圍?”


    “到底是你們太過愚昧,還是欺我傅燮短智?我們在縣衙搜到了祭拜死人用的黍稷梗,別告訴我,隨便什麽人都能放在縣衙祭拜。”


    “說!”


    傅燮冷聲言道:“張角的屍首到底在何處?他蠱惑百姓,其罪罄竹難書,爾等莫非還要為此等人,而丟掉自己的性命嗎?”


    “我......我......”


    眼前黃巾眼神迷離,明顯有些意動,喉結強有力的上下翻滾,黃豆般大的汗珠翻滾落下,這是猶豫不決的征兆。


    傅燮心知對方一定知道些細節,繼續言語進攻:“爾等信仰的神祗,乃是太一神,如今太一神顯聖,昭告天下,張角實乃蠱惑民心之妖孽。”


    “莫非......”


    言至於此,傅燮聲音更加冰冷:“爾等不信神祗,反信個妖言惑眾的朝廷叛逆?他若當真是神使,符水又豈能喝死人?”


    “神可是仁慈的,有包容天下人之心,心誠則靈的惑言,也隻有爾等愚昧百姓,才會選擇相信,殊不知慘死於符水者,已有數萬人!”


    黃巾力士額頭冒汗,眼神空洞:“可是......可是......我們親眼看見了大賢良師,他真沒死,昨日傍晚時,還曾出現在縣衙門口。”


    “對對對。”


    “沒錯。”


    “的確如此。”


    “太一神如果顯聖,大賢良師應該早死了才對。”


    “是啊,但我們親眼所見,豈能有假?”


    “......”


    刹那間,黃巾力士紛紛附和,將自己心頭的疑惑和盤托出。


    傅燮唇角綻出一抹淡笑,不怒反喜,輕聲道:“傍晚?大賢良師?他如果活著,為何不早點出來,偏偏等到傍晚出來?”


    “這......”


    眾人疑惑頓生,搖頭表示不知。


    王昊早針對此給出過自己的解釋,因此傅燮直接搬了過來:“答案很簡單,因為傍晚可視環境很差,而張梁、張角是親兄弟,長相至少八分相似。”


    “爾等可以仔細迴想一下,張角出現的時候,他的親兄弟張梁可在身旁?如果我猜的沒錯,此人一定不在跟前。”


    “對否?”


    一聲叱問,頓時令黃巾各個愣怔。


    他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眼神中傳遞出來的消息,分明就是在說:“我沒見過張梁,你們可見過否?”


    傅燮長歎口氣:“好一個張梁,好一個張角,全都是蠱惑人心的高手,即便太一顯聖,依舊被爾等蠱惑至此。”


    “當真是該......”


    言至於此,傅燮臉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製般地跳起了幾下,垂在身邊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碎屍萬段,以儆效尤!”


    下一秒。


    傅燮如冰鋒般的目光,再次落在眾黃巾士卒身上:“怎麽,事到如今,爾等還在相信張角兄弟嗎?莫非還要執迷不悟?”


    “我們真不知道張角生死如何。”


    “是啊,隻是在昨天夜裏,好像有些動靜。”


    傅燮的目光立刻轉向言辭鬆動之人:“到底有何動靜?”


    黃巾皺著眉:“具體是什麽,我不太清楚,但他們應該是在往廢棄的祭壇方向去了。”


    傅燮毫不猶豫,當機立斷:“快,帶我去廢棄祭壇,賊子極有可能,把張角的屍體藏在了祭壇中,今日我要讓爾等知道,張角到底死沒死!”


    “走!”


    “喏。”


    黃巾應了一聲,隨即帶著傅燮,直奔祭壇。


    傅燮是個極其仔細的人。


    此處祭壇已然已經廢棄,許久沒人過來,但卻有著明顯認為挪動的痕跡,雜亂的腳印集中在一起,顯然近期曾有不少人來過。


    “搜!”


    傅燮把手一招,鏗鏘下令。


    眾將士齊聲應命:“喏。”


    祭壇不大,士兵搜尋一圈,很快迴來:


    “司馬,沒發現什麽異樣。”


    “我也沒有。”


    “我也沒有。”


    “沒發現。”


    “......”


    傅燮深吸口氣,目光在祭壇四周掃過,最終落在正中這座巨大的太一神像前。


    神像倒是沒什麽問題,但其底座卻要比任何神像都要高,而且是以條石砌築而成,上麵雕刻以精美的花紋。


    奇怪!


    如此精美的祭壇,怎麽會被廢棄呢?


    要知道,這裏可是太平道主導的,即便廢棄縣衙,也不應該廢棄祭壇才對,即便廢棄了祭壇,各種道具全部清空,因何還要保留這座巨大的神像?


    奇怪!


    真真是奇哉怪也!


    傅燮仔細打量著這座神像,尤其是其底座上的紋路,更是一個細節都不肯輕易放過,生怕錯過什麽關鍵的線索。


    忽然!


    一條詭異的紋理中,塞滿了麻線,與其餘紋理存在明顯的不同。


    傅燮當即拔出了匕首,從紋理中摳出麻線。


    這才發現麻線的紋路構成,像是一扇門。


    難不成......


    這裏有暗門?


    嘶—!


    傅燮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愈加的仔細認真起來。


    仔細觀察完底座正麵,他轉向一旁。


    頓時。


    一個圓盤狀的東西,浮現他麵前。


    傅燮伸手摸向雕紋的圓盤,試圖往下按,卻是無動於衷,下意識順時針一扭,卻聽到蓬的一個聲音。


    就隻見......


    底座上的暗門砰然打開,露出一條漆黑的甬道,一股屍臭的氣味撲鼻而來:“司馬,是屍臭味,裏麵肯定有屍體!”


    “來人。”


    傅燮招唿一聲:“下去瞧瞧。”


    士卒:“喏。”


    *****


    “報—!”


    “張梁率領大軍直奔薄落津趕去。”


    “......”


    “報—!”


    “張梁中我軍埋伏,已被成功包圍,正在鏖戰。”


    “......”


    “報—!”


    “張梁下河,準備遊到對岸逃生,卻被王昊駕木筏,射殺於河中。”


    “好!”


    捷報頻傳。


    皇甫嵩麵露喜色,摸著唇髭,笑道:“子霄此子果然不負厚望,沒想到連張梁都折在了他的手裏,當初拉攏他過來,實乃英明之舉。”


    一旁宗員揖了一揖,輕聲道:“沒錯,子霄此子年紀雖輕,但卻思慮嚴謹,智計頻出,此次若非他獻計,我等或許難以將黃巾從廣宗逼出。”


    “是啊。”


    皇甫嵩臉上止不住的笑意:“實不相瞞,起初本將軍還在擔憂,是否會如盧中郎一般,短時間內,難以攻克廣宗,不曾想子霄妙計,令整個冀州局勢驟變。”


    “據王使君傳迴的情報,如今魏郡、常山、中山的百姓,對於太平道的信仰,已經大幅度降低,很多人甚至開始貶低太平道,轉投官軍。”


    “哈哈!”


    言至於此,皇甫嵩仰天哈哈一聲,興奮至極:“軍糧籌措更容易了,也不需要多派兵馬保護糧道安全了,甚至還抓了很多黃巾戰將。”


    “毫不客氣地說,子霄此計一出,太平道已然功敗垂成,可謂是鼎定乾坤之妙計也,本將軍一定要如實稟告陛下,切不可辜負了此等有才華的年輕人。”


    宗員點點頭:“子霄可是並州王氏出身,想來王子師也會幫助他的,將軍不妨休書一封給王子師,令其暗中相助,否則京中閹宦作祟,隻恐有功難稟呐。”


    “將軍切莫忘了。”


    宗員揖了一揖,低聲提醒道:“盧中郎便是深受此害,連盧中郎都尚且難逃厄運,若是不多準備點手段,隻怕子霄功勞再大,也恐難得其功。”


    “嗯。”


    皇甫嵩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宗司馬言之有理,本將軍這便休書一封,派人快馬傳給豫州的王允,年輕俊傑當多多扶持,切不可因閹宦而埋沒。”


    宗員拱手:“將軍英明。”


    皇甫嵩抬眸瞥向宗員:“宗司馬莫非也喜歡他?”


    宗員淡笑:“怎麽說呢?子霄的確當世英才,員佩服之至。”


    皇甫嵩輕聲道:“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但願他將來可以成就一番功業。”


    一念至此,皇甫嵩取出帥案旁的絲絹,略一思忖,便落筆狂書,沒一會兒,便書成提筆,至筆一旁,吹幹墨跡,招唿道:


    “來人。”


    “在。”


    “速速派快馬,將此信送給豫州刺史王允,不得有誤。”


    “喏。”


    將絲絹塞入錦囊,遞給信使。


    彷佛心頭的一塊石頭落地,皇甫嵩長出口氣,撚須言道:“如今就看傅燮那裏的情況了,若能找到張角的屍首,此戰功績,必將震懾整個冀州黃巾。”


    宗員揖了一揖:“將軍放心,傅司馬必定可以找到張角屍首,再輔之以太一顯聖,必可令黃巾士卒信仰崩塌,從而徹底扭轉乾坤。”


    “但願如此!”


    皇甫嵩深吸口氣,又緩緩唿出:“若是黃巾賊子當真可以放棄信仰,自然是極好的,倒也省得本將軍再麻煩。”


    “非是萬不得已,本將軍可不願意對老百姓動手,希望他們能夠醒悟,切莫成為張角的傀儡,平白犧牲掉自己的性命。”


    宗員拱手:“一定如此。”


    “報—!”


    話音剛落,帳外響起悠悠一聲傳報。


    皇甫嵩抬眸望去。


    但見......


    自家侍衛急匆匆入帳,欠身拱手道:“將軍,傅司馬在城中東北,廢棄的太平道祭壇中,找到了張角的屍體。”


    “果真?”


    皇甫嵩騰地起身,目光閃爍著興奮。


    “嗯。”


    侍衛肯定地點點頭:“已經找到了,而且圍觀的黃巾力士,已經把消息散出去了,現在廣宗城中的黃巾俘虜,人盡皆知,張角死於神罰!”


    “彩!”


    皇甫嵩不自禁稱讚。


    此前,他雖然攻克了廣宗,俘虜了上萬黃巾士卒,但這些人明顯對官兵有抵觸,期間有不少士卒選擇造反,盡皆被漢軍鎮壓。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張角太平道信仰的力量,令其不相信官兵,因此這才會在戰敗以後,仍舊心存僥幸,選擇反抗到底。


    如今!


    張角死於太一神罰的消息傳開,勢必令黃巾士卒動蕩,軍心潰散。


    如此一來,隻要皇甫嵩能夠稍加疏導,便可穩定這股躁動的力量,不必再用強製性的暴力手段,來穩定黃巾潰軍。


    “傳令!”


    沒有絲毫猶豫。


    皇甫嵩立刻下令道:“按照原定的計劃,監察黃巾士卒的情緒,大肆宣揚太一神罰,誅殺張角之事,利用輿論來扭轉太平道信仰。”


    侍衛拱手:“喏。”


    “宗員。”


    “在。”


    “你立刻派人,飛馬趕往鄴城傳報,就說張角死於太一神罰,近期莪會將張角屍首送往鄴城,讓他好生利用這次機會,爭取一鼓作氣,破了太平道信仰。”


    “喏。”


    “且慢。”


    正當宗員準備轉身離開時,皇甫嵩忽然想到了什麽,擺手打斷。


    宗員停止腳步,轉身揖了一揖:“將軍,可還有何吩咐?”


    皇甫嵩撚須言道:“將斥候撒往巨鹿,此消息一旦傳入曲陽,張寶必定會有所動作,或許他會像張梁一樣按捺不住,主動出戰。”


    “旦有張寶的任何消息,務必在第一時間送達,我軍也要時刻做好啟程趕往曲陽的準備,不得放鬆警惕。”


    宗員欠身拱手:“將軍放心,屬下這便派人傳令。”


    皇甫嵩擺手:“好,速去辦吧。”


    宗員頷首,旋即躬身離開。


    皇甫嵩興奮地轉出帥案,頓時感覺肩頭輕鬆,他臨危受命而來,壓力極大,今日的巨大戰果,就像是給他吃了顆定心丸,接下來的任務便可隨心所欲,毫無壓力。


    而這一切的一切,全都要歸功於王昊。


    若非他獻出破滅信仰的妙計,想要橫掃廣宗,恐怕沒那麽容易。


    “子霄。”


    皇甫嵩麵帶微笑,口中喃喃自語。


    對於王昊,他由衷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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