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磁共振儀發出呲呲的聲響,平均每一秒就有一下,雖讓人不舒服但也在人體能接受的範圍。


    奚沉卿目視著商硯衡被送進緩緩送進核磁共振儀,長時間待在機器旁,讓她有些頭疼,其實對於尋常人來說是沒有什麽的,可能是奚沉卿年少時留下陰影的緣故。


    半個小時後,商硯衡終於被推了出來,隻剩下腳踝部位的技術掃描。


    奚沉卿走上前去拉商硯衡的手,因為她有注意到商硯衡的麵色比方才白了一些,看樣子他害怕是真的。


    她低頭在商硯衡耳邊說,“別害怕,有我陪在你身邊,你若是實在害怕的話,就抓緊我的手。”


    是人皆有脆弱的一麵,沒有絕對的例外,隻有相對的強忍。


    商硯衡抓緊她的手,奚沉卿分明能感受到他手心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從核磁共振室出來後,奚沉卿忍不住敲了敲腦袋,雖然隻是一下,但這一幕正好落在了商硯衡的眼裏,頓時眉心都擰成了一個‘川’字,“不舒服嗎?”


    奚沉卿不願讓商硯衡因此產生自責施壓的心理,在核磁共振室待了那麽久,她的確有些不舒服。


    她露出一抹笑,“沒什麽就是有點困,敲敲頭保持清醒。”


    奚沉卿坦然自若,純粹的眼睛看不出說謊的痕跡。


    商硯衡自不疑有她,伸出手揉揉她方才用力敲過的地方,而後輕輕掐著她脖頸兩側的斜方肌,“下次困了就告訴我,別敲自己的頭,這裏是人體的斜方肌,困了、累了,頭暈、惡心,掐掐這裏會舒服些。”


    奚沉卿點點頭,的確感覺舒服不少。


    還沒迴到病房,奚沉卿忽然內急去上廁所。


    商硯衡趁機掏出電話,讓人查關於奚沉卿為什麽會因為核磁共振儀發出聲音不適的原因。


    奚沉卿的事,細節之處他多數關注近十年,但也有不清楚的地方,主要是想留一個空間,這個空間叫做尊重,而不是關於人的分析。


    調查的資料很快便傳了過來,商硯衡得知了奚沉卿關於幽閉恐懼症的事,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難怪他方才提出讓奚沉卿陪他進核磁共振室,她會沉默這麽久。


    五指緊握手機,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手機就會變成碎片。


    忽然,商硯衡就像是瘋了一般將手機往地上狠狠一摔!


    完好的手機瞬間應聲四分五裂,什麽都不複存在。


    下一秒,他抬起手對準自己的臉就是重重一巴掌,就像是在對待戰場上的敵人,沒有絲毫的留情。


    清脆沉重的巴掌聲應聲而起,鮮紅的五指印頓時躍然臉上,偏瓷白的膚色格外的明顯,因為重力之下的慣性,軟口腔抵到牙齒,嘴角留下一行血跡。


    每一次,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害得奚沉卿有任何為難的時候,商硯衡都會如此對自己,這是他固執地給自己的懲罰。


    晏珩筠——你到底在做些什麽!


    正好路過的容錯將所有見證,有些呆怔地站在原地,遲遲無法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形成有效的認知。


    沉默良久,容錯正準備上前卻看到了從洗手間方向出來的奚沉卿,他立馬後退,藏在了隱匿之處。


    奚沉卿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手機碎片,還有被砸裂的磚縫,她有些微微愣住,看著背對著她的商硯衡,小心翼翼地喊他的名字,“硯衡、你、怎麽了?”


    她就去了一趟洗手間,左不過十分鍾的時間,怎麽搞得就像是世界大戰結束後讓人無法平靜的戰場。


    商硯衡不動聲色擦掉嘴角的血,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什麽太大的異樣。


    奚沉卿走上前,伸出手想要去拍商硯衡的肩膀。


    忽然,商硯衡轉身一把抱住了奚沉卿。


    奚沉卿有些愣愣的,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她能察覺到商硯衡將她抱得很緊,像是要把她揉進骨子裏的那種緊,不過她暫時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這裏,因為,她感受到了商硯衡的害怕。


    她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麽,此刻無聲勝有聲,她隻能輕輕迴抱他,緩緩撫摸他堅硬寬闊的後背。


    周圍經過的人都不免紛紛駐足側目,其實郎才女貌的相擁真的是一場視覺盛宴,再加上有人認出這是奚沉卿,紛紛拿出手機拍照,直到躲在暗處的容錯主動現身,旁觀者才逃之夭夭。


    此時的奚沉卿根本不在乎外界的眼光和議論,她在商硯衡耳邊輕輕地說,“生物老師說擁抱能夠讓人開心,所以,無論發生什麽事,希望相擁過後,你不要再不高興了。”


    斑駁搖晃的樹影在窗外來迴奔追,鳥雀口攜雜草在樹枝窩搭建起了房子,絲絲縷縷的光從外麵的玻璃窗折射進來,正好全都落在奚沉卿的身上,而商硯衡的背後則是一望無際的昏暗


    商硯衡終於迴應她,低沉沙啞的嗓音充滿克製的隱忍和愧疚,“沉卿,對不起。”


    奚沉卿聽得一頭霧水,“為什麽突然和我說對不起?”


    有那麽一刻,她都覺得相同的話,商硯衡於她說過最多的應該就是‘對不起。’


    她不明白,什麽時候都不明白。


    商硯衡是不會告訴奚沉卿,是因為他知道了幽閉恐懼症的事,他想沒有人會喜歡暗中的調查。


    奚沉卿無奈地彎彎唇,此刻的商硯衡就是一個極沒有安全感的孩童。


    她抬起手撫摸他的後腦勺,並且像是精準定位般避開了他的傷口,“商硯衡,別和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從來都沒有,我希望你不要給自己施壓,造成超強負罪感的心理負擔,因為那樣,我會擔心。”


    因為那樣,我會擔心。


    簡短的八個字就像是一顆巨石被人合力丟進了平靜無波的海麵,瞬間波濤洶湧席卷而來,漲起來的海水足以淹沒一切。


    商硯衡閉著眼,下顎抵著奚沉卿的肩胛骨,深深一嗅,全是奚沉卿的氣息,讓他著迷、讓他瘋狂、更讓他安心。


    他多想就這樣下去,一輩子也好。


    良久,商硯衡終於鬆開了奚沉卿。


    奚沉卿一眼便看到了他臉上紅腫的傷,鮮紅的五指印在白皙的膚色上格外明顯,她瞳孔狠狠一縮,有些不淡定了,聲音都是輕顫的,“你的臉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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