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禾按照慣例,把媳婦做好的衣服送到了供銷社,又要了十雙的襪子。


    “買這麽多襪子幹啥?”付培雅不解。


    “給人帶的。”周春禾就說道。


    “正好,我這也有個東西你帶去給江綠。”


    “又有人做衣服?”


    “不是,是封信。”付培雅說道。


    “信?”周春禾驚,“誰的信?”


    “趙斌給江綠的。”


    “趙斌給我們的?”


    “不是你們,就是江綠一個人的,所以你可別偷看。”付培雅故意道。


    周春禾抽了抽嘴角,“誰稀罕!”


    “那就好。”付培雅就把那封信交給了周春禾。


    這一路,周春禾再沒把自行車騎到40碼,甚至30碼都沒有,他心裏揣著心事,隨意地騎著車在街上慢悠悠走著。


    兜裏的那封信像是火炭似的,燒著他的胸膛。


    一個男人給一個女人寫信,能說啥?還是那樣優秀的男人給那樣美麗的女人寫信。


    不行,他得看看。


    周春禾一把捏住了刹車,把車停在路邊,迫不及待從兜裏掏出那封信,就要撕開,手卻懸在半空,停住了。


    他應該相信媳婦才是,她不可能做出對不起他的事。


    對,應該相信她。


    想到這裏的周春禾心裏安穩不少,同時羞愧不已,把那封信又揣迴了兜裏。


    撇開自行車立腳,重新出發了。


    可是不是二十米,他又停下了。


    江綠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可是保不住趙斌那小子做苟且的事啊,還是得看。


    周春禾動作迅速地把信又掏了出來,撕開了上麵的封印。


    拿出了信紙。


    就要展開,又停住了。


    對麵過來一個熟人,村長的兒子王自強,他小時候的跟班。


    王自強看著周春禾,像是看到了救星。


    周春禾把信又揣迴了兜裏。


    “春禾哥,太好了,在這遇到你,你帶我一程迴去吧。”王自強欣喜若狂跑過來。


    “你拖拉機呢?”周春禾就問道。


    “唉,別提了,壞了,拿去修了。”王自強懊惱道。


    “那,那就上車吧。”周春禾捏了捏車把,暗暗鬆了一口氣。


    此刻,他也不知道王自強的突然出現,是好還是不好。


    “春禾哥,你種菜掙錢不?”王自強熱切地關心道。


    “還行吧,混口飯吃。”周春禾漫不經心答道,心裏還在想信的事。


    “要不你和我開拖拉機拉磚吧,旁的不敢說,三天兩頭吃頓肉沒問題。”王自強再次邀請道,上次和江綠邀請了一次,沒了後續,這次再和本人邀請一次,王自強覺得自己很是重情重義。


    顯然,周春禾不打算領情,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你自己開吧。”


    王自強急了,以為周春禾是抹不開麵子,說道,“春禾哥,你千萬別覺得不好意思,我能混到這樣是因為我爹是村長,你又沒爹,所以沒啥好自卑的。”


    周春禾眉頭擰成結,要不是從小認識這孩子,知道他是個實誠心眼不壞的人,他這會非得把他拉下車揍一頓不可。


    “春禾哥,你好好考慮考慮吧。”王自強還是不死心,覺得自己有義務拉一拉昔日的偶像。


    “你別說話了。”周春禾終於吐出一句話,加大了腳力。


    王自強在後麵吹著北風,那叫一個酸爽。


    隻要王自強想要開口說話,周春禾就加速,硬是把這娃的滿腔熱情給生生澆滅了。


    到了王家壩村,王自強和周春禾都不成人樣了。


    頭發統一方向向後倒去,雙頰冰涼冰涼,嘴唇隻打哆嗦。


    “春,春禾哥,我迴去了,謝,謝你的車。”王自強哆哆嗦嗦說完,顫顫悠悠朝家裏走去。


    周春禾捂緊外套,充滿同情地看了一眼王自強,挺好的娃,幹嘛要長一張嘴呢?


    手往兜裏一揣,草!那信還在。


    神情複雜地迴到家,媳婦果不其然還在做衣服,兒子就坐在竹編的嬰兒車裏,玩著毛線球。周春禾嘴唇動了動,叫了兒子的名字。


    “迴來了,我還沒做飯呢。”江綠就說道。


    “不急,還不餓。”周春禾走過去,坐在兒子旁,看著的卻是江綠。


    “怎麽了?”江綠見他神色不對。


    “我問你個事,你老實迴答我。”周春禾憋不住了,得問出來。


    “你說麽。”江綠腳下踩著縫紉機,沒停。


    “你覺得趙斌咋樣?”周春禾問得小心翼翼。


    “挺好的啊。”


    “怎麽個好法?”


    “有錢又紳士,挺好。”


    周春禾一聽,心裏涼了半截,這兩個他好像哪一個都不占優勢。


    “那你覺得我咋樣?”周春禾裝作若無其事道。


    江綠聽到這裏,從縫紉機上抬頭,看了眼周春禾,“說實話?”


    “當然是實話?”


    江綠搖搖頭,“實話說,不咋地。”


    周春禾拳頭就捏緊了,“哪裏不咋地?”


    “魯莽粗糙還懶惰。”


    “草!”周春禾爆了粗口。


    “你看你看。”江綠忙捂住了兒子周天的耳朵。


    “不是,我就沒一點優點嗎?”周春禾有些急了,眼淚都要流下來。


    “你先告訴我你問這個做啥?”江綠放下衣服,正經問道。


    “我這有封信,趙斌給你的。”周春禾說出實情。


    “哦,信呢?”江綠攤出手。


    周春禾就極不情願地掏出了那封信,交到了江綠手上。


    極不自在,眼神閃躲,手腳無措。


    江綠當著他的麵,拆開了那封信,嘀咕道,“咋皺皺巴巴的。”


    下一秒,江綠就發現那信封是開的。


    “那啥,不小心弄破了。”周春禾心虛道。


    “哦,不小心。”江綠心知肚明。


    “天地良心,我可沒看。”周春禾下意識就舉起右手發誓了。


    江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周春禾同誌,你緊張啥?”


    周春禾舔了舔嘴唇,“沒緊張。”


    江綠就攤開了信紙,並且讀了出來:


    周春禾、江綠同誌,我在廣市有個做服裝批發的朋友,有大量庫存積壓,你們可有意願接手?價格優惠。請盡快告知。


    江綠合上信。


    “沒了?”


    “沒了。”


    周春禾一身輕鬆,“那啥,時間還早,我抱周天出去遛遛。”


    “你怎麽說?還要迴信給人家呢。”


    “你決定吧。”周春禾大度道,給了江綠充分的自主權。


    江綠知道,這廝剛剛是自卑了,也害怕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趙斌千般好萬般好,都不及周春禾是周天的父親這一樣好。


    我們一生如果無限延長,可能會愛上很多人,心動很多次,但是都不及那個第一個讓你愛上和心動的人。這大概就是宿命。


    如果不考慮道德和法律因素,你覺得你這輩子愛過幾個人?愛是唯一的嗎?


    我覺得出場順序很重要,可以心動很多次,但是結婚的那個人卻隻有一個,就像胡大明星,最近也官宣當爹了,但是我總是私心地覺得,他隻是選擇了目前適合他的,而不是他最喜歡的。


    你自己呢,有不可言說的意難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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