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吳閔優那兒知道了當年離婚之事的隱情後,他的心中便起了一股急切的衝動,恨不得能馬上飛奔到城南的柳風亭他們曾經的家。他想抱著李可唯,像以前一樣,嘴巴緊緊地貼著他的耳朵,跟那人說自己全都知道了。唐天嶂威脅他的事、婚禮的事、親友席的事、所有的、所有的事……隻要他告訴那人,他們就能解開之前所有的遺憾和誤會,就能迴到從前那麽好的時候那樣。就像小說裏麵寫的那樣可是等真的見到李可唯本人之時,這些亟待出口的千言萬語仿佛都被某種咒術輕飄飄地一擊,灰飛煙滅了。當李可唯邁出一步擋在王行深跟前時,季想突然有點不知所措起來。那人的眼睛有疑惑、有戒備、有敵意,但唯獨沒有委屈和傷心。原來眼前的李可唯是現在的李可唯,可是現在的季想,確是四年前的季想。“我不是讓你別來了嗎?”李可唯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季想今晚看起來似乎不是很正常。那人不知是不是熬了大夜,眼白泛著股令人心疼的紅,比平日在電視上看到的渾濁了許多。有一瞬間,他看見那人的臉上閃過了惱恨、委屈、後悔、怨念等等變幻莫測的情緒,跟變臉似的,讓人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考慮到季想之前有在酒吧發瘋的前科,他還是條件反射地站在了王行深麵前,生怕那人一個不對勁又要作出什麽事來。“……他是誰。”季想開了口,低啞的聲音帶著股明顯的冷意,眼珠僵硬地將王行深從頭到腳掃視了一圈。王行深明顯地感受到了一股男人之間特殊的敵意,剛才還在發愣的他這會兒立馬迴過了神,變得沉穩靠譜了起來:“我是李可唯的朋友。”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他竟左手輕輕攬過了李可唯的腰,效仿動物之間宣誓領地與主權一般,大方地對上了季想的視線:“現在正在追求他。”李可唯感覺腰間一熱,身子霎時僵住了。季想聽完之後,本就不善的麵容看上去更是陰惻惻的。他用眼神直直地望著李可唯,像在問他是不是真的:“……這就是你在circleclub說的那個大學生?”李可唯懵了幾秒,等到意識到那人說的到底是什麽之後,感覺腦袋突然暈得厲害。沒想到一萬年前扯的謊季想還記著。這簡直有點跳進泥潭都洗不清了,誰讓王行深正好也算個大學生呢。殊不知在季想眼裏,李可唯的沉默卻成了默認,他的瞳孔倏地縮了一瞬,隨後身側的拳頭也緊了緊,關節都捂得直發白。“我有話想對你說。”“我沒有話對你說。”李可唯平靜地看著季想:“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這話已經算是他能說出口的極傷人的重話了,誰知季想仍是以一種似痛非痛的眼神執著地望著他,一米九的大高個就這麽直挺挺地堵在原地不肯讓路。“就算你是大明星,也不能這麽橫吧,沒聽別人說不希望你打擾他的生活嗎?”王行深適時地抱怨了一句:“您這尊大佛我們這種小市民可惹不起,勞煩請駕往旁邊挪一挪,我們還餓著肚子,要迴家做飯呢。”季想被他左一句“大明星”右一句“大明星”給整得太陽穴突突疼,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早就準備好了的信封,遞到了李可唯跟前。路燈下,李可唯看著他那雙被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的手,怔住了。“演唱會的票,給你的。”季想方才在車上斟酌了一番說辭,但真正要說出口時卻一句都沒用上。“我有很重要的話同你說。”“一定要來。”王行深似乎對現在這種氣氛非常不滿意,瞪了季想好幾眼,直到不知道第幾眼的時候,那人終於走了。“天哪,沒想到現在的明星私下裏也這麽沒有素質,長得好看怎麽了,長得好看了不起啊,唱歌好聽了不起啊,空有一副好皮相罷了。”他其實心裏對季想與李可唯的關係好奇得緊,但出於個人的紳士風度,還是決定把這份令人心癢難耐的好奇給硬生生吞迴了肚子裏。“學長……”王行深轉頭看向李可唯,卻看見他拿起那信封,放在鼻下聞了聞。“小王”李可唯被一股碘伏的消毒藥水味兒給熏著了腦袋,咳嗽了好幾下。過了好久,隻聽他輕聲道:“你說……為什麽,人在最想要一件東西的時候,往往都不會如願。“”“而在不想要的時候,卻反而得到了呢。”2012年到2018年,荊棘鳥每一場大大小小的演唱會他都沒有錯過。他看著季想從不知名酒館的駐場歌手,一步步站到了2015enes全國巡演的舞台上,再到2017年成為的維多拉搖滾音樂節首個邀請的亞裔嘉賓,星途坦蕩事業輝煌的背後,那人流過的淚、吃過的苦,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比自己更清楚。但有時候看著電視上歌唱的季想,李可唯會覺得那人離自己很遙遠。分明演出前才給自己打過電話,可等到那人真正站上舞台,四周掌聲歡唿爆發如同雷鳴不歇時,李可唯又覺得他們被那一道冰冷的屏幕給無情地分割到兩個世界去了。他看著季想和唐汝君在媒體的鏡頭麵前大方合影時,心裏頭恍惚地想:我是他的什麽人呢……?分明是夫妻,卻不能在公共場合共同露麵;分明是夫妻,一個人的戒指戴在手上,另一個人卻隻能掛在脖子上藏在衣物底下;分明是夫妻,卻不能將在一起的合影上傳到網上,也不能向周圍人透露兩人的真實關係……即使有一天真的分開了,連相愛都沒有證據證明。那時的李可唯在心裏冀望著有一天,有一天或許他能正大光明地站在季想旁邊。他不要在屏幕前遙遠地望著他,他要站在他的身邊,站到伸手就可以觸摸到那人身體的地方。他也想坐在季想的親友席上,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季想心裏很重要的人,即使根本沒有人認識他。可是一年過完一年,李可唯最終還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個不現實的奢望。季想的人氣在樂隊裏一騎絕塵,這個位置坐著誰,誰便會成為腥風血雨的媒體鏡頭對準的焦點。說句難聽的話,李可唯這種“素人”根本撐不住。最後,他還是把冀望默默地收迴了心底,然後慢慢地接受了現實,可上天不知是對他仁慈還是對他殘忍,時隔四年後又延遲聽到了這個心願,竟然把他多年前每日每夜都朝思暮想的東西又送還到了他的手中。隻可惜,這麽多年過去,當初重要的東西已經失去了當時的價值,當初頑固不化的執念如今也隨著歲月一點點煙消雲散了。荊棘鳥這次十周年演唱會的主題名為“摯友”,與他們2013年發行的第一張專輯同名。東方工人體育場的主辦方為了這次盛大的演出,特意跟市裏的公關安全部門申請了大型煙花的批令。要知道,c市的煙花禁令已經實行五年有餘了,除了某些重大場合以外,連大過年都不準在小區放的,也不知是荊棘鳥麵子大,還是主辦方背後有什麽神秘的關係,這批令竟然破天荒地批了下來。連星娛即將卸任的老板都放棄了海島沙灘的度假之旅,連夜訂了機票迴c市,也不願錯過這場難得的十周年演唱會。奇喵、飯團、飛魚三家衛視為了爭奪演唱會的獨播權而打得頭破血流,最後卻反而被悶聲幹大事的月亮台給一舉拿下了。離正式演出還有三天,東方工人體育場所在的七星路都掛上了季想的應援海報,從2012年到2022年的演出cut循環播放,坐著車從此路經過的路人都會被震撼到。隻見體育場正對麵的center mall大屏正放著季想粉絲為他做的應援海報:屏幕中央的季想穿著一身純黑的製服,神色禁欲冰冷,手中正躺著一枚剔透的金色蘋果,一雙巨大黑色羽翼從他背後生長出來,仿佛古希臘神話中遮天蔽日的魔鬼。事實上,季想的英文名eris與希臘神話中的不和女神厄裏斯重名,粉絲們也特別喜歡以她的代表故事《金蘋果》來作為季想的個人標誌。作者有話說:還沒講清楚,但是總會講開的w嗯,還沒有這麽快和好,不然也太便宜小季了。還有一件事兒,我把原本2025-2035的時間線全部替換成2012-2022的時間線了,感覺這樣好像比較好代入。第42章 大雄彩排時坐車路過季想的那塊應援屏,忍不住羨慕道:“真帥啊。”“要是我也有一塊就好了”一旁的sam忍不住嘲諷他:“就你這大臉盤子加絡腮胡,真放上去了估計會損害我們樂隊的形象。”“謔。”大雄不甘示弱,也反唇相譏道:“那你這一頭黃毛怎麽說,身上全都是花花綠綠的紋身,得帶壞了多少青少年啊。”“我又沒說我也想有應援屏。”sam把目光移向了一旁赤著胳膊的季想,聳了聳肩:“季哥那一條花臂紋的東西可比我多呢,你這是雙標!”大雄拎了一瓶水墩墩地坐到了季想旁邊,看著他左手層層纏繞的繃帶,想起幾天前那人告知自己離婚內幕的事,心裏不由也很不是滋味。“票,送出去啦?”他試探地問道。季想點了點頭,眉目間卻依然被鬱鬱所籠罩著,看不出有半分冰釋前嫌的喜悅之色。“那……李哥也知道你知道了?”“沒有,我還沒來得及和他說。”又想起了那個令人討厭的眼鏡男,季想適時地把眉一皺,心情不佳道:“你怎麽不叫嫂子了?”大雄:“……”你們都離婚四年了大哥……!!他歎了口氣,看著季想安靜的側臉,又有點想問個讓他心癢了很久的問題:那你說李哥這次會來嗎?但到底還是沒問出口。大雄覺得如果自己是李可唯,他也不願意來。都是三十來歲的人了,有些事情兩個人心裏都拎得清楚,和季想糾纏真是一件耗心費神又徒勞無功的事情,如果他是李可唯,他也沒那個精力再重蹈覆轍一次。送票,無非是祈求那一點小概率的奇跡罷了。也許李可唯會來呢,畢竟那人總是對季想心軟……想到這裏,大雄的心又不自覺地小酸了一下,笑了笑:“以前,還在酒吧駐唱的時候,李哥就天天開玩笑,說什麽時候能在東體開演唱會,到時候把酒吧的所有人都請去看。”“那時候在地下樂團的表演頂多也就100、200個人看,運氣好碰上周末的話能有500個人,可是東體的最大容量可是十萬人呢”大雄垂下眼:“也虧李哥心大,天天這麽樂觀,總想著我們有朝一日能火。”“那時候年紀輕,大部分時間都在迷茫中度過,要不是他勸我,我可能也跟之前那個玩貝斯的kiki一樣,隨便找個正經的廠子打工了。不過也真是沒想到,竟然真被我們熬到了這一天。”一向對李可唯意見很大的sam聽完這話也不吱聲了,低著頭玩自己牛仔褲上的金屬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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