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蕭和迴到營中,夜色早已深沉。西北的夜晚,冷風唿嘯,還夾雜著些許沙塵。蕭和迴到房中,卻不見柴福的身影。想來今日又輪到他出去值夜了吧。作為邊軍之中的一個普通的士兵,柴福可沒有蕭和這樣的效用所擁有的特殊待遇。如此寒冷的天出去值夜,自然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


    不過,蕭和很快便要離開這延州城了。今夜同郭勸和李渭的一席密談。讓他更加感到這延州城之中的暗流湧動。眼下從山遇惟亮事件草草收場,再到胡威被人殺死滅口,最後通判周堅與此時還處在迷霧之中的倒賣軍械軍資大案的關係,依舊不明。而他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之間陷入了這個無比麻煩的深淵之中。或許,暫時離開延州這個是非之地,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想到這裏,蕭和不禁握緊了手。頓時,一陣劇痛便從右手手心傳來,絲絲鮮血便沿著包紮在右手手心的粉色絲巾緩緩滴落。這時,柴福值夜完畢,推門而入。


    “福哥,你迴來了。”蕭和連忙將手別到身後道。他這才想起,柴福要隨自己一同去慶州,而柴福本人,似乎還並不知道這件事。原來,今夜的一番密談,讓郭勸與李渭二人都覺得讓蕭和一人獨自前往慶州,似乎並不妥當。於是,便打算將柴福一並派往慶州。這樣一來,也好相互照應。隻不過,柴福在這延州城已經當了差不多十年的兵了,一下子離開延州,隻怕他會有些不便。


    “這麽晚才迴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同兩位大人商議?”柴福摘下頭上的氈帽,抖了抖上麵的黃沙道。


    “是啊,今日在市集之上,胡威的死恐怕沒那麽簡單。”在柴福麵前,蕭和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便將自己的一番見解對他說了出來。而柴福也似乎聽得十分認真,待到蕭和說完,他不禁眉頭緊鎖,鄭重其事的說道:“俺還是同你一道去慶州吧。若是真如你所說的,恐怕將胡威那小子滅口的人早晚會來對付你!”


    蕭和一聽,心中頓時一喜。便道:“李渭大人也是這個意思,說是怕你我二人關係過密,那夥人說不準也會對你下手。便讓我二人一同前往慶州,十日後同隨換防的軍士前往。”柴福一聽,頗為無奈的笑道:“看來還得哥哥俺跟著你嘍!”於是,二人一宿無話。


    第二天,延州城便似乎放鬆了許多,各處城門也不像前幾日盤查的那麽嚴格了。而在州衙之中,昨日受了驚嚇的郭蓉蓉,此時卻頭暈身重,像是受了風寒。郭勸早已經吩咐下去讓下人好生照料,不讓她偷偷出府。此時,躺在閨房牙床上的郭蓉蓉,正摩挲著手裏的那半塊玉環,眼神裏盡是懷念。她的腦海中,泛起了那一日蕭和陪著她下到深穀之中尋找玉環的點滴,嘴角不時的泛起笑容。而昨日的兇險,更是讓她心驚肉跳。


    不過,當她的目光再度聚焦到這半塊玉環之上的時候,她的眼中卻滿是淚水。


    “哥哥,是你嗎?”郭蓉蓉輕聲唿喚道。


    另一邊,早早起身的蕭和,此時卻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同柴福一般孑然一身的他,實在沒有什麽東西可拿。唯有一樣,便是隨著自己的靈魂一同穿越而來的手機。而現在,這個他未來世界唯一的寄托,此時的身份卻是一麵鏡子。柴福自然是不知道這東西的妙用,不然的話早就將蕭和當做神仙來跪拜了。而通過這段日子的把玩,蕭和發現這東西似乎隻能以人名來搜索事件。換句話說,若是他不知道同自己在這個時代一同出生的司馬光的名字,就連《資治通鑒》也搜不出來。


    所以,蕭和明白,若是他想要將手中的手機外掛運用自如,就必須認識更多的人,尤其是名人。畢竟,搜出來的那些史書上的記載,全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物。像自己現在這樣的小人物,自然是沒有任何記載的。


    “要是將來我叱吒風雲,是不是就能搜到了?”蕭和心中不禁得意的想著。這時,柴福為他從大夫那裏討來的金創藥已經送來了,於是,他小心解下郭蓉蓉為他細細包紮好的右手,將藥敷好,另拿了一塊布重新包紮好。至於郭蓉蓉的那塊染了血跡的粉色絲巾,蕭和打算將它洗幹淨後再找機會還給郭蓉蓉。不過,此時他的內心卻似乎有了別的想法。正當他頗為踟躕之時,柴福似乎發現了蕭和的小心思。站在一旁笑而不語,蕭和隻好無奈的將絲巾收好,忙著岔開了話題。


    “對了福哥,你知不知道慶州城的那個劉大人?”蕭和問道。


    “哥哥粗人一個,哪裏知道這些事情。”柴福有些不屑的說道。其實,蕭和早已經用手機搜過這個環慶副都署劉平的資料了。隻不過,現在隻能看到他在出任邊將之前的一些履曆。其人將門之後,而且能文能武,同時,與李渭乃是至交。除此之外,關於他成為便將後的事情便無法看到了。這倒是讓蕭和頗為鬱悶,這樣的先知先覺,似乎對他將來如何行事並沒有什麽幫助。讓他不禁在心中咒罵那個讓他穿越的家夥。


    另一個時空之中,正在燈下敲著鍵盤的家夥看著自己剛剛寫好的片段,得意的微笑著······


    另一邊,除去了心腹大患的周堅,對於蕭和這樣一個喜怒不行於色的小子,讓他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這個年輕人的深不可測。隻不過後來他招來的那些人並沒有遂他的心意將蕭和一同除掉,而是要留著這個禍患。雖然讓他頗為不爽,但是得知蕭和即將前往慶州,頓時也釋然了。


    “但願那小子死在戰場之上!”周堅心中閃過一絲毒念。然而眼下,還有一件大事讓他心有顧慮。那便是朝廷對於延州這次處理山遇惟亮事件的態度。這幾日,他已經從一些朝中的朋友那裏聽到了一些風聲。似乎相公們對於此次延州城將山遇惟亮送迴西夏的做法頗有微詞。認為雖然讓李元昊沒有了挑起事端的借口,卻有損朝廷的威嚴。若是以後再有人來投,卻依舊被送迴,隻怕最後無人為朝廷效力了。不過,對於這樣的看法,官家似乎並不認同,因此,朝廷的旨意這才遲遲不到。


    而且現在,延州方麵還沒有將西夏騎兵擾亂延州城,妄圖劫奪山遇惟亮的事情上報。若是此間一節再被朝廷得知,隻怕更會讓自己受到朝廷的斥責。思來想去,周堅決定搶先向朝廷上奏此事,順便將責任全部推到即將去職迴京的知州郭勸頭上。想到這裏,他立刻寫好了一份奏折,立刻送往汴京。做完這些,他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詭異笑容。


    不過,周堅沒有預想到的是,此時此刻,代替郭勸出任延州知州的人,正在馬不停蹄的趕往延州城。而他的所作的那些事情,也很快就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因為,他還忽略了一個人,那便是上迴負責押送山遇惟亮前往西夏宥州城的指揮使韓周。


    自那一日韓周將周堅交予他的東西送到了西夏人的手中之後,便一直覺得不妥。這軍中器械的圖形,怎麽可以如此隨便的交給敵方呢?可是,不識字的他又不清楚那些圖形文字究竟是何內容。因此也不敢隨意說出這件事。不過,這一日,兵馬鈴轄李渭大人將延州城駐軍的指揮使以上全部軍官召集,一同學習一樣剛剛完成的圖冊。上麵說的內容正是那一日自己送到西夏人手中的那卷圖冊!


    而這本圖冊,正是《武經總要》的初版內容上卷。得知這一駭人結果的韓周,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將這樣重要的東西送到西夏人手中,便是資敵大罪!於是,驚恐之下的韓周,便猶豫著要將這件事向李渭與郭勸二人報告。然而,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而且這幾天,延州城風傳朝廷要追究這次延州城被西夏騎兵所擾的罪責,連知州郭大人與兵馬鈴轄李大人也要受牽連。而身為通判的周堅卻恰恰不在其中。頓時,讓韓周的心中多了一絲顧慮。於是,他隻好表麵上先裝作若無其事,等待時機將此事告知上官。


    果然,第五天,朝廷的旨意也到達了延州。知州郭勸因為山遇惟亮事件的處置不當,有失朝廷顏麵。於是官階下降半級,此次外放期滿也暫不召迴京城,而是左遷至齊州任知州。待到新知州到任後再行交割。而兵馬鈴轄李渭罰俸半年,以觀後效。一時間,延州城內顯得十分不安。不過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而郭勸與李渭二人似乎早有所料,他們知道,這一切一定有延州通判周堅的一份功勞。當初第一個提議送還山遇惟亮的正是他,而現在他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懲罰。看來,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東西。


    這樣的結果,也有些出乎蕭和的意料。想不到,先離開這延州城的,隻怕是這位郭大人。這也表明,自己同郭蓉蓉的一縷羈絆,似乎也即將走到盡頭。而這次,他的內心似乎有了一絲絲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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