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忍著怒道:“休要給我裝蒜!”


    張清芳畏縮著,再仔細聽此人聲音,好生熟悉。他瞬時明白了,這些人應是來毀證滅口的。


    他陰惻惻地笑了笑:“東西自藏於隱秘處,草民死,即有可托付之人送告晉王。”


    “找死!”


    張清芳笑道:“死又何懼,如此多人為伴,黃泉路上亦熱鬧。”


    當他決定曝露自己手裏留了他們的罪證把柄時,他就知道會有今日。是以早將妻兒送去了置於霸州彰武軍治下的莊子,戶籍也早就冒籍過去。偌大的張宅除了他自己以外,皆是奴仆姬妾客人而已。


    黑衣人怒著一把提溜起張清芳:“晉王無權無職無勢,爾以為我等懼怕?”


    張清芳卻冷笑道:“若無所畏,諸公何必屈從?”轉又戲謔道:“趙郎君不必掩麵,老熟人了,鄙人識爾聲音。”


    “瘋狗!”趙阜怒罵一聲。


    此時,手下接連來報:“郎君,全搜了,未見暗格暗室,未見證物。”


    趙阜一腳踹倒張清芳,喝問:“東西藏於何處?!”


    張清芳隻笑不答。


    趙阜更怒,豎著刀,一下刺入其腳踝,挑斷他腳筋,疼得張清芳一聲嚎叫。


    趙阜威脅道:“切莫以為世間僅生死二事而已,生不如死,才是大難!”


    張清芳卻忍著巨痛,笑道:“草民命賤,無畏!”


    恰此時,又聞著一聲唿喚:“郎君,彰武軍巡察將至。”


    趙阜吩咐道:“莫招惹,將張狗拿走,留兩弟兄縱火。”


    “喏!”屬下應道。


    立時分作兩隊,一隊綁了張清芳自後門而出,一隊則掠取財物後,以燈燭縱火。屆時鄰裏報官,則委以強盜所為,餘下之事,司法董良益知道如何辦。


    在桐油的助燃下,火勢瞬時蔓延開,彰武軍巡察望著火光大起,立時組織救火。一入宅院,便見死屍遍布,俱為利刃所殺,當即報建州府衙。


    趙阜等人拖拽著張清芳轉入小巷,忽聞得一聲問候道:“滅人滿門,不畏果報乎?”


    慘淡的月色下,小巷兩頭各響起鋃鋃鐵甲聲,長槍與箭矢泛起點點寒光。


    “彰武軍?”趙阜挑眉道。


    一聽是彰武軍,張清芳立即掙紮高唿道:“吾乃張清芳,麾下救我!”


    趙阜果斷一個手刀打暈了他。


    “攻!”


    韓壹一聲令下,巷子兩頭的彰武軍,前軍舉盾掩護著後軍弓槍,向中間的趙阜等人擠壓過去。


    趙阜令道:“越牆走!”


    手下人紛紛扔出鐵鴟腳掛在牆頭,趙阜等人拽著張清芳越牆遁走,並留下一隊刀弓斷後。


    然無甲刀弓,在俱甲盾陣前根本無用,很快便被韓壹所領的兩支彰武軍巡隊擠壓到牆角,一齊用長槍刺死。


    而越牆遁走的趙阜與手下拖著昏厥的張清芳,竭力奔向節度使官邸。


    隻是尚未進邸,倒讓趙阜驚掉了下巴,隻見身披俱甲的彰武軍,將節度使邸圍了個水泄不通。齊刷刷的寒甲、長槍、冷弓不禁令人膽寒。


    正此時,保靜軍亦披甲胄而來,張弓舉槍,與彰武軍對峙。


    韓匡武手裏奉著太祖節鉞,笑嗬嗬道:“好啊好啊,保靜軍大忠,韓某必報陛下嘉獎爾等。盧龍趙氏,萬世忠良!”


    趙阜心下戚戚然,望著似笑非笑的韓匡武,一時間失了主意,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調軍,豈非是給他趙家扣謀反之罪嗎?究竟何人自作主張調來的?此般大事,父親為何不出來說話?


    未等他思明白,韓匡武手裏端著太祖節鉞,向著他迎來。笑道:“晉王不過與令尊清談兩句,賢侄竟使大軍來護衛晉王,太勞師動眾了。”


    趙阜愣著搖搖頭,否認道:“沒、沒有。”他趕緊解釋:“我父子未曾調兵,是他等裨將自做主張。”


    見韓匡武挑眉不信,趙阜趕緊奔過去,對裨將斥責道:“誰調爾等來的?!”


    裨將茫然道:“屬下得信,使君與郎君為人挾持,令屬下來救護。”


    “救你娘!”趙阜罵道:“爾眼瞎啊?!瞧不見其手中節鉞麽?爾等調兵來,那是謀反!謀反!”


    “郎君……”


    “還不快滾!”趙阜嘶聲喊著。


    這世間怎會有這般的蠢貨在自家麾下任事?這般大的動靜,父親都未出麵,顯然已經被晉王和姓韓的拿住了。若此時被扣上一個謀反之罪,韓匡武完全可以憑借手中節鉞先斬後奏。


    裨將得罵,收兵悻悻而去。


    藏於角落看熱鬧的蕭燕燕,甚是喜樂道:“哥哥將保靜軍誆來,可有想過,若真打起來了,當如何收場?”


    韓德讓答道:“趙氏若反,順勢鎮壓,十叔假節鉞,可先斬後奏。”


    “這趙郎君還算機靈,沒踩這陷阱。”


    “不重要,保靜軍惟聽命於趙氏父子,其父子危矣。”說著,伸個懶腰道:“走吧,咱迴去幫晉王寫奏疏,彈劾趙氏父子。”


    “你如今借晉王之名,彈劾上癮了?”


    “就當練字唄。”


    兩人說笑著迴驛館。他再瞥一眼這亂局,似乎有些明白,為何當初與喜隱造反,他韓家並未被責問了。並非他暗通耶律璟,乃因各軍鎮尾大不掉。


    歎自己還是太年輕了,至此刻才明白,法不是不責眾,法隻是不責權。


    待保靜軍撤去,韓匡武瞥目看了看昏厥過去的張清芳,揮揮手,指使麾下甲士將張清芳劫取過來。


    又再對趙阜笑嗬嗬說道:“賢侄,外間燥熱,迴家裏說話吧。”說著,一巴掌拍在趙阜背上,推著他入門,駭得他背脊生寒。


    入邸,見家中人皆繳械伏跪著,而彰武軍則俱甲持骨朵站崗,五步一崗,一直排到廳堂。趙阜再入廳堂,見著父親稽首大拜,而堂上危坐的正是晉王。


    趙阜也稽首大拜道:“卑臣,建州錄事參軍趙阜,參見晉王殿下,殿下金安。”


    耶律賢望之,悠然笑道:“趙參軍辛苦了。”


    “卑臣不敢!”趙阜顫言,額頭汗珠連連滾落。


    耶律賢溫和道:“豪門大戶不奉府令退田之事,趙使君當早與小王議論,尋解決之策,何必鬧得如此難堪?”


    趙延暉俯首道:“臣知罪。”


    耶律賢悠然起身,柔和囑托道:“公乃魏國公之後,不言那罪不罪的。張清芳,孤帶走,趙使君好自安歇,勿再生事了。”言畢,與韓匡武帶著張清芳迴驛館。


    待耶律賢等人走後,趙阜才敢顫顫道:“阿爺,現下如何是好?”


    趙刺史額頭鬥大的汗珠滾落,說道:“快給當家的,送八百裏加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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