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城壯丁大隊人員改組加強後,青年黨員們經過研究,又以辦“冬防土匪”為名,把當地土豪劣紳家的武器,集中收繳起來,使壯丁大隊擁有了二十多支短槍,四百多支步槍。


    在川東軍委的指示下,壯丁大隊平時分駐各地,進行有組織、有計劃的訓練活動。隨著秘密革命武裝的建立,虎城、南壩一帶,發動群眾的工作也日漸順利。石子安以教育會的名義成立了虎城農民夜校,隨後又成立了工會、婦女會、兒童團。


    虎城壩頂的南嶽,地理上與虎城緊緊相連,生活上唇齒相依,在革命的進程上,也步調一致。當地的共產黨員們,借用虎城壩上轟轟烈烈的革命形勢,不斷將影響擴大到周邊的大樹鄉、黃都鄉、萬家鄉等地。


    大旱來臨,稻田裏幹起了縫,稻秧半死不活,眼看一年最大宗的收獲泡湯,雇農們迫切要求當年減租。但地主們怕農民天旱少交或不交,都到田邊去查看,以退佃相威脅,違心地高估產量。


    虎城壩上的兩個老地主周仕甫、楊照麟,帶著一批狗腿子,起出藏著的槍支,到他們的田地裏去估產定租。


    心黑透了的老地主,吃了佃戶家的酒飯,借著酒勁,一唱一合,把產量估得高高的,讓佃戶們叫苦不迭,苦苦哀求,老地主毫無憐憫,狗腿子狐假虎威,演出了一幕幕人間悲劇。


    壯丁隊聞訊,分散從四麵打來,一麵嗬斥,一麵鳴槍威嚇,兩個老地主和狗腿子們喪魂落魄、抱頭鼠竄,周仕甫的兒子周東倫不信邪,舉槍準備反抗,一槍打來,天靈蓋被掀出老遠。這下子地主們全都老實了,減租運動取得勝利。


    1928年12月10日四川軍閥之間為爭奪下川東地盤進行的下川東之戰又開始了。


    “砰!”


    譚智明和幾個手槍營連長正在商量出征的事,旁邊的一所軍營裏傳來了一聲槍響。這要是在平時算不了什麽,可是現在卻是要遠征…………


    宿舍裏的士兵們唿的一下湧了出去,吳焜也帶著疑慮跟在了他們的後麵。剛走近響槍的營房,就聽到傳來幾聲慘叫,一個小兵滿身鮮血,被幾名士兵七手八腳的抬了出來。


    “怎麽迴事?”有人小聲問“不知道!也許是槍走火了……”


    吳焜看著卻不像是槍走火,因為吳焜注意到他受傷的位置是在脖子,要打中這個地方,必須要將自己的步槍放下來,用腳趾去壓步槍的扳機……


    吳焜知道,並不是所有士兵都想到戰場去發財,許多士兵是討厭戰爭的,他們的目的是當兵吃糧。吳焜遠遠呆望傷者,韓四葉也來看熱鬧,和他站在一起,見吳焜那怔怔的眼神,方才認真的叮囑:“這事,不要去問,不要說,看在眼裏就行了。嗯,你想,要讓一名當兵的自殘,這得對戰爭有多大的恐懼。更重要的,這是士兵們躲開戰爭的最後一條退路!誰堵塞了,上戰場時怎麽挨的黑槍就不知道。“


    沒過多久,一名傳令兵來現場傳令,軍官們到旅部開會。其實大家已經心知肚明開會的目的是什麽。


    為爭奪地盤,四川軍閥之間的戰爭從未停息過,這次又是楊森聯合了七個軍閥,準備向劉湘開戰,孟青雲獨立旅的任務是隨第十師迂迴到重慶城的南邊,攻擊劉湘老巢重慶城,雖然長官嘴裏說得天花亂墜,似乎戰果手到擒來,可士兵……


    果然不出所料,吳焜隨著譚智明營長剛到旅部,孟青雲就指著軍官們的鼻子,咆哮:“看好你們手下的兵,特別要注意那些膽子小的,可以先收了他們的子彈,也可以把他們捆起來,到地方了再解開,晚上睡覺時把褲子收了,看他們光著屁股往哪裏跑。我們隻有這點兵了,再不做個樣子,番號就保不住了!沒有番號,沒有兵,你他媽當個屌的官,當個啄木官。”


    “是!”“要得。”“聽老大的。”


    眾軍官嘴上應了聲,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如果士兵們有心要自殘的話,就算跟在屁股後麵也沒用。


    果然,收了子彈後有人用刺刀,收了刺刀後有人用石頭,……他們隻要把右手拇指伸出來,用什麽一砸,一剁……,有人用衣服纏住下身,也要當逃兵——


    雖然又發生了幾起,被長官們一頓痛打後趕出了軍營。後麵沒有了,不是什麽思想政治工作,而是夥食變了,白米幹飯雖不管飽,但雜糧佐餐副食可吃飽,一人一片的燒白也上了桌。混吧,先吃幾頓飽飯,死了也值,士兵們想法變了,都是肚子餓鬧的……


    在整軍時,獨立旅眾人雖百般遮掩,可軍部已經對獨立旅的人員裝備了然,劉建藩參謀長提議將獨立旅壓縮成一個團,軍部的人都讚成,還是跟孟青雲私交很好的楊漢域向楊森說了好話,楊森也認為孟青雲自來到帳下,雖無大的戰功,但多次護送自己家人無恙,總歸聽話,而且編號大一點,也可以唬唬人,暫時保留吧。


    吳焜18歲了,仍是小少年未發育的身胚。記得還是在參軍之初的那幾個月,在新兵營靠搶,在軍號訓練班,在寶隆洋行和軍校,吃了幾月的飽飯,體重象狼崽子有食物一樣,從五十來斤,飛漲到80斤。朱德代表離開萬縣,軍校解散後,夥食水平直線下降,很少有吃飽飯的時候,體重不增反降到七十多斤。楊森整軍,湊成了清一色的“廣安幫”“楊家軍”,重機槍和炮全集中在兩個執法總隊後,他幹脆宣布,軍部不再發餉,隻供吃飯,表現好,作戰得力的才發賞錢。他手下的“蔑條”謀士們解釋,這是一個來自西洋的新舉措,叫“以獎代餉”。這一發明,遺禍無窮,後世某些地方對基層必要性的大宗開支,采用“以獎代補”,讓正常開支沉澱在基層,任其腐爛,基層財務信用喪失,號召力減弱,管理力下降。


    軍官們的餉也由各級自籌自支,兵微將失的獨立旅那裏有錢,即使軍部下發一點賞錢,還不夠蒙張飛七個姨太太的胭脂費。那就吃飯吧?可經過皮條客和他的繼任者,“精心”管理後,獨立旅的夥食每況愈下,吳焜感覺自己由於長期吃不飽,胃萎縮了,晚上在床,一口大氣吐出,能從肚皮上摸到自己的後脊梁骨,一口氣吸進,經過空空的腸胃,可在數分鍾內用屁打出來。


    楊森的“饑軍”思想,在獨立旅得到全麵的貫徹執行,吳焜的被褥仍是新兵營那一套,破爛到絲絲縷縷,穿眼透風。這還是好的,有的兵在征戰時丟掉被褥後,沒有補充,隻好找人搭鋪,或者尋空填床。冬夜寒冷,受不了。譚智明營長娶了一個妻子,不在軍營住,被子也帶去了。寒冷時,吳焜時常要小春抱著被子迴來住,擠在一起暖和一點。


    冬軍衣也是當兵頭一年發的,補了無數的疤,自己買來針線補的,好在有的是時間。


    當獨立旅隨著第十師,攻擊前進,渡過嘉陵江,過了洛磧,來到魚洞的筆篆山時,再也攻不動了。


    停止進攻後,陣線穩定起來,雙方進行陣地戰,楊森軍意在尋機突破敵方陣地,軍官們以“攻進繁華的重慶城,任意玩耍”相號召,劉湘守軍固守不高的筆篆山防線,已知援軍正在趕來,故鬥誌旺盛,不斷向下發動反衝擊。


    攻不動的另一重要原因,是第十師和獨立旅沒機槍、沒炮,攻擊力弱。楊森把所有的機關槍和炮集中到了他子侄掌控的兩個執法總隊去了,大戰已經進入決戰階段,而這兩個楊森的“護身法寶”,還在梁平到墊江縣之間行軍。


    數次戰鬥後,吳焜被身邊戰友的死亡,喚醒了抗爭的意識,當對方又一次發動反衝鋒,槍聲又響起在耳畔的時候,吳焜不知不覺進入了戰鬥狀態,暫時忘記了悲慘的過去,也顧不得未知的下一刻——先要活下去!這是徐允士營長的叮囑。


    通過東征、和劉湘與楊森的戰爭,吳焜混成了戰場老油子。


    這時,吳老兵身軀微微前傾,伏在土牆縫隙上,掩藏在因年久下垂的灰色帽簷下的,是濃黑的老虎眉,和那一雙初成形的鷙鷹眼。雙眼皮漸漸眯起,唿吸頻率變得緩慢,生存的本能占據了主導,開始支配他那瘦弱而敏捷的身體,支配思維,支配那支從戰死的戰友手中,挑來的川造漢陽步槍。


    川軍的步槍80%為川造,其中還有一部分手工製品,這些槍有些時候打兩槍就拉不開槍栓,200米外就打不準,使用日久,連膛線都基本被磨光,子彈出膛不走直線,大多數沒有配刺刀,獨立旅甚至還裝備有不少古董步槍、三響鉤步槍,幾或還有產於清末的槍支。


    吳焜選的這支,屬於這些槍中的驕驕者,七成新,幾年從戎經曆,讓吳焜的軍械知識逐漸豐富,他觀察這槍:膛線深遂,槍栓靈動聲脆,彈槽油膩,平時保養不錯。吳焜判斷這槍在200米內,還是有些準頭的。


    劉湘的部隊,比楊森的部隊組成還要雜亂,每個旅都是一個小派係,大多是軍閥混戰中失敗後,來投靠的雜牌軍,武器裝備也是五花八門。但劉湘重視武器進口,從今年開始更是大規模購買外國武器,同時還大力自製武器。現在對陣的這個營,使用的就是劉湘委托重慶華興機器廠,仿造法國的啟拉利輕機槍。這槍打起來不能長時間連發,多點射,聲音如大公雞般“嗬嗬,嗬嗬”的叫,可就是這上不了機槍界台盤的機槍,成了阻擋楊森軍前進的利器。


    在機關槍的掩護下,劉軍又發動了一次反衝鋒,憑借地利,從上往下,衝進200米線後,劉軍改為匍匐前進,畢竟200內是死亡禁區——大家都是混飯吃,誰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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