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焜感覺自己的體能太差了,才跑個三公裏,頭昏、惡心、心髒象要跳出胸膛一樣,這樣子怎麽能逃避戰場上敵人的追擊,看來飯仍要搶,功夫要抓緊練了。


    這天上午,每個連都練習了越野跑,午飯前集合時,營長講評宣布,為準備明天的越野跑,今天自由活動一個下午,但不準出營房。


    營長宣布完,操場上一片歡唿,休息,太難得了!


    六班的人禿嚕了一把汗濕的軍裝,換上舊衣服,準備睡個好覺。按王軍和虞財的說法,不到晚飯前,腳趾頭都不動一下。那老兵陳大漢,早就在床上開始了打鼾。


    吳焜不想睡,也不想動彈,看到放在床角的嗩呐,這個平大哥托人送來的隨身法寶之一,靜靜地在那裏,似乎幽怨。就拿上嗩呐,準備出去找個地方吹吹,孫清安、梅超、徐海也跟了上來。


    四人在營區內找到了離營房稍遠的地方,一株濃蔭蔽日的桂花樹下。


    孟夏時節,草長鶯飛,萬樹泛翠,正是一年中生機勃勃的時節。


    石頭上坐下,三個戰友愜意地臥在草地上,樹蔭下,和風輕拂,閉目聽樂,可以入眠。


    吳焜吹了起來,他會的都是做紅白喜事的曲子,比如辦喪事的曲子,屬低沉類;辦喜事的就歡快。他先吹了喜曲兩首,再吹了一首祭祀時用的曲子,悠揚而平穩。


    閉目吹奏中,不知不覺間,想起逝去的父母和哥哥,想起杳無音信的表哥和葉子,曲調轉了傷悲。


    “好!不錯。氣勢旺、調子熟。”旁邊有人稱讚。


    睜眼看,隻見一個年約二十四五歲的號兵,一雙腫泡泡的金魚眼望著自己,軍裝幹淨整齊,綁腿打得緊湊,麵熟,是營部的號兵。


    吳焜正要打招唿,忽然想起軍規,立即打了個立正,報告:“新兵一連二排六班士兵吳焜和戰友正在休息,請長官訓示。”地上那幾個貨,也不情不願地從地上扒起來,打了立正敬禮。


    那號兵還了禮,自己先坐在草地上,扯了根草莖,吡牙來簽。“我不是什麽長官,我隻是調到新兵營來給你們吹號的號兵。”


    “老弟,你這個嗩呐似乎有了些年頭了,調子很熟咧。”他拿起吳焜的嗩呐來看,麥稈做的吹嘴、鐵皮的嗩呐皮,擦得鋥亮。


    “幾歲就學,家裏沒地,靠這個混油鹽錢。”


    “你就是那個不用腿,打贏了老兵孝七的‘一盆飯’?”


    “嗯”吳焜不想談這事,這與峨嵋派武德不符。見老號兵腰間掛著一尺多長紅布的的銅軍號,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能看看你這個號嗎?”


    老號兵取下號“當然可以。”


    吳焜接過號,和幾個戰友仔細觀察撫摸,軍號是全銅的,平時保養得很好,沒一點鏽漬。吳焜擺了一個昂首挺胸吹號的造型,對號兵說“好像還有個號嘴吧?”


    那號兵笑道“當然,每個號兵都有號嘴子,是我們號兵獨有的,不借不賣,死了要跟我們進墳墓的。”說著摸出一個號嘴子,安在號上“你試試,我讓你試才試,別人的號嘴子,沒讓你吹,可不要去吹。”


    “嗩呐也是一樣的。”吳焜把號舉起來吹,吹出“唿、唿”的聲音,但號無論怎樣也不響,把號嘴子重新安過,還是不響。瞅瞅那號兵,隻見他是得意嘲笑的眼神。


    吳焜又仔細地觀察號內外,再把號嘴子按了一遍,仍是吹不響。徐海、梅超、孫清安湊過頭來,自詡“機械師”的孫清安也搞不懂。


    老號兵金魚眼得意了個夠,見差不多了,拿過號來邊講邊指給幾個新兵看:


    “軍號也是樂器的一種,是靠嘴唇振動發音引起唇簧氣鳴產生號音的,當你的嘴唇振動時,氣流通過杯狀號嘴吹入管狀體內,使管內空氣隨之振動發音,獲得不同的音高,並由牽牛花開放樣式的喇叭口來擴大它的音量。軍號發音不是靠伸縮號管,高音低音,由吹奏者的唇肌來控製,可以演奏出由低至高五個泛音。”說完又指點了吳焜吹氣的技巧。


    吳焜仔細再看,結合嗩呐的吹法,想了想,試著再吹,終於吹響了,再吹,音更長,越吹越來勁,臉染成了一塊緋紅的布。


    老號兵站起來圍著吳焜轉,金魚眼描了又描。


    吳焜吹累了,把號隨手扔在草地上,老號兵急忙撿起來,發怒道:“你幹嘛不愛惜號?”


    梅超在旁代答:“這是銅的,又不是水做的,摔都摔不爛。”


    老號兵更怒:“放屁!”他心疼地檢查好,一邊說:


    “號是從口部直接吹起至號嘴,由號管而從喇叭口發聲,吹了後在軍號內部,會存留下口水,每次我們吹完號,要用清水或者溫水清洗,每隔一段時間還要用燒酒,倒進去清理號管。軍號表麵要用上好的菜油或者槍油細細的擦。“說著他果然從兜裏摸出一小瓶槍油,象拿著金珠寶貝一樣擦拭起來。


    幾個新兵見他對號如此愛惜,在旁目瞪口呆。


    “軍號是長官的嘴巴,戰場上長官指揮全靠它。號手隨身帶著號,每次宿營放號時,要注意軍號擺放位置,抽出號嘴,將軍號平放在桌子上,不要垂直放,不能放在凹凸不平桌子上,更不能放在潮濕或者太陽曬得到的地方。這是我們吃官飯的家什,拿軍官餉錢的寶貝。”


    孫清安大不解“什麽?什麽?吃官飯?拿軍官餉?”


    “你幾個瓜娃子,當然啦,你們新兵訓練完後,下連當兵,帳上每月餉錢是3塊,我們號兵,最低5塊,號目、號長還要多。吃飯我們不在班上吃,跟軍官們一起吃,吃飯哢肉管夠。行軍時,我們的被服由夫子挑運,我們隻背號和槍就行。隊伍缺水時,先要讓我們先喝。”


    “什麽?什麽?打仗我也見過,你們當號兵的總是跟當官的在一起,躲在後麵,還吃香的喝辣的?”


    “放屁!放你娘的臭屁!一上戰場,別人有好槍手,專門盯著我們號兵打,長官一聲令下,你就要吹,還要站在高處吹,沒有掩體時,號一響,對方有好槍手的話,二指拇一動,你就要見閻羅王。”


    他把號收拾好後,摘下帽子放在麵前的草上,把軍號放在帽子上。


    “你們訓練到後麵,也要訓練聽號音,索性給你們先擺談。”金魚眼得意地掃了一圈幾個觀眾,對他們驚奇的表情很滿意。


    “我們號兵在軍隊中,是一個單獨的兵種,而且是很重要的技術兵種,那位兄弟說得對,就是吃香的喝辣的,長官有的,我們也要有。因為我們是長官的嘴,他要說的、下的命令,都要由我們號兵來傳達。所以長官敢不對我們好!我們不來他的氣,他就是個啞巴!


    從清朝的軍隊開始,我們從國外引進軍號後,就在營這一級,編製有號目一名,所謂號目,就是號長,班長級別。在每個連編有號兵兩名,實際上一般隻有一人。到了民國時期,這一編製照樣。北洋軍本來就是從清軍變來的,因而司號兵的編製一致。到了我們國軍,國軍每個旅、團均有號目一員,少尉階級,每個營部和各連都有二至三名司號兵的編製,司號兵的階級是上等兵或一等兵。我就是上等兵。


    吹的號曲子有七大類,百來個號譜子。第一大類叫勤務號,13種:起床、出操、收操、吃飯、上課、下課、午休、午休起、遊戲、晚點名、熄燈、集合(集結)、緊急集合。”


    孫清安急問:“為什麽我們沒聽見這麽多,就隻有起床、熄燈,集合幾個號呢?”


    “你們新兵的術科訓練都還沒完成,吹,你們聽得懂麽?到時候會講的,分辨不清,還要受罰。”


    他接著:“第二類是聯絡號,行軍用的,有11種,有什麽迴問隊名、知道、不知道、傳號音、傳不通、問:你在那裏、答:在這裏、注意號令、向我靠攏、普通問、普通答;


    第三大類叫行動號,是平時訓練駐勤用的,10種,包括立正、稍息、跑步、返迴、休息、預備、上車、下車、開工、收工;這類號用的少,一般都是長官自己口頭下令。


    第四大類名目號有28種:1、2、3、4、5、6、7、8、9、0,軍、師、團、營、連、排、班、營長、營副、連長、連副、排長、排副,這是戰場上調人的,比如譚營長給我說,調一連二排排長冉排長來我這裏,我就這樣吹,噠,滴滴,噠……冉排長一聽,營部要我去,就來了。這類號,最複雜,長官和我們號兵要記得清楚,當兵的聽不清楚也莫關係。


    第五大類戰鬥命令號,有十多種,是打仗時用的,這個要記得清才行,特別是長官,有前進、停止、衝鋒、散開、靠攏、追擊、退迴陣地、發現敵人、與敵遭遇、反衝擊、敵人退卻、占領陣地,解除、要彈藥、彈藥已去、要求增援、增援已去。


    最後就是禮節號,象升軍旗、降旗、敬禮。隻有三種。”


    “怎麽沒有撤兵、撤退號呢?是不是打仗時隻許前進,不許撤退?”


    “瓜娃子,打仗怎麽會沒有撤退嘛。沒有撤退號,是撤出戰場時必須有傳令兵去通知,或者打仗前有撤出時間的命令。為什麽撤退不吹號呢?你們想想,誰迴答得出來?”


    抓耳撓腮,六班的幾個哥們犯了難,吳焜試著說“是不是吹號了就不能玩空城計?人家兵多打不贏的時候,你想溜,一吹號,那不就糟了嗎?”


    老號兵親熱的摸摸吳焜的頭:“對頭,隨便那個軍頭的軍號音,都差不多,你一吹撤退號,敵人也能聽到,如果敵人這時候撲過來,你還撤退個鏟鏟,等著當俘虜吧!不管那個軍頭的軍隊,在要跑溜前,通常都要玩一個反衝擊,把敵人打下去了再悄悄的遁。實際上,撤退多用的是退迴陣地或解除號,還有調軍官號,事先約定。”


    吳焜實在是喜歡吹軍號,他懇求號兵:“你教我吹號吧?”


    號兵斷然:“不行!軍營內不準亂吹!”


    大家看時候差不多了,相約迴去補會覺,金魚眼號兵給吳焜遞了個眼色,吳焜會意。


    等孫清安三人走了一段後,號兵才說:“營部樓下有個地下室,封閉得嚴,你如果想學,晚飯後來找我,我每天在那裏教你,天氣很熱了,馬上就要睡午覺,你也可以在午覺時來找我。我給你說,當號兵,吃得好,餉錢多喲。”


    “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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