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聖心紀),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陰,夜初雪。


    我是司馬青雲。今天是十一月十七日,(杜聖心成為天雩血魔的第一個“七損日”)。夢嬋別苑裏,一切都像往常一樣,直至,我從杜聖心書房裏出來---


    陸文軒出現了,陸俊元就是陸文軒!在我確認這件事的時候,半天迴不過神來,不知道這個消息將意味著什麽?


    杜聖心顯得“很”平靜。平靜得令人恐懼!


    一切事局,仿佛從第一刻開始,轉劇的惡化。暴風雨來臨前的空氣,鬱窒得人頭腦發昏。我必須努力告誡自己,為了玉嬋,我必須保持清醒!


    “玉嬋,對不起-------我答應了你爹的條件,就一定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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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六個莊丁帶了白玉郎“下去休息”。


    任薇晗也在父親的威嚇下,悶悶不樂地進了臥廂,沒有父親的準許,也許她再也認識不了新朋友了。


    “你打算怎麽處置白玉郎呢?”任朋年見左右已無人,坐於幾邊淡淡迴望張氏道。


    “當然是用他押杜聖心的寶。”張芷芙抱拳搓手,在廳心踱步道。


    “杜聖心?你要他身上的天雩魔血有什麽用?”任朋年不以為然地瞟了她一眼。張氏笑笑道:“我要的,是《混元密笈》!”


    “《混元密笈》是什麽?”


    “我師父‘大勝元手’曾與我提起過,《混元密笈》乃是武林的一部絕奇寶典,內中記載了當今武林前後三百多年各門各派的武功絕學,巨細無遺。本門的“冰羅刹手”在人世間已失傳百多年,就連我師父教給我的,也是殘本,唯一記載有全本的,就隻有倪本華的《混元密笈》!說不定,就連你們任家失傳的摧心掌天玄境篇也在其內。——隻要學會了天玄境篇上麵的武功,一統天陽就可不費吹灰之力!你就----不動心嗎?”


    任朋年臉上的疑慮瞬時消散,兩眼散出熾灼光焰,從座上一立而起:“眼下----杜聖心落在我爹手裏,你待如何?”


    張芷芙踱步至花幾邊驀地止步,切齒笑道:“老頭子想得到天雩魔血,倒轉乾坤練摧心掌至陰篇,眼下我們還不宜明著阻止。可也沒人說,不可以給杜聖心添點料,再榨榨他的油水呀,他要他的天雩魔血,我要我的混元密笈,兩不相幹!”


    “你的武功已在我之上了,為什麽還成天想著什麽密笈呢?”任朋年挑高眉,壓低聲試探道。


    “你以為,憑我現在的武功,就足夠助你登上莊主之位了嗎?”張氏煩厭地瞪了他一眼,眸底突閃過一絲怨毒,恨恨道:“如若得不到密笈,卻讓老頭子搶先練得摧心掌陰陽雙境,我們在山莊裏,還會有容身之處嗎?”


    任朋年不無諷刺地幹笑兩聲:“你是我爹爹一手載培,也是他讓我娶的你,你為什麽倒反過來,提防著他了?”


    張氏不滿地瞪視他道:“你若想當一世的‘少莊主’倒也罷了,這‘少莊主夫人’,我卻是當夠了!”


    任朋年頗是驚奇地看著原形畢露的妻子,心中報複的快意徹底被誘發,想不到,原來妻子對曳雲山莊的覬覦遠遠急切過自己!


    “芷芙,那麽你——有什麽好計策?”他不禁開始“欣賞”起這個平日裏讓他反胃的女人,貼近去撫住她臂膀引至桌邊坐下,輕聲笑問。


    張芷芙明顯地感受到了丈夫的“溫存”,虛榮和囂張的天性成倍膨脹,切齒道:“必須,得有個萬全之策,最好,在得到密笈的同時,毀了老頭子的美夢!”


    “你——你想殺杜聖心?”任朋年越發覺得妻子像櫻粟花般絢爛。


    “想除去杜聖心,何必我們動手?你認為,憑杜聖心那般心高氣傲的人,如若知道他一身的血,要被人用來練功——會怎麽樣?”


    “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任朋年裂開嘴,眼中迸出一色狠厲。


    司馬青雲魂不守舍地出了院子。


    錦琅軒外廊的修萁工程尚未完竣,時而見得肩扛新漆木器的工匠進進出出。


    香洗遠遠地守候在通往汕葉廳的暗廊口,見到他來,左右顧看了一番,悄悄上前道:“司馬青雲,宮主叫你去天嬋居西廂,她有事兒找你呢。”


    司馬青雲點了點頭,他知道倪姬從杜聖心那兒得不到消息,定會來探他的口風,在心中歎了口氣,疲憊地點點頭。香洗對他笑笑,迅速鑽進花樹消失不見。


    晨陽幽微西風卷,剛近午就陰了天,晚時說不得就要落雪了。一層不知名的鵝掌型落葉無所依從地遊蕩在通往天嬋居長長的青石路上,隨著他的腳步喀喀碎落。


    司馬青雲感到從未有過的寂寞,提不起一絲精神。


    恍惚間,幾聲促烈的短斥交雜著拳風掌擊之聲倏然劃過,司馬青雲凜神抬頭,見遠處玉石長亭內,倪姬正與一個身著玄紅斜袂勁衣的漢子打得酣烈。


    “龍嘯天?他什麽時候來的?”司馬青雲一眼便認出了來人,心想定是他魯莽闖入,與倪姬起了誤會,急忙越步上去。


    龍嘯天以一招“劍過星容月”化於長刀,煞然劃斷倪姬攻路,真力所致,刀氣逼人。倪姬驚駭之下身形倒掠,咦地一聲定住身步,斜視他道:


    “星雲彩虹劍法?你是什麽人?”


    龍嘯天見她識出了手中招式,收整身勢,點了點頭道:“是了,你定是倪姬!”


    他激戰之後,神情如常,氣血絲毫不見窘迫。倪姬大感意外,又見他識出自己身份,不由得細細打量他:“你是誰?”


    “龍嘯天。”龍嘯天抬頭眼望他處,語調淡如死水。倪姬臉現慎戒,叱目道:“你就是龍嘯天?你來幹什麽?”


    “我來查證坊間的一個傳聞——杜聖心,是不是天雩血魔?”龍嘯天單刀直入,陰冷無情的聲音刀子一般刮著倪姬的耳膜。倪姬氣息促急,退後一步緩緩道:


    “你想怎樣?——我絕不會讓你傷害天鵬的!”


    龍嘯天臉凝重色,輕輕歎了口氣,點頭道:“那就是說,外間的傳聞不假--------”


    倪姬聽著他囈語般的聲音,越發感到頭皮發麻,咬牙挺身逼視他道:“是又怎樣?你是不是又想來說什麽‘除魔衛道’?”她激動之下,再也顧不得憂急害怕,逼上一步道:


    “龍嘯天,人人都有資格來這兒撒野,就你沒有!若-----若不是因為你,天鵬又怎會落來如此悲慘的境地!你別以為你在人世對天鵬所作的種種我不知道,像你這般無情無義的人------我呸!”她神情激憤,切切地朝地假淬了一口。


    龍嘯天並不表示反對,轉過身悵然地歎了口氣,幽幽道:“你誤會了,我此來,對杜聖心並無惡意。”


    “並無惡意?我憑什麽相信你?”倪姬冷笑。


    “憑我!”亭外突傳來司馬青雲嚴正的聲音:“我相信龍嘯天。”


    倪姬坐在石桌前,淒然地發了呆。


    司馬青雲不時地迴望著長亭,一臉沉色,在曳雲山莊裏,每間屋子都可能“隔牆有耳”,他心思慎密,自願為二人充當望風者。


    “想不到,在善和門發生那麽多事。”龍嘯天心情沉重地聽完倪姬的故事,仿佛正在後悔沒有與杜聖心同去:“你們後來,是怎麽來到曳雲山莊的?”


    “那時,我走投無路,遇到了任曳雲。他在我身上種了‘金螺附腸散’的毒,必須每隔七日服用一次解藥,以此為條件,才肯答應用任家的獨門密藥‘祝融還心丹’救天鵬。後來,小嬋和青雲趕來匯合,任曳雲改建了夢嬋別苑,不讓我們走。天鵬還很虛弱,一連昏睡了三天,我才-----不得不答應留在曳雲山莊。”


    倪姬想起這七日來所受的種種屈辱,眼帶憂怨,慟慟欲哭。


    龍嘯天長長歎了口氣,沉默。


    “我---能為你們做些什麽?”龍嘯天突然堅定地請命。倪姬既驚又喜,怔怔望他道:“你,你願意幫天鵬?”


    “隻要他不為非作歹,我暫時還想不出不幫他的理由。”龍嘯天依然鎮定而果絕。


    倪姬眼望著他,嚶嚀聲啞,兩粒熱淚奪眶而出。在困難麵前絕不低頭的她,卻在此時失了一宮之主的“矜持”。龍嘯天在心底暗暗歎了口氣,重重點了點頭。


    “有人!”遠處步聲傳來,龍嘯天低喝一聲騰身而起,迅即消失在亭簷。司馬青雲引著一男一女兩個十五六歲的美貌少年上了亭來。


    “劍心(琴霜)見過倪宮主!”來者是一雙任朋年最得力的孿生弟子池劍心和池琴霜。他二人從不踏足夢嬋別苑一步,猝然來臨,倪姬狐疑頓起,含糊地迴應了一聲道:


    “兩位來我夢嬋宮,有何吩咐嗎?”倪姬先入為主,聲勢不滅。年長少年池劍心笑笑道:“也沒什麽大事,日前承蒙杜先生相救,孫少爺和孫小姐才得已脫險,孫小姐昨日已無恙蘇醒,我們兄妹奉了家師之命,特來拜謝杜先生、倪夫人。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望宮主笑納!”他狡獬地朝妹妹使了個眼色,池琴霜隨即雙手呈了一個紅綢錦盒上來。


    司馬青雲代為接過,倪姬淡然笑道:“小事而已,少莊主有心了!”


    “噯,宮主,您可一定要看看這個禮物呀,您看了一定會喜歡的!”池琴霜奶聲奶氣地上前一步道。池劍心故意將她拽住道:


    “小妹,不得無禮!”他故意壓低聲音瞅著倪姬道:“夢嬋宮珍寶無數,倪宮主不肖這禮物也不奇怪,你可不能失禮了!”


    他這言辭,分明是讓倪姬下不了台,無奈之下,倪姬隻得僵笑著當眾打開了盒子。刹那間,她一雙眼中盡是驚異憂急之色,站起身來衝二人驚唿道:


    “這----這串玉綴,怎麽會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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