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南山縣。隨著唐骨裏退去,兩萬宋軍終於得救,趙幽燕心中一鬆,很快便暈了過去。


    沒人知道她這段時間內心之中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所有人都隻知道她始終站在牆頭,神情堅毅,永不言棄。不管形勢有多麽危險,眾人多麽絕望,她始終堅信,宋寧一定會來。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若無趙幽燕,兩萬宋軍早已崩潰!但沒有人知道,其實趙幽燕心中也曾十分害怕、擔心、憂慮、絕望!尤其是斷糧這七天裏,她和眾人一樣陷入了絕望,甚至一度懷疑宋寧不會再來了。


    對眾人而言,趙幽燕是他們的精神支柱;隻要她在,他們就還有希望,還能堅持下去。對趙幽燕而言,宋寧則是她的精神支柱,她堅信宋寧一定會來,所以她始終能堅持。可一旦她覺得宋寧不會來了,她的精神支柱也就崩塌了。


    最後這幾天裏,尤其是吃死人屍體的那幾天,趙幽燕其實也瀕臨崩潰了,隻是一直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她之所以還能堅持,是因為她不想讓兩萬跟隨他的將士失望;是因為她心中還抱著萬一的希望,宋寧一定會到來。


    所幸,她堅持到了最後,宋寧最後時刻真的來了。


    然而,這幾天她精神一直緊繃著,連晚上都不睡不踏實,最後完全是憑著一種不屈的毅力,憑著一股必死的決心在支撐著。如今這口氣一鬆,自然很快會暈了過去。


    宋寧連忙將她抱住。李薇薇也顧不上吃醋了,仔細為她診斷了一下,這才道:“放心,她隻是太累了,精神太過緊張,加上幾天沒吃東西,暈過去了而已,隻要好好休息一晚,醒來後再吃點東西就會好。”


    宋寧聽後這才鬆了口氣,旋即責怪地看向何勁、駱衍道:“幽燕幾天沒吃東西了?”


    何勁、駱衍、賈良聞言,都不自然地低下頭去:“將軍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趙幽燕雖然下令吃死人屍體,但她自己卻堅持不吃。這三天裏,她就每天喝了點水而已。


    宋寧聽後又是心疼又是自責:“你們斷糧幾天了?”


    “七天了。”何勁答道,說實話,他都不知道,這麽多天他們是怎麽挺過來的。一切恍如隔世,卻又不堪迴首。


    宋寧聞言頓時沉默。他沒有再責怪何勁等人,而是下令,讓自己帶來的一千人將幹糧拿出來,分出眾將士,然後又將多餘的馬匹(戰馬除外)宰殺了,煮給眾人吃。


    周沫估計還要兩三天才能到,在此之前,眾人隻能先這樣應付一下。何勁得令而去。賈良這才得空上前拜見。


    駱衍特意向宋寧介紹了一番。宋寧抱著趙幽燕在懷裏,隻好伸手虛扶,等對方站起後這才笑道:“我聽幽燕在軍報中提起過你,你很不錯!之前打開城門助我軍攻破乾元城,之後又在南山豐水一帶生擒吳霄手下大將孫河,助幽燕大破吳軍,的確是個將才。等這次中州之戰結束後,我必有重賞。”


    “謝宋王!”


    宋寧又勉勵了對方一番。這才讓他下去安撫眾將士,自己則抱著趙幽燕,與李薇薇一起迴房休息。


    當天,宋寧處理了軍務,安撫了眾將士後,便一直陪著趙幽燕,並按照李薇薇的的囑咐,夜裏還給趙幽燕喂了些參湯。晚上,便陪著趙幽燕一起睡下。


    李薇薇盡管有些吃醋,但見趙幽燕這情況,最後也沒再說什麽,隻得在隔壁房間睡了。說實話,在聽了眾將士的講述後,李薇薇心中對這趙幽燕也不免生出一絲敬佩之情。


    直到第二天一早,趙幽燕這才幽幽醒來。睜開眼,便見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正一臉溫柔地看著自己,卻不是自己的夫君宋寧是誰?


    “你醒了?”宋寧見她果然和李薇薇說的那樣,睡了一覺後便漸漸好轉,心中總算鬆了口氣。當即披衣而起,就要向房外而去。


    趙幽燕忙拉住他:“宋寧,你要到哪去?”


    宋寧微笑地抓住她的手,笑道:“傻瓜,你幾天沒吃東西了,我讓人熬了粥,現在給你端去。”


    趙幽燕一聽這才放心。


    宋寧出去後,不久便端了一份稀粥和一碗肉湯進來,放在床邊小幾上。先將趙幽燕小心扶起來,隨後拿過一個靠枕給她墊在後麵,這才又端起稀粥,親手喂給趙幽燕吃。


    趙幽燕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己來吧。”


    宋寧卻堅持要喂她:“你現在身子虛弱,還是讓夫君來喂你,快,張嘴。”


    趙幽燕羞澀地白了他一眼,她身體雖然有些虛弱,但自己喝粥的力氣還是有的,不過最後還是乖乖張開嘴,把遞到嘴邊的粥吞了下去。


    宋寧一口一口將一碗稀粥全部喂完,又喂趙幽燕喝了一碗肉湯,最後從懷中取出一塊白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幹淨嘴角,這才滿意地停下。趙幽燕連續三天沒吃東西,喝點粥暖一下胃最好。


    趙幽燕見宋寧這般關心自己,心中也是十分感動。她忍不住依偎到他的懷裏,心中充滿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和感動。這次,她是真的感受到死神的氣息了。


    宋寧摟著她略顯單薄的身子,既後怕又有些責怪地道:“你怎麽這麽傻,怎麽能三天都不吃東西呢?這我要是再晚來一步,豈不是見不到你了?”


    趙幽燕抬頭看了他一眼,旋即自責地道:“都怪我,當日沒有聽駱軍師的話,第一時間撤出中州,返迴玄門關,結果導致大軍被朱頂埋伏,最後被困在南山縣城,糧食斷絕,隻能……隻能吃屍體活命。”說到這裏,趙幽燕眼圈一紅,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這些天,她一直活在自責之中。被吃的屍體中,大多都是昔日的戰友啊!就因為她的失誤,導致他們喪生,最後連屍體都無法保全。


    宋寧已從何勁等人口中得知了所有的事情,聞言也是一陣黯然。他輕輕地拍著趙幽燕的秀背,安慰道:“不怪你,要怪也隻能怪唐骨裏和朱頂、吳霄,唐骨裏是兇手,他不僅殺害了我們手下的許多士兵,還屠殺了許多中州的百姓。他是罪大惡極的侵略者,是雙手沾滿我漢人鮮血的劊子手!”


    “朱頂、吳霄二人則是數典忘祖,毫無人性的野心家。他們為了對付我,為了得到天下,竟不惜勾結黑鷹,殘害自己的同胞!是他們的錯,不關你的事。你放心,我一定會將朱頂、吳霄、唐骨裏他們全部鏟除,為死去的將士和中州的百姓們報仇,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趙幽燕哭了許久。這事一直藏在她的心裏,讓她心中充滿了自責,如今哭出來反倒輕鬆了些。


    “你不用安慰我,”趙幽燕搖頭道:“若不是我,他們怎麽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我還差點連累你。若是唐骨裏細心些,發現你隻帶了一千人過來,隻怕連你也難以活命。我……”


    “我這不沒事麽?”宋寧打斷她道。他用雙手捧起她的俏臉,安慰道:“行軍打仗,各施手段,各逞奇謀,作為主帥,誰沒有指揮失誤的時候,你真的不用自責。此次中州之戰,是朱頂、吳霄、張向陽、葉勝、黑鷹甚至還有秦狼六方勢力聯手,你當時能掌握到的信息有限,最後落入敵人的算計之中實屬正常。之後你的決策與應對也沒有任何錯誤,反而讓我,讓所有人感到欽佩!”


    “不要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我,眾將士,包括戰死的士卒英靈們都沒人怪你。征戰沙場,誰也不敢說就一定不會死。你又不是有意的對不對?相反,我們都很感激你。因為你,宋軍兩萬多將士得以活命;因為你,朱頂的陰謀最後沒能得逞。”


    趙幽燕聽他這樣說,終於好受了些。隻是還是有些赧然地道:“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好?相比起你來,我行軍作戰還是太過魯莽了,決策時很多時候都不夠理智,完全憑著個人的喜好愛憎行事。”


    宋寧在她粉紅的櫻唇上啄了一口,這才又笑道:“你能認識到這一點就說明你已經有很大的進步了。沒關係的!世人誰不會犯錯?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後我們努力避免再犯就好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粉碎敵人的陰謀,幹掉所有來犯之敵,結束中州的動亂,為死去的將士們報仇,為中州八百多萬的百姓討迴一個公道!”


    趙幽燕道:“你隻帶了一千援軍過來,能嚇通唐骨裏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怎麽可能還能為死去的將士報仇,為中州死難的百姓主持公道?”


    “誰說不可能?”宋寧笑道:“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我說可以就一定可以。”


    趙幽燕一聽頓時眼睛發亮,整個人都變得容光煥發起來:“宋寧,你真的可以?”


    宋寧道:“當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隻聽見“啵”的一聲,趙幽燕激動之下,竟忍不住主動親了他一口:“你有什麽辦法,快告訴我?”


    宋寧卻側過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另一邊臉,笑道:“隻親一邊可不行,你再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討厭。”趙幽燕羞澀地打了他一下,卻還是乖乖地湊上去,又在他另一邊臉上親了一口,然後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快說,你有什麽辦法?”


    宋寧道:“很簡單。中州四麵都有雄關守護,如今玄門關已經被我軍占據,接下來,我們隻要再奪下咽喉關、朱雀關、真武關,便可以將張向陽、唐骨裏、朱頂全麵留在中州。隻等聶忍、淩邦他們拿下蘇中,便可率領大軍西進,一舉將他們全部鏟除。”


    “話雖如此。”趙幽燕道:“可咽喉關、朱雀關、真武關分別在三個不同的方位,離南山距離極遠,更何況如今咽喉關被張向陽占據,朱雀關則被黑鷹所奪,而我們手中也隻剩下兩萬多又累又餓的殘兵,如何能在朱頂、吳霄、唐骨裏等的人眼皮子底下奪下三關?”


    宋寧賣關子道:“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山人自有妙計。”


    趙幽燕頓時不依了:“討厭,每次都吊人胃口,不行,這次你一定要告訴我,快說!”


    宋寧壞笑道:“想要我說你也可以,那你得再親我一下。”


    趙幽燕臉色一紅,道:“剛剛我不親過了麽?”


    宋寧道:“剛剛你隻親了兩下,我也迴答你兩次提問了,現在是新的問題,自然要重新來過。”


    趙幽燕羞澀地白了他一眼,卻還是聽話地又親了他一口。


    哪知宋寧卻依然搖頭,指了指自己嘴唇道:“不行,你得親我這裏才行。”


    “剛剛明明是親臉的,你……怎麽突然變卦?”


    “這次的問題比之前的問題可難多了,隻親臉怎麽行?你要不親的話就算了,反正等以後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趙幽燕沒辦法,隻好“不情不願”地嘴對嘴地又親了他一口。


    她生怕宋寧又鬧什麽幺蛾子,鮮豔的紅唇一觸即收:“好了,現在總可以……唔——”


    隻是宋寧豈會讓她如願,就在她湊上來親他嘴的時候,猛地一把將她摟住,然後對著她張開的紅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趙幽燕拚命地掙紮,隻是她現在身子虛弱,卻哪裏是宋寧的對手。漸漸地,她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小,最後自己不免也動了情,反而緊緊將宋寧摟住,熱情的迴應起來。


    許久之後,兩人唇分,趙幽燕眼眸如水,臉頰潮紅,無力地倚靠在宋寧懷中,卻是連一絲力氣地沒有了:“你這個壞蛋,每次就知道欺負我。”


    宋寧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這才在趙幽燕羞惱不依的目光中將自己先前和徐娘說的計劃又詳細和趙幽燕說了一遍。最後道:“不出意外的話,若曦應該很快就能拿下朱雀關、真武關。接下來,我們隻要再奪下西麵的咽喉關這一處關口就可以了。所以,你不能再自責了,要盡快好起來才行。這次奪取咽喉關,我可全指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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