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一流繼續說道:


    我心中約莫有一件事還沒有完,卻想不起是何物……本來應邀和中學同學一起去實習。放下手機的時候,我卻突然誰都不想理,呆若木雞。


    我想:或許應當有那麽一天,於一個滿天繁星的夜裏,在田徑場上,擺上一束束的熒光液玫瑰花,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模樣。


    等到錢欣步履翩翩,唿吸淺淺,欣欣然地路過這裏,訕訕地問:這是誰跟誰表白啊?


    我就踏步上前,表白得那叫一個大方。在周圍人的鼓掌呐喊之中,就這麽成就了一段姻緣。


    然而,我沒有……


    臨分別的那一晚,我驅車很久,想要尋一味、抗拒心魔放下情感的花藥。我長坐在月落烏啼的天下太行脊梁間,看到了一位白發蒼蒼的高人,其雲:不如歸去。旋即拂袖而走。


    我沉思良久,其實不想走。


    真的不想走。


    次日,月台。


    王五常送我的時候,塞在了我手上一束花,說閉上眼睛,驚喜就在瞬間後——


    我笑了,大老爺們還玩這種把戲……


    迎麵春風,桃花開,雪花落。錢欣躡手躡腳從背後走近,輕拍我的左肩。


    “不說一聲就這樣溜走了,”沒有嗔怪,她的聲音酥軟,“看——都下雪了。”


    我心裏樂得像朵花:“風裏來雨裏去的,出家人在外就是這樣吧……”


    她纖細的手指輕觸我的唇:“給你看個東西。”


    愣,傻笑,我把花拿出,她輕拉我的袖口……


    她說她愛我天邊的那一抹永遠綻放的紅山茶,我說我愛她心中永不調謝的白雪蓮。


    醉,泛紅。


    這些年以來,與錢欣從甜蜜心動到花前月下,從纏綿悱惻到海誓山盟。


    然而幾天前,我們還是吵得不可開交,直到最後……


    “怎麽突然停下了?”錢欣問,一張純淨無暇的臉。


    “最後,”費一流苦笑道,“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就分開了。卻沒想到,似乎,怕是再也見不到她了。我明明知道她在哪裏,甚至可以想到她現在正在做些什麽事情,但是我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到達。”


    似乎是一場跨越時空的愛戀。


    如煙道:“雖然可能見不到了,但是公子還是不曾結婚。如今色情泛濫,青樓風月場所,縱是秦淮河畔,也不過是一時尋歡作樂的所在,倚門賣笑,逢場作戲,哪有天長地久。正如唐代魚玄機所言,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費公子這樣一往情深的人,真是不尋常見了。公子和錢欣姑娘之間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費一流低著頭板著手指道:“也不好說什麽深不深的吧。到分離後才十幾天的功夫……說來話長,我的故事那叫一個綠水長流啊。不往下說了,就說這麽多,就說這麽多吧。”


    講到這裏,費一流隻覺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隻想借酒澆愁。


    他抬頭笑道:“姑娘,我的故事講完了,你這裏有酒嗎?”


    片刻,一陣香風迎麵而來,隻覺得酒香人香,淡淡香氣撲麵纏繞而來。費一流心情低落,無法釋懷,推杯換盞。燭光下,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費一流端起酒杯在手,杯沿微微晃動,道:“姑娘,你剛才說青樓場所之中都是尋歡作樂逢場作戲,我卻說不對。費某給你講個故事吧。在京城的八大胡同,有一個名動公卿的名妓,叫做小鳳仙。當時的雲南督軍、鬆坡將軍蔡鍔,被奸佞小人所軟禁。鬆坡將軍百般無聊,有才能不得舒展,便常常化裝成商人模樣,在八大胡同遊走。就這樣,鬆坡將軍認識了小鳳仙。


    小鳳仙好眼力啊,她斷定,鬆坡將軍不是一般尋常的狎客,對鬆坡將軍產生了真摯的感情。她向鬆坡將軍盡情傾述自己的身世浮沉,最終二人坦誠相待,甚至冷落了結發妻子。最後,小鳳仙幫助鬆坡將軍從奸佞小人的軟禁中成功脫離。小鳳仙決定要與蔡鍔生死同行,蔡鍔卻道同行多有不便,小鳳仙隻能當夜為蔡鍔餞行。後來鬆坡將軍不幸患喉結核與世長辭,呃……”


    “公子的故事比起說書藝人所講的賣油翁獨占花魁,別有一番風味。”


    費一流停下了,舉杯盡飲,酒液的辛澀穿喉入腸,他已然頗有些醉意:“不不不,這個故事講得不好,不應景,我再給姑娘說一個發生在法蘭西的故事。故事發生在浮華而浪漫的巴黎,瑪格麗特是巴黎紅極一時的交際花,她總是裝扮著一束茶花,大家稱她為茶花女。


    青年阿爾芒對花容月貌的瑪格麗特一片癡情。一年以前,茶花女生病期間,他日日跑來看望打聽,卻從來“做好事不留名”。茶花女跳舞時病情突然發作,阿爾芒深情勸告茶花女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並表白了對茶花女埋藏已久的愛情。終於阿爾芒真摯的愛情引發了茶花女對愛情生活的向往。他們在巴黎郊外度過了十分歡快的歲月。


    但是阿爾芒的父親不能接受一個妓女作為自己的兒媳,暗中迫使茶花女離開了阿爾芒。茶花女為了阿爾芒和他的家庭,隻好作出犧牲,離開了阿爾芒,又過上了紙醉金迷、歌舞升平、笙歌徹夜的生活。阿爾芒不明真相,尋機羞辱以報複茶花女對愛情的“背叛”,最終茶花女在貧病交加之中含恨死去……”


    “公子,你喝醉了。”


    “不,我沒醉,我,沒醉,我一流啊……”


    夜更深了,紅燭晃動,映照著靜靜的漳河。


    不知過了多久,費一流突然從睡夢中醒來,隻覺得有些頭疼。他一把掀開被子,誇張地伸個了懶腰,從頸椎一直舒爽到腳趾,他的口裏一陣呻吟:“嗯——呐!”


    突然,聽得一聲極其溫柔的聲音:“費公子,您醒了。”


    這麽熟悉的橋段,難道主人公喝醉酒後又穿越了嗎?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時空穿梭也。


    非也。


    費一流一扭頭,才發現如煙正躺在自己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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