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劉備挑了家在涿縣的二十來個弟兄,陪同劉憐等人一道,返迴幽州。


    在大營門口,劉憐仔細跟兄長交代了此間戰事的關鍵,並提醒他不要忘了那根九節杖。


    劉備自己也有所盤算,故紮營一個多月,並不曾渡河與張牛角戰鬥。


    “兄長多在此地盤桓些時日,最多等到四月,青州自然亂起,到時就可名正言順地引大軍開赴關東。”


    兄弟二人互告珍重,隨後在沁水河邊分別。


    幽州在北邊,但整個河內、魏郡都是黑山黃巾的勢力範圍,到處都在打仗。


    劉憐一行二十來人掉頭向南,從懷縣渡過黃河,然後沿汴水一路向東,準備繞道兗州。


    黃巾之亂伊始,河內之地都還算安定。冀州黃巾主要活動範圍在魏郡、钜鹿一帶,兗州黃巾則在黃河以南,所以生活還算安定。


    現在突然受到黑山黃巾地侵擾,南下逃難的百姓極多。


    光劉憐這兩天見到的,起碼有十數萬人。他們拖家帶口,沿著黃河、汴水向西南逃竄。


    一入敖山地界,路上的流民明顯增多,但不複那種扶老攜幼的景象,以青壯為主,且隊伍中多有馱馬、大車。


    一行人都是討伐黃巾出身,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不由提高了警惕。


    簡雍打馬上前,與劉憐並行:“德然,情況有些不對,還需趕緊離開這裏!”


    劉憐內心也愈發不安。他扭頭對著士仁一抬手,士仁會意,招唿眾人抖擻精神,簇擁著劉雯的馬車加快腳步。


    可汴水河畔的行人車輛太多了,根本就提不起速度。二十來人在人堆裏穿梭,一個時辰才走了不到十五裏。


    眼看前邊又擠成一團,前進不得,劉憐打算改道向南,先去滎陽打探一番再做決定。卻見有百十號精壯漢子,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


    為首一人頭戴鬥笠,懶洋洋地說道:“諸位的馬不錯,可否讓某騎上一試?”


    眼看來者不善,兄弟幾人對視一眼,劉憐暗自歎息一聲,擠出一副笑容:“這位好漢既然喜歡,便送與你又何妨。”


    隨後他招唿二十來人翻身下馬,連帶馬上的幹糧、財物盡數交給對方。


    那人得了馬匹,又指著中間的馬車問道:“裏麵是何人?”


    “乃是本人發妻。”劉憐笑道:“我倆新進成婚,此行乃是迴家省親的。好漢若是喜歡這馬車,便一同拿去。”


    說罷,他迴身進入車內,攙劉雯下來。


    鬥笠漢子看著劉憐如此識趣,也不過多為難,伸手招唿一聲,周圍那百十號青壯遂讓開一條道路。


    劉憐一行人屏氣凝神,沿著讓開的道路往外走。


    正在這時,人群中有個人湊到那漢子耳邊說了點什麽,他目光一凝,突然叫道:“站住!”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又生波折。劉憐心中暗罵,又不得不擺出一副笑臉:“好漢還有何事?我等身邊再無他物了!”


    那人巡視眾人一圈,笑道:“莫要著急,且等等看。”


    又過了一會,有四五個騎士打南方趕來。領頭的那個擠進人群,對那鬥笠漢子叫道:“老杜,你找我何事?”


    這聲音甚是耳熟,沒等劉憐反應過來,那人看見他這一群人,突然楞在當場。


    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他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突然狂笑道:“士仁!毛寧!你們還認得我褚燕嗎!?”


    經這一提醒,劉憐想起來了:這人就是那夜廣宗城裏,要把自己剁碎喂狗的褚燕!


    那鬥笠漢子名叫杜長,也是黑山黃巾的一名首領,不過加入的時間有些晚,不曾見過劉憐一行。他見褚燕突然大笑,有些摸不著頭腦:“咋地,你認識啊?那用不用把他們的東西還迴去?”


    “認識!當然認識!”褚燕收斂笑意,惡狠狠地說:“我給老杜介紹一下,這幾位,就是當日在廣宗城外逼死大賢良師的漢軍走狗!”


    “此言差矣,張角他是大限已至,壽終正寢,跟我們可沒關係!”見褚燕上來就要扣這麽大一口鍋,劉憐趕忙否認道:“將軍您忘了,我還給您送過糧呢!”


    此時此地,要是這個罪名被坐實了,自己一定會死得極慘!


    “別扯那沒用的!”褚燕怒道:“你們逼死大賢良師,盧植師徒三人還因此封侯,天下誰人不知?”


    杜長這時也反應過來,自己這是逮到了大魚!


    他從懷裏掏出刀子,興奮道:“老張別廢話了,你就說怎麽宰?”


    劉憐等人還想反抗,可四周全是青壯賊寇,早就提防著他們暴起,一瞬間就被製住。


    褚燕走上前來,先給了士仁一拳:“你小子當初不是裝的挺像嗎?還特麽千裏尋兄,鄧茂人呢?是不是被你害死了?”


    打了一拳還不解氣,他又補了一腳:“說了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絕不食言!”


    換在平時,以士仁的脾氣,就算受製於人,也高低要罵上幾句。可褚燕提到鄧茂,頓時讓他啞口無言。


    鄧茂死在下曲陽戰場,被踐踏的屍骨無存,這已經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


    見士仁不還嘴,褚燕打著也沒意思。他轉到劉憐眼前,盯著他問道:“毛寧是吧,你想怎麽死?剖腹挖心還是千刀萬剮?”


    “我想活!”劉憐落到褚燕手裏,知道這小子是個愣頭青,不敢多刺激他:“我後來又進了一趟廣宗,大賢良師臨死前把大事委托給我,有九節杖為證!”


    “九節杖!”褚燕眼睛一眯,上下打量著劉憐等人:“東西呢?”


    “被劉氏兄弟搶走了!”劉憐這會兒老實極了:“你若不信,可先將我們扣下,打探清楚後再做決定。”


    褚燕與杜長對視一眼,隨後大手一招:“帶走!”二十多個人於是被蒙著眼睛,推搡著往前行進。


    劉憐攥緊劉雯的手,小聲安慰她。


    畢竟沒有血濺當場,這事兒就有轉圜的餘地。


    也不知走了多久,再被放開的時候,一行人已經被帶到一個倉庫內。


    帶隊的壯漢惡狠狠地警告了幾句,就用大鐵鏈鎖住了庫門。


    這個倉庫麵積甚大,四周牆壁還做了防潮處理,所以雖然處於半地下,仍然沒有陰冷的感覺。


    簡雍繞著倉庫轉了一圈,隨後蹲下來,盯著牆角的一灘東西發呆。


    “憲和,看什麽呢?”劉憐催促道:“快來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對策!”


    “德然,我好像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簡雍站起身子,一臉凝重地說道:


    “這是敖倉,帝國的糧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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