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正月初六。


    漢帝國的文武百官於靈台外排列完畢,在安平王劉續地帶領下,進入那座三層的明堂,參加藉田大典。


    整個明堂燈火通明,燭台、火盆到處都是,幾百名官員擠進大殿,不一會就覺得汗流浹背。


    劉憐隻覺得渾身燥熱,因為緊張的緣故,跪坐的身子都有些發抖。


    禮儀中間應該保持嚴肅認真,不得四處窺探,但此刻他也顧不上那許多規矩了,不停地掃視四周。


    盧植不知道劉續會在典禮上發難,見劉憐坐立不安,便低聲嗬斥道:“德然,大典之上,休要胡鬧!”


    正在此時,有一隊黃門手捧祭祀文書,從辟雍殿轉出,來到明堂眾人前。


    劉憐看得真切:其中有好幾個人身材高大,隱約還有喉結,這分明是假的!


    可典禮已經開始,堂內眾人皆下跪俯首,領頭那宦官打開祭文,開始大聲宣讀。


    文表極長,洋洋灑灑念了大半天。劉憐越發感到不安,正緊張時,隻聽到一聲慘叫,抬頭一看,跪在最前麵的安平王劉續已經倒在了血泊裏!


    劉憐懵了!


    這特麽是什麽展開?


    不是說率先發難嗎?


    這啥都沒幹呢,人咋就沒了?


    那三五個混進宦官隊伍的大漢手持利刃,砍死了劉續之後還不算完,直奔三公九卿的隊列而來。


    這一片的官員,除了劉憐還算年輕,其他各個都是老頭子。跪坐了半天下身早已酸麻,根本來不及逃跑。


    領頭那漢子跑到新任太尉鄧盛跟前,也不多話,舉刀就砍。一旁的傅燮眼疾手快,抓住鄧盛的腰帶用力一拉,將他拖到一邊,躲開了這要命的一刀。


    這刀砍了個寂寞,那壯漢去勢不減,直衝出去四五步遠,撞翻一串燭火。


    明堂內幹燥無比,又滿是木頭、鬆香等易燃物品,頃刻間燃起大火,驚得在場眾人四處逃竄。


    在殿外的羽林軍聽到裏麵的嘈雜聲,打開殿門一看,頓時慌了神,趕緊衝進來救火。


    這門外的人想進來,門裏的人想出去,雙方在大門處擠成一團。不少大臣操起燭台,開始砸窗戶,想要破開一條生路。


    三公九卿的隊列在最前邊,逃跑的時候反倒成了劣勢。再加上有幾個持刀匪徒在一旁虎視眈眈,除了傅燮、盧植、劉憐等少數幾個抱團禦敵,其他老家夥都繞著立柱四處逃跑。


    生死關頭,劉憐終於發動了他的必殺技能——召喚劉備!


    “哥哥救我!”


    聲音之淒厲,簡直是聽者傷心,聞者流淚!


    那匪徒似乎對其他人不感興趣,隻是追著新任太尉鄧盛砍。


    鄧盛雖行伍出身,有些武力,但畢竟年事已高,加上手中無有寸鐵,被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顧身份地位破口大罵。


    罵了半天,見匪徒不搭茬,他突然反應過來,叫道:“老夫明白了!你等是那許戫許君獻的走狗!”


    此話一出,匪徒們攻勢更甚,逼得鄧盛有些招架不住,胳膊上中了一刀。


    千鈞一發之際,劉備手持燭台殺到,起手砸翻兩人,將鄧盛從角落救出,隨後撿起武器,把盧植、劉憐等人護在身後。


    幾個匪徒見來了個高手,遂一起向劉備逼近。劉憐見對麵人多勢眾,接過劉備遞過來的刀子,與他站在一處。


    司空張濟見匪徒的注意力都被劉備等人引走,退到人後,想從一旁繞開。


    這一幕沒能逃過匪徒的眼睛,幾人追了上去,刷刷兩刀,將其砍倒在地。劉備抓住機會,與劉憐、傅燮等人趁機欺身而上,將匪徒砍殺。


    火勢太大,眾人來不及煽情,劉備、劉憐走到窗戶邊,奮力砸開一個大洞,托著盧植等人先逃。


    一眾人等逃出大殿,才發現外邊也是亂成一團,無數黑衣人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與現場的羽林軍戰作一團。


    明堂四麵環水,僅有四座石橋與外界相連。不時有逃竄的文武官員被砍翻在地,哀嚎聲不絕於耳。


    大殿坐北朝南,南麵的辟雍橋也是戰況最激烈的。劉備手持雙刀,帶著一眾公卿,想繞到北門而出。劉憐想起劉續昨夜交代的話,拉住劉備,奮力朝他使眼色。


    劉備看出了他的意思,是要眾人向南逃跑。他雖然不解,但知道劉憐如此行事必有緣由,於是抖擻精神,沿著禦道殺向辟雍橋。


    見有人帶頭,大部分官員都跟了上來,隻有極個別見橋上混亂,轉身往其他方向而去。


    說來也怪,南麵雖然人多,戰況看上去也極為激烈,但更像是菜雞互啄。乒乒乓乓打得熱鬧,半天不見死一個人。


    眾人有驚無險穿過石橋,麵前就是南門應門。


    幾個驚魂未定的老頭子,眼看就要逃出生天,於是加快腳步,往應門外擠去。剛打開大門,迎麵就是一排長矛,幾人連慘叫都沒發出來,就被挑在空中。


    那些長矛手也不進來,隻是堵在門口,不準眾人進出。


    劉備見此路不通,扭頭去看劉憐。劉憐朝他努努嘴,示意沿圍牆向西,穿過樹林走西邊的章門。


    劉氏兄弟從不相疑,見劉憐指路,劉備便帶著眾人貼著圍牆,往西而行。


    西邊的樹林裏已經有火光在跳躍,想來不久之後便會陷入火海。不少人心存猶豫,有近乎三分之一的人脫離了隊伍,往東邊的陽門而去。


    劉憐攙著受傷的鄧盛,除了聽他不斷大聲責罵許戫,這一路上倒是十分平靜。半炷香後,章門近在眼前。


    有了應門的例子,這迴誰也不敢做出頭鳥。


    劉備看了一眼劉憐,見他點了點頭,當即挺身而出,一把將章門拉開。


    門外並無伏兵,眾官員逃出生天,清點人數才發現,早上原本八九百人的隊伍,此時隻剩五百不到,連司空張濟、安平王劉續等重臣,都死在了裏邊。


    不斷有羽林軍趕到明堂,圍殺作亂的匪徒,劉憐等人立在路旁,看著明堂內的衝天大火,沉默不語。


    正沉默間,突然有人叫道:“看那邊!”


    劉憐循聲望去,隻見洛河北岸,開陽門方向濃煙滾滾,那是三公府衙所在,一牆之隔便是南宮。


    “好膽!”鄧盛怒道:“許戫這廝,丟了麵皮被罷官奪職,不但不思悔改,居然敢破壞籍田大典,如今又火燒三公府衙,其罪當誅!”


    是許戫麽?


    劉憐迴想起剛才大殿內,那幾個匪徒的舉動,再加上應門外長矛手的異常,結合昨夜劉續的話,鄧盛此人無疑是居心叵測。


    可劉續已死!在眾目睽睽之下,死得幹脆利落。眾大臣死傷近半,火氣自然需要地方發泄。


    現在壓力來到了許戫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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