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你和弟弟們先走,孩兒帶著人阻攔賊人。”


    沒過多久,鄭歡把賊人追來的消息稟報給夫人閻氏和二公子賈穆。


    賈穆當即反應過來,鄭歡說的沒錯,應該是自己在狄道城露了破綻。


    不過此時後悔也沒用,還是想辦法擋住追兵,給母親和弟弟們拚出一條生路。


    “我也可以騎馬射箭,讓母親和四弟先走,我跟二哥阻敵。”十六歲的賈訪正是血氣方剛年紀,挎弓背刀昂然請戰。


    閻氏沒有迴應兒子的話,問鄭歡道:“鄭管事有何應對之策?”


    鄭歡打量著周圍黑沉沉的起伏山坡,想了想迴道:“賊人雖然還沒有發現我們的蹤跡,不過他們離此隻有五裏,又是騎馬搜索,跑是跑不過他們的。依小人之見不如熄滅火把,找個山穀隱藏起來。我們能戰的也有二十多人,若是能伏擊一把,還是有五成把握擊退賊人。”


    “五成?太冒險了吧?”賈穆不想母親和弟弟們涉險,搖頭不肯同意。


    閻氏頭腦還是比較清醒,立刻道:“穆兒,鄭管事說的對。賊人眾多,為娘馬車速度慢,對方隻要分出一部分人將你們纏住,分兵追擊,我們誰都跑不掉。不如依鄭管事所言,我們才有一線生機。”


    隨即吩咐鄭歡:“應付賊兵之事就拜托鄭管事了,穆兒,訪兒兩個約束仆從聽你安排。”


    “諾,小人遵命!”


    鄭歡知道事態緊急,便也不再客套,當即帶著眾人熄滅火把,就著朦朧的月色進入到路邊一處山穀。


    西涼男兒哪一個不經曆過一兩次戰爭,舞刀射箭更是基本操作。賈氏部曲二十來個健仆個個深知在黃土高原上就算逃走十有八九也會丟掉性命。


    還不如跟著主人家拚死一戰,或許還有幾分生機。


    再說賊人不過比己方多了一倍人,正麵交手或許沒有勝算,伏擊的話倒也不一定會失利。


    大家都不傻,賊人要是來了幾百號,自然不敢反抗,大多會選擇束手就擒。


    可眼下也就五六十人,趁人不備幹他一下子,這買賣還是做的過的。


    鄭歡老於世故,自然知道手下們想法,不用去管那麽多,隻是仔細觀察地形,思索如何伏擊敵人。


    這個山穀不大,形如倒鬥,裏麵可以容納數百人的樣子。外麵穀口兩側各有山石交錯,足以隱藏二十幾個壯漢。


    鄭歡見狀暗自欣喜,這塊地方易守難攻,隻要守住穀口,對方就算來上百人都難以攻進穀中。


    賈穆這會也冷靜下來,十九歲的他自幼熟讀家傳兵書。雖然沒經曆過戰爭洗禮,但在母親的教導下熟知各種戰例。


    見到鄭歡這麽按部就班的布置,他也拚命開動腦筋,想要為這場伏擊出一把力。


    不過他畢竟缺乏經驗,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這時東邊紅日初生,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晨風吹過,母親馬車上掛著的鑾鈴輕響,車門帷布隨風飄起,露出一角箱籠。


    賈穆心中一動,頓時有了主意。


    他幾步走到鄭歡麵前,輕聲道:“鄭管事,我們埋伏在這裏,萬一賊兵首領為人謹慎,隻是派一兩個人進穀探查,我們的伏擊不就露出破綻了。”


    鄭歡聞言一怔:“二公子這話什麽意思?”


    “你想,賊人不知道我們所在,肯定分散搜索。一旦有人找到我們,若是一窩蜂進攻穀口,伏擊才有效果。若是他們不打,隻把我們堵在穀中,再迴去找更多同夥過來,那我們就危險了。”


    鄭歡聞言,頓時反應過來。是啊,我隻是想到賊人找到我們之後會馬上衝過來搶掠,卻沒想到對方若是謹慎些,反手把我們堵在裏麵該咋辦。


    想到這裏,鄭歡冷汗都冒出來了,急忙問道:“是小人疏忽了,二公子,這如何是好?”


    賈穆看到鄭歡手足無措的樣子,心裏不免有些得意,不過他也沒賣關子,低聲道:“我們隻要如此這般......,相信賊人就能引誘過來......,如此我們便可......”


    “好!二公子此計絕對有效,果然有幾分老主人風采。”


    鄭歡聽完賈穆的主意,不由得喝了一聲彩,看向賈穆的眼光中也不禁帶著幾分佩服之色。這少年公子雖然還有一些稚嫩和不足,但臨機應變和人心把握上確實有著很高的天賦。


    當即叫過先前探查出賊人的那兩個伶俐小廝,如此這般的吩咐了幾句,讓兩人依計行事。


    ......


    此起彼伏的山丘原野上,一支五十餘人的騎兵像一條散開的長蛇緩緩移動,似乎在搜索什麽。


    為首一騎,身披一聲破爛鐵甲,頭盔上一片護耳不見蹤跡,露出一個小小孔洞。


    其餘眾騎穿著各異,有的身穿胡服皮袍,有的全身包裹葛布,還有幾個身上竟然穿著花花綠綠的女人衣服。


    那首領身邊一人騎著匹騾子,身上衣衫與其餘人相比規整許多,不過長得獐頭鼠目,耷拉著雙肩,赫然竟是狄道城中糧店掌櫃。


    隻見那首領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惱怒的問道:“王掌櫃,你莫不是在騙俺,找了一夜都沒找到那夥肥羊。要是空手迴去,須得受成宜將軍責罰。”


    糧店王掌櫃也是一臉疲憊,見首領發怒,連忙強打精神擠出一絲猥瑣的笑容,露出兩個黃黃的大板牙。


    “小的哪敢欺瞞胡屯將,那年輕人衣著華貴,身邊還帶著幾個護衛,出手又闊綽。小的在狄道城多年,城中貴人莫不熟知,卻從未見過此人。這年輕人肯定是外地來的,絕不會錯。所以才稟報成將軍,拿下這夥肥羊。”


    “那就奇怪了,這人帶著財物,又不在城中落腳。既然還在你這裏購買糧食,那肯定就在城外附近覓地安歇,怎地找了一夜都沒找到,難道會飛的不成?”


    “依小的看,城外兵荒馬亂的,這夥肥羊肯定不會在曠野落腳,說不得要找塊山林穀地才不容易被流賊發覺。”


    “嗯,王掌櫃說的有理。”胡屯將點點頭,大聲吆喝起來:“弟兄們再忍忍,多找找山林穀地,待找到那夥肥羊,成將軍定然重重有賞!”


    部下們找了一夜,原本疲勞饑餓開始懈怠下來怨聲不斷,但一聽到老大說重重有賞,立刻振奮起精神,催動胯下戰馬唿喝著向前搜索。


    突然,一個策馬站在坡上的部下高聲叫道:“老大,東北方有人。”


    胡屯將神情一振,策馬上坡手搭涼棚仔細看去。


    就見數裏外有兩人騎著馬遠遠看著自己,不一會便調轉馬頭向遠處跑去。


    再往前看,似乎有十幾騎護著兩輛馬車飛快的跑進一處山穀。


    胡屯將頓時興奮起來:“不錯,肯定就是那夥肥羊。來人,快跟我追上去!”


    聽說找到了肥羊隊伍,這夥騎兵很快聚攏過來,策馬緊跟自家老大,先前的疲憊饑餓早已被他們泡在腦後。


    這夥人原本就是馬賊出身,跟著大頭領成宜投奔韓遂,隨韓遂部將閻行駐紮在狄道城。


    這韓遂名義上受朝廷招安,領著安降將軍的名號。實際上他部下多為各地叛軍馬賊組成,根本不管地方經濟,與占山為王的強盜賊匪並無二致,劫掠來往行商更是屢見不鮮。


    狄道城作為中原通往西域的必經之地,原本一直以來商業貿易非常繁榮。


    可是在韓遂占領這一帶以後,商旅過境無一幸免,盡數受到韓遂部下劫掠屠戮。


    最近三年更是商道斷絕,沒有人敢通過這條道來往中原和西域。


    賈穆他們路過狄道,若是不進城,還有可能悄悄通過。一旦要是進了城,暴露了外地人的麵目,甭說露了財,就算沒露財,一樣會被有心人盯上。


    經過此地的外鄉人最終命運隻有兩個,若是商旅則是被劫掠一空,然後手起刀落曝屍荒野。


    另一個若是身無分文的流民,韓遂部下就會將這些流民中的青壯跳出來強征入伍,並把他們的親屬老友盡數斬殺,以節省糧草。


    眼前這夥人有馬有車,聽王掌櫃說領頭年輕人衣著華麗,分明就是一夥大大的肥羊。


    胡屯將和手下人哪裏忍得住,唿嘯著催動戰馬追趕上去。


    他們一路追趕,時不時發現地上散落著一些金銀財物,有的賊兵忍不住下馬去撿拾財物,有幾個還哄搶起來。


    被胡屯將劈頭蓋臉一頓鞭子,大聲喝道:“不長眼的蠢貨!前麵肥羊手裏有的是金珠寶貝,殺了他們再迴來撿也不遲!”


    賊兵們挨了鞭子,腦袋卻清醒了許多,心說還是老大有眼力見,肥羊要是跑了,就算這點東西撿了也要上繳,說不定成將軍惱怒之下自己腦袋都要搬家。


    眾人重新上馬,再度追趕上去,一路追一路就像打了雞血般越來越興奮。


    路上散落的金銀財物越來越多,甚至偶爾還有一些女人的衣服掉在路邊。顯然這夥肥羊裏還有女子混在裏麵。


    財色俱全的肥羊隊伍可是這幾年極為少見的,刺激的賊兵們雙目通紅,恨不得肋生雙翅飛過去大肆建銀擄掠一番。


    不消多時,眾賊兵來到那處穀口。


    胡屯將一見,哈哈大笑道:“這夥肥羊簡直蠢到家了,這山穀有進無出,看他們往哪裏跑!弟兄們,誰俺衝進去耍個痛快!”


    他們是做慣了這活的老手,對方前麵的表現就可以判斷出這夥人基本上算是嚇破了膽,慌不擇路逃進這處死地,絕對不可能反抗。


    再說了,即便對方敢反抗又怎麽樣,自己這邊人手遠遠超過對方,解決他們廢不了多少功夫。


    不管是普通賊兵,還是為首的胡屯將,都沒有把這夥心目中的肥羊看在眼裏。胡屯將更是抽出環首刀,大聲唿喝著當先衝進穀口。


    哪知道胡屯將和身邊幾個賊兵剛進穀口,便見到兩邊山石上突然冒出二十幾個彪形大漢,人人張弓搭箭,閃著寒光的箭頭牢牢鎖定自己。


    胡屯將暗叫不好,在馬上一個扭身,想要將自己龐大的身體藏在馬腹下躲開箭矢。


    可是穀口狹小,他們幾個離埋伏的護衛直線距離隻有幾丈遠,胡屯將身形才動,便聽見密集的箭矢聲響徹耳邊。


    他揮舞環首刀,試圖格開箭矢,卻不妨一箭從側麵射來,“當!噗!”那箭從他失去護耳的頭盔孔洞中直貫而入,牢牢釘在他太陽穴上。


    胡屯將隻覺得腦中巨疼,眼前一黑便栽下馬來,臨死前他眼中餘光瞥見一錦衣少年歡唿著抽出另一支箭繼續張弓射擊。


    “想不到俺打了這麽多年仗,竟然死在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手裏......”


    胡屯將和幾個賊兵被射殺,前麵的賊兵頓時亂作一團,有些經驗豐富的老賊知道遇到埋伏了,趕緊想撥轉馬頭逃離埋伏區。


    可是後麵的賊兵還不清楚前麵的情況,在財物女人的刺激下還在往裏衝鋒。


    一下子幾十匹戰馬擠在小小的穀口裏不能動彈。


    鄭歡和賈穆哪裏會放過這等良機,也不用刻意瞄準,指揮部曲們拚命拉動弓弦,隻管將箭囊中的箭矢射向數丈外的賊兵。


    戰鬥發生的很快,結束的也很快,僅僅盞茶時間,擁擠在穀口的賊兵便死傷過半,剩餘十幾騎終於搶到空隙,調轉戰馬奪路而逃。


    “快截住他們,不能讓他們迴去找來同夥!”


    鄭歡一見,連忙大聲叫道,一邊奔向自己的戰馬。


    賈穆緊隨其後,抽刀跳上戰馬,隨後賈訪與十幾個壯漢也緊緊跟上。


    不過這些賊兵逃跑經驗豐富,見有追兵追上來,居然很有默契的分散開來,逃向各個方向。


    鄭歡怕分散追擊可能迷失道路,衝了一陣殺了幾個來不及逃走的賊兵,便連忙叫住兩位公子,迴轉山穀。


    這次伏擊雖然擊殺了大部分賊兵,一行人躲過一劫,但還是逃走了十幾騎。


    鄭歡迴到山穀,找出幾個受傷的賊兵一番審訊,才知道這夥賊兵竟然是狄道城中守將成宜的部下,為首的那個還是成宜親信。


    他暗叫不好,知道事態嚴重了,趕緊和兩位公子一起稟告夫人閻氏。


    閻氏當即認定此地不宜久留,剩下的行李也不要了。西北女子騎馬也是常事,便棄了馬車,隻帶著那三斛粟米,輕裝上馬啟程,快馬加鞭向街亭、隴縣進發。


    一日後,聞知自己親信被過路行商所殺,怒氣衝衝的成宜親自帶著數百精銳追了過來。


    等到了這處發生伏擊戰的山穀,就見數十具屍首散落在穀口,兩輛馬車被丟棄在穀中,還有幾個箱籠堆在一邊。


    成宜指著丟棄之物怒道:“給我仔細搜查,看看這夥人是什麽來路,竟能伏殺數十精銳騎兵!”


    手下人齊聲應諾,把箱籠馬車等丟棄物件收攏起來仔細翻看。


    不消多時,一個親衛指著馬車門楣大聲報道:“將軍,這裏有字!”


    成宜疾步趕過去,就見馬車門楣上刻著“司徒賈府”這四個隸書。


    “嘶......賈詡家人?!”


    成宜心中劇震:“不好!這是賈氏族人要南逃!”


    賈氏一門可是主公韓遂的大仇人,成宜作為韓遂手下大將,可是知道主公對賈氏是如何的恨之入骨。


    若不是雍州刺史邯鄲商和武威太守張猛態度曖昧不明,韓遂和馬騰聯軍如今實力不足,難以攻取雍州,賈詡叔侄的家人早已被他們出手處死了。


    現在賈氏族人居然出現在狄道城外,正是主公報仇雪恨的最好時機。


    不過賈氏族人已經走了快兩天,估計已經進入街亭境內。成宜隻帶了幾百人,就算追上去也拿不下街亭為主公報仇的功勞自己一個人是吃不下了。


    成宜眼珠一轉,當機立斷下令道:“快!快隨我迴狄道,請閻將軍通知主公,率軍攻打街亭,便能生俘賈詡、賈成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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