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突然伏在桌案上,失聲痛哭起來,何良淚盈於眶,已不能言。


    “娘親,他走了,真的走了,再也不會迴轉。我知道,他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我一切。娘親,當初我幾乎想要說,我陪他一起浪跡天涯,但我怎麽能夠?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去,那一刻,你可知道我心都碎了……娘親,我無人可求,隻求你在天之靈保佑他,平平安安……”


    那女子已哽咽難言,陡然感覺有隻手輕輕觸及她的秀發,女子霍然轉身,一把抱住了何良,哭泣道:“小月……”突然感覺不對,撒手後退,見是何良,嬌軀晃了兩晃,幾乎要暈了過去。


    何良嘴唇喏喏動了兩下,顫聲道:“我……”他聽那女子表達心意,早就激動莫名,雖有千言萬語,隻是無從說起。女子卻是輕唿一聲,再次撲到何良的懷中。


    二人緊緊相擁,更不多言。或許在彼此心中,此刻無言已值千言,無聲更勝有聲!


    夜色沉寂柔美,空中幽香暗傳。何良摟著那女子柔暖的嬌軀,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一時間忘記了所有的榮辱心酸。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輕輕地推開了何良,後退兩步,臉上帶著分嬌羞道:“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會迴來?小月,你在哪裏?”女子心道,何良絕沒有勇氣孤身到這裏,肯定是小月那丫頭帶他來的。


    門外無人應答,女子臉上紅暈,擺弄衣角道:“何良……你……”


    何良歉然道:“我……真不知道說什麽,我不知道你對我如此,若早知道……”見那女子明若秋水的眼眸望著自己,何良提掌就要向自己臉上打去。


    那女子柔荑已握住何良的手掌,輕聲道:“我知道你肯定也有自己的難處。”


    何良突然發現一切已不用解釋,這女子不但有著脫俗的容顏,還非常善解人意,感慨道:“可我無論有什麽難處,都不應該那麽對你。”


    女子眼角的淚珠滑落到嘴角,帶出嘴角的一抹靚麗弧線,“你知道對我說了也是沒用,反倒讓我為難,對嗎?”


    何良當初的確這般想,歎道:“我當初隻想尋仇,以為退無可退,這才想著動手後出了京城,從此流浪天涯。當然……也可能斃命街頭,一死了結。”


    女子嬌軀微顫,妙目望著何良道:“那現在呢?”


    何良苦笑道:“現在想想,一些事好像還是可以忍的下來。”


    女子輕聲道:“是呀,這世上總有些事情,當初看起來難以承受,但事後想想,也是不足一笑。何良,你答應我,以後凡事多想想好嗎?”


    何良毫不猶豫道:“我答應你!”


    女子嫣然一笑,突然身軀又晃了下,手撫額頭,何良慌忙扶住她,“你怎麽了?”女子道:“我……沒什麽。”


    何良這才想起月兒說過女子害了風寒,關切道:“你既然不舒服,迴轉歇息吧。”


    女子本待點頭,臉上又有微紅,搖頭道:“我還想再坐一會兒,你陪陪我好嗎?”


    何良不忍拒絕,點頭答應。扭頭望向那靈位,見到上書“顯妣楊門白氏之位”,暗想女子原來姓楊。


    女子見何良望向靈位,低聲道:“那是亡母之位。”


    何良聞言,畢恭畢敬的向那靈位深施一禮,心中默念道:伯母,在下何良,幸遇令千金。隻求你保佑她平安喜樂,何良得她垂青,必定不負她的深情。


    何良多年落魄,鬱鬱難歡,陡然知道這女子和他身世相仿,對他又是這般情深,早就不能自已。在麥秸巷徘徊多日,何良雖自不覺得,但情思早已深種。


    等拜過靈位後,何良才想起一直未問過女子的名字。以前的時候是因為羞澀,後來卻是因為自卑,等到稍有熟悉的時候,又要訣別,何必問來?所以至今,何良竟然尚不知道女子的姓名,甜蜜中多少也帶著歉然。


    女子見何良對自己的亡母尊敬,心中喜悅,見他沉思,問道:“你想什麽呢?”


    何良搖搖頭,“也沒什麽。我想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未免太過失禮了。”


    女子抿嘴一笑,“太過失禮嗎?也不見得!不過若是家母尚在,多半說呀,羽裳呀,你怎麽會認識這種胡塗的男人呢?”


    何良聽女子埋怨,臉色發赧,遲疑道:“原來姑娘叫做楊……”


    他正在琢磨到底是雨裳還是羽裳或者另有別字的時候,女子突然起身,翩翩一舞道:“你難道不知道《霓裳羽衣曲》嗎?”


    何良見女子舞姿輕盈,竟給人一種虛無縹緲的仙境之感,慚愧道:“沒有聽過。”


    那女子盈盈笑道:“這《霓裳羽衣曲》本是唐玄宗最得意之作,當時有人作詩讚雲,‘天闕沉沉夜未央,碧雲仙曲舞霓裳;一聲玉笛向空盡,月滿驪山宮漏長。’我娘親很喜歡那曲子,也喜歡這首詩,本來要給我起名霓裳,但又覺得太過華麗,後來終究還是定名羽裳。她說‘女兒呀,平實是真,娘親給你不取霓裳,起名羽裳,羽毛的羽,衣裳的裳,就希望你以後不求奢華,但求開心快樂,你要知道,快樂很多時候,是多少奢華都買不到的。’”


    何良由衷道:“原來你叫戚小嬋,你娘親說的真好……”心中暗想,何良能得戚小嬋的青睞,那真是多少奢華都買不到了。


    “是呀,所以我憂傷的時候,會找娘親哭訴;我開心的時候,也會來到這裏傾訴。我知道無論我開心不開心,她總有耐心聽我說的。”戚小嬋輕聲道。


    何良終於鼓起勇氣道:“那你以後無論憂傷還是高興,也可以向我說的。”


    戚小嬋秋波微轉,欣然道:“好呀。”她輕輕打了個哈欠,忙用手掩住了嘴。何良見狀,忙道:“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戚小嬋搖頭道:“我還不困。”眼珠一轉,笑道:“我說了自己名字的故事,你也應該說說自己的故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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