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尷尬道:“我哪有什麽故事?”


    戚小嬋不依道:“你不說,就不讓你走。”


    何良真是舍不得走,可見戚小嬋臉現倦容,卻也不忍她再熬夜,沉吟道:“真的沒有什麽故事,我幼時在西河,因爹娘死的早,總喜歡打架鬥狠。我最厭惡別人瞧不起自己,可是後來我終於明白了,或許命運注定,我就是被人瞧不起的人。”


    戚小嬋安慰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何良,你要想別人看得起你,就要自己先有誌氣才行。”


    何良見戚小嬋善解人意,心中感激,說道:“你說得不錯,我今後絕不會再讓旁人看輕。”心中暗想,為了你,我何良也要奮發才行。


    戚小嬋道:“當初你說為大哥這才和惡霸動手,好像其中有個叫小青的姑娘,她名字中有個青,你也有個青,你們是不是有緣呀?”


    何良忙道:“青山也有個青字,我難道和所有的青山也有緣不成?”見到戚小嬋雙眸中有狡黠的笑意,何良笑道:“好呀,你取笑我。”


    戚小嬋假裝板起臉道:“我怎敢呢?何良,你不覺得……你長的很英俊嗎?”


    何良摸摸臉,苦笑道:“臉上刺了幾個字,也英俊不到哪裏去吧?”


    戚小嬋道:“不然,我總認為,你本來的臉肯定太過俊美,反倒不好。娘親說了,世上太完美的東西,總會夭折的……”


    何良心中一顫,忙道:“這也說不定。”望著戚小嬋那美的沒有瑕疵的臉龐,何良突然一陣心悸。


    戚小嬋低聲道:“你臉上刺了幾個字,反倒去除了原先的美中柔弱,變的剛硬。你頭上的傷疤又是怎麽迴事呢?”


    何良道:“說來話長了。”


    戚小嬋道:“那說來聽聽。”她神態滿是依依不舍.


    何良見狀,不忍拒絕,說道:“那可說是我畢生中,最難忘記的一場廝殺……”當年飛龍坳的慘狀再次浮現在腦海,何良忍不住將當年的事情說了一遍。雖事隔多年,戚小嬋仍聽得驚心動魄,美目不時流露出驚駭之色,她畢竟還是閨中少女,平日不要說見識這種血腥,就算聽都沒有聽過,等聽到何良為救袁少廷出手,臉上已有了尊敬之意,說道:“何良,我真的沒有看錯你呀,那時候還能出手,真的是丈夫所為!”


    何良得意中人讚許,淡淡笑道:“其實你過獎了,我事後幾年總是問自己,當年出手值不值?有時候,不過是意氣而起。”


    戚小嬋緩緩道:“生死關頭,方顯英雄本色。我倒覺得,就是那一刻,才能真正現出人心的本色。那後來呢?”


    何良道:“伊始是郭大哥救了我,後來是我幫了他一把,再後來仍是他救迴了我。他那次在飛龍坳搏殺,因為運功過劇,聽說已落下了病根,這些年也一直沒有好,但他從來沒有對我說及此事,我是向王大夫詢問,才知道此事。唉,我這輩子總是欠他的。”


    這些話他從未對旁人說及,因為他知道袁少廷素來施恩不望報,可終究還是在戚小嬋麵前吐露了心事。


    戚小嬋目露敬仰之意,良久才道:“你們都是好男兒,何良,你不要灰心,隻要努力,終究有一日,會得償所願的。”


    何良好笑道:“你難道知道我有什麽願望嗎?”


    戚小嬋妙目凝在何良臉上,柔聲道:“你的願望,不就是要做個天下人敬仰的男兒嗎?”


    何良身軀一振,握住了戚小嬋的纖手,失聲道:“你怎麽知道?這件事我隻對我大哥說過。”


    戚小嬋臉色微紅,卻沒有抽迴手掌,狡黠道:“我就知道。”


    何良這才發現觸手柔膩,低頭見戚小嬋的一雙小手白如玉,勝似雪,緩緩鬆開了手,說道:“羽裳,我不會讓你失望,也不會讓我自己失望,你要信我。”他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意誌從未如此堅定。


    戚小嬋望著何良的雙眼道:“我若不信你,何必等你?”盈盈一笑,“好了,你今日講故事過關了,記得以後再來給我講故事。”


    何良點頭道:“好。”


    戚小嬋送他到了屋門前,何良堅持道:“風大,你不要送了,我自己迴去就好。”戚小嬋點點頭,也不堅持,輕聲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說罷一笑,關上屋門,再不見芳蹤。


    何良聽那四句悠悠,一時間也不解其意,暗想青青多半是說我何良,後麵的意思好像是羽裳責怪我,她不來找我,難道我就不能去找她嗎?


    嗯,多半是如此了。他雖這般想,心中終究不敢肯定,暗想迴頭還要請教郭逵那半瓶醋才行。


    大踏步的原路返迴,到了那道小門,何良猶豫下,方才推門離去。


    何良才出了小門,就聽到門後咯的一聲,似有人上了門栓。


    何良心中感激,知道多半是月兒等候已久,這時才上了門栓。


    這月兒姑娘刀子嘴,豆腐心,如此冷夜,竟然也陪著他們熬夜,自己以後也要感謝她才對。


    一路輕飄飄地迴到郭府,何良躺在床榻上時,還恍如在雲端。疑團雖還多有,但快樂早就壓過了疑惑,甚至那仇恨,都淡了很多。


    終於等到天明,何良早早起床,到了郭逵的房前,見他仍是高臥,不好打擾,又去找袁少廷,見袁少廷床榻潔淨,竟似昨晚未歸。


    何良慢慢發現袁少廷好像也有很多秘密,但這時並不多想。


    又迴到郭逵窗前,何良見他豬一樣的睡,暗想整日這般懶惰,怎麽能行?自己這個做二哥的有責任讓他早些起來奮發向上!


    何良在郭逵窗前裝模作樣地打了一通拳法,喝叱聲高亢得可以搶那街頭賣炊餅的生意了。


    才喊了數聲,一本書扔出來,正中何良的後腦,何良迴手一抓,見正是本《詩經》,不由暗喜。


    郭逵叫道:“你大清早的鬼叫什麽?要書是吧?昨天才買了本,拿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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