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的傷勢嚴重,到了第二天,他的右胳膊已經流出了膿水,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在日落前到達了天津。


    進城後先給趙興去看了郎中,朱媺娖一同前往,那郎中反複檢查,道:“舊傷未愈新傷又來,胳膊即使能保住,以後也是提不動刀槍了。”


    趙興一聽火了,以後不能打仗,那他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他用一支手揪住郎中,怒吼道:“老子不能沒了這條胳膊,你要是治不好,老子要了你的命。”


    朱媺娖趕緊上前勸阻:“趙大哥,你先冷靜一下,不要這麽激動。”


    趙興放下那郎中,朱媺娖道:“大夫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槍傷有毒,我隻能幫他開肉刮骨


    毒,隻是這麽做以後他的肌理受到損傷,就再也不能手提重物了。你們信我就讓我給他療傷,不信就另請高明吧。”


    朱媺娖一聽趙興為了自己竟然廢了一條胳膊,變得和自己一樣了,當下心痛,竟流出了眼淚。


    “公主不必悲傷,趙興爛命一條,死不足惜,更何況是一條胳膊,剛才慍怒隻不過想多為我們將軍奪個城,斬個將而已。”趙興見朱媺娖為自己流淚過意不去,又安慰她道。


    兩人就是再悲戚,這傷還是要治,不然時間久了可能會惡化。朱媺娖隔在屏風後麵,隻聽得刮骨時趙興的悲痛聲。


    大概一個多時辰後,傷口清理完畢,那郎中給趙興包紮好,把他送了出來。付了診費,朱媺娖用一隻胳膊纏著趙興走出了診所。門外的幾個手下見二人這般也沒多想,隻是覺得即使朱媺娖是千金之軀,患難之中,倒也是幾分真性情。


    所有人去了大沽那邊,那裏還有一艘羅虎安排的海船等待他們。湯老頭這時被放出來透氣,免得被憋死了。他嘴裏還喃喃自語:“你們這群無知的孩子,怎能這般對待主的使者。”


    眾人根本不聽他廢話,隻要他不死,到了登州就算交差了。


    ……


    羅虎這天一早就召開了“全軍科技人員暢談會”,造船、造炮、造銃的工匠悉數到場,之前在京城招募的兩位骨幹杜銘佑和梁嗣業也來了,羅虎要集思廣益,把一些高精尖的武器製造出來。


    比不過滿人的勇猛,那咱就隻能攀科技了。


    羅虎把燧發槍的草圖和鐵模造炮、鐵體銅芯炮的想法說給杜銘佑和梁嗣業聽,二人對這些新式玩意兒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然後是造船,造船要比鐵模造炮和把火繩槍改造成燧發槍複雜很多。


    工匠們要求的桐油、鐵釘、木料等物很難在登州大量買到;海船板木、釘鐵、帆桅、纜索器械質量標準高,很多必須用福建、廣東的材料;加上登州的船廠已經廢棄,要造船先要建船廠,這其中的費用可就多了去了。


    所以眼下的事不是一張圖紙能解決的了的,船匠們發完言,造炮的杜銘佑也有話說。


    “將軍,當下我等鐵模造炮隻是試驗階段,以後若大規模造炮所需要的閩鐵和銅料也需要解決啊。”


    羅虎一拍腦袋,這些的確都是棘手的事,不是一張圖紙就能解決問題的。


    造炮造銃可以去福建購買,銅的話可以與日本人交易,但是造船要建船廠,這事就扯犢子了。


    山東這個地方,隻是一個暫時的避風港。由於山東是京師的南部屏障,又是南下攻擊南明的必經之地,加上從山東半島到遼東的距離極近,山東不在手中,滿清坐不穩天下,所以,把李自成趕出北直隸和山西之後,多爾袞一定會進軍山東的。


    在登州建船廠不現實,那還有別的方法嗎?


    這時,一個叫黃秉元的天津船匠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


    可以讓淮安船廠負責造船事宜,那裏物料齊備,商家雲集


    需要的材料購買也便宜,是最理想的場所。


    “淮安,那可是南明的地方,不過朱慈烺一旦登基,這個要求想必他不會拒絕。”


    ……


    大夥還在思考造船的事,朱慈烺卻在想著怎麽把心上人費珍娥帶走。


    羅虎給朱慈烺配了兩個護衛,在護衛的保護下他來尋費珍娥了,大明太子很想知道她和羅虎到底是什麽關係。


    費珍娥住處是李雪竹安排的,離羅家不遠,也是在水城裏麵。朱慈烺很快找到了費珍娥,門虛掩著,裏麵的璧人仍舊在繡著大明的戰旗。


    費珍娥好像魔怔了一樣,沒事幹的時候她就一直繡啊繡,都繡了十幾麵了。這樣做可以使她忘記之前的痛苦,也可以忘記當下的糾纏。她的腦海中崇禎的影子不斷飄過,飛啊飛,就飄向了遠方,他的形象嚴肅而執著,為了大明一副鞠躬盡瘁的樣子;然後羅虎又逐漸明晰起來,他古銅色的臉頰,他對自己的容忍,對自己的憤怒,他給她細心包紮著胳膊……還有他在戰場上用身體護住自己的樣子。


    “珍娥,我可以進來嗎?”外麵是朱慈烺的聲音。


    費珍娥歎了口氣,她最怕的事情來了。


    “太子殿下請進。”


    “既然來了就給他說個清楚,身為太子他應該以國事為重。”費珍娥不想朱慈烺把心思用在自己身上,哪怕他是未來的皇帝。


    “珍娥,在做什麽?”朱慈烺的聲音充滿柔情,加上他白皙清秀的麵容,就算不知他是太子,也能感受到他的氣宇不凡。


    “沒什麽,繡幾麵大明的旗幟,待來日羅虎投明後,就能馬上用上了。”


    朱慈烺冷冷一笑,道:“可他孤傲的很,直到現在也沒說要歸順我大明,不過也無妨,我大明在南朝還有精兵良將幾十萬,不差他一個。”


    費珍娥馬上反駁:“殿下這麽快就忘了是誰把您從李自成手中救出來的嗎?若沒有羅虎,恐怕殿下不會有南去的希望?”


    “哦,本宮倒是忘了,他是你的夫君,你應該時時刻刻維護他。”說完,朱慈烺用得意的眼神看著費珍娥,看得她十分尷尬。


    朱慈烺繼續說道:“你要真是他的夫人,怎會不和羅家人住在一起?珍娥,別騙本宮了,本宮都打聽過了,你們雖為夫妻,但他早就把你休了。”


    費珍娥一陣心痛,想起當時莽撞地去刺殺羅虎就後悔,他萬念俱灰,才憤然寫下了休書,不過就算這樣,就算有那麽一段時間他都不想看到自己,但在救朱慈烺那天,他還是會用生命去保護她。


    人非草木,費珍娥會因愛而殺羅虎,也會因對方的真情而感動。


    “珍娥,隨本宮去南朝吧,就算本宮不能立你為後,也能立你為妃,本宮不嫌你是羅家的堂下婦,隻要你願意,就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聽完朱慈烺的表白,費珍娥搖搖頭,道:“謝謝殿下的青睞,殿下可以不嫌珍娥是羅家的堂下婦,但珍娥卻不能離開這兒,常言道‘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事二夫’,我既然入過羅家的門,不管他要不要我,珍娥都不會離開他。”


    一句話說得朱慈烺啞口無言,他想罵費珍娥傻,又對羅虎生出了嫉妒之火,身為太子,這般表白竟然仍不能得到一個女人的芳心,真是侮辱。


    朱慈烺默默離開,他是個有涵養的人,從小的帝王教育讓他不可能摔桌子砸板凳。不遠處就是大海,天很藍,不久他就能坐著羅虎的海船去鹽城,去淮安,最終會在南京登上皇位,成為大明在南方新的國主。


    想到這裏朱慈烺長舒一口氣,“是的,過不了多久我就能當皇帝了,等當了皇帝,要什麽得不到?更何況一個小小的費珍娥?”


    ……


    五月六日,羅虎率領三千戰兵從登州出發,他們要跨越渤海和黃海,在江蘇的鹽城地區登陸。


    羅虎走後,整個登州水城仍舊很熱鬧,李雪竹的女營又開始操練起來,那些各口的工匠也進行著摸索試驗。


    盧海沒跟隨羅虎去南方,他主動要求留下來拉練,海岸線的沙地上,是一百多預備隊的身姿,他們踏著沙子練體能,然後是格鬥演練,陽光很快就把他們曬得更加黝黑,看起來像煤球一樣。


    其實盧海留下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每天都可以看到佟楚寧。他是沒救了,那滿族女子一箭射走了他的魂。也許是天生的,盧海好像隻喜歡那種英姿颯爽的女子,他還有點受虐傾向,要是那女子在武藝上能勝過自己,他會更加五體投地,再說佟楚寧長得可不賴,眼睛長長、皮膚白皙,氣質很好。


    在訓練的空擋,盧海偷懶去看佟楚寧,她傷還沒完全恢複,但是可以自己走動了,有了上次盧海痛扁夜不收事件,也每人敢來招惹這位建奴女子了,佟楚寧倒是可以安心養傷。


    她無時無刻不想迴到遼東去,為了這事她也跟盧海說過,不過盧海一直以她傷重不能乘船為由,未滿足她的請求。


    佟楚寧也明白盧海的意思,他是希望自己能留在他身邊,可是女孩歸心似箭,而且漢人像防賊一樣防著自己,每天有兩個護衛看管著,一點自由都沒有。


    盧海這次來帶了一些肉,說是讓佟楚寧補身子,佟楚寧雖知道自己已經好多了,但還是讓奴仆張繡把肉燉了。


    肉的香味在空氣裏飄散,佟楚寧覺得無聊,便對盧海說:“老是呆在這裏實在沒意思,你帶我出去走走吧,不過,我不想他們兩個跟著。”說完她指了指兩個看管她的士兵。


    “也好。”盧海答應下來,畢竟他也覺得有人跟著麻煩,他和這滿族姑娘的情感需要單獨相處才能融合。


    倆人沿著海灘散步,海鷗飛過,風和日麗,佟楚寧一時興起就脫了鞋子,把腳丫踩在軟軟暖暖的沙灘上。她的腳很長很白,而且不像漢族女子裹小腳,那是一雙沒有任何束縛過的天足。


    盧海看得入神,他喜歡佟楚寧的天足,也喜歡她的美妙天成和隨心隨性。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何一些達官貴人喜歡女子的三寸金蓮,那些畸形的腳實在不能和佟楚寧的相比。


    “上次真的非常感謝你。”佟楚寧一邊走一邊說道。


    “沒啥,沒啥。”盧海用手摳著自己的頭皮,其實他也覺得自己打架鬥毆很難堪,不過有誰敢欺負佟楚寧,他仍會毫不猶豫上去打爆他的頭。


    “從小到大,你是第一個因我而打架的男人,不過可惜,你是個漢人。”


    盧海聽了之後馬上說道:“漢人又怎麽樣?滿人又怎麽樣?難道就那麽大差距嗎?”


    “漢人在我們那裏被叫做‘尼堪’,都是低賤的人,而我呢,在你們漢人這兒也是個異類,我知道你的心思,可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喜歡你,我們該如何生活呢?”


    盧海不說話了,佟楚寧的話既無情又無奈,這就是兩人最大的現實。


    就這樣默默走了一會兒,兩人見到女營的人都在沙灘上舞刀弄棒,因為兩人都會武功,知道這些老娘們、小媳婦都是在瞎比劃,看起來極其滑稽好笑。


    佟楚寧忍不住笑出聲來,在一旁指揮的李雪竹、費珍娥和蘭鳶風度稍好,沒說什麽,但是那幫以方氏為首的婦人卻不樂意了。


    “這女韃子笑什麽,跟她多厲害似的。”


    “就是,就是,也不自己照照鏡子,瘦得跟個猴一樣。”


    佟楚寧並不是太瘦,她是極勻稱挺拔的,隻不過方氏她們因為來到羅虎的軍隊後能吃飽吃多,最近發了福


    佟楚寧上前一步,並未辯解,而是拿過一柄紅纓槍,馬步站穩,握緊後全力刺了出去,那力道自是不同。


    可別小看這一刺,沒個一年半載練不成,在戰場上是可以破甲的。


    李雪竹看到後心中有幾分讚許,思考著是不是該給自己的女營請幾個懂行的教官了。


    這時,大海那邊一艘航船駛了過來,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喂……”船頭是朱媺娖興奮地朝費珍娥招著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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