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高一級壓死人,皇帝寵妃更是心尖如針。


    杜如晦(“房謀杜斷”中的“杜”)首先觸了黴頭。


    有一次,他騎馬經過尹德妃父親尹阿鼠的門口,沒有下馬迴避,尹家人非常惱怒,認為是不尊重他們。


    他們當場將杜如晦拉下馬來,毒打一頓,甚至打折了杜如晦一根手指。


    尹德妃的處理方式,足以證明她能成為李淵寵妃的實力。


    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定下了先下嘴為強的策略,他向李淵無比委屈地哭訴說:“秦王(李世民)左右陵暴妾家。”


    美人梨花帶雨,又是自己的嶽父受辱,加上也需要敲打李世民,李淵又一次發飆,他嚴厲指責李世民說:“我妃嬪家猶為汝左右所陵,況小民乎!”


    李世民橫遭沒來由的指責,雖然多方替自己開解,也依然無法得到李淵的諒解。


    李世民並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不諳世事的傻子,他其實同樣也巴結李淵後妃係統。


    但這個曲線救國的工作,由他的妻子長孫氏來完成,但李世民並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始終隔了一層,十分力,能收獲六分成果,已是足以讓人期盼了。


    並且,李世民也麵臨當日楊廣的困境,他也不像李建成一樣,久居長安。


    近水樓台,始終先得月。


    李世民拉攏後妃係的成果,始終未能完全如意。


    並且,李世民還因為一次不合時宜的落淚,直接得罪了大唐至高無上的皇帝李淵。


    天下大定,四海歸一之後,皇宮之中,歡娛應酬節目自然很多,但李世民有時睹物思人,想起自己早死的老娘,雖然生了他們幾個弟兄,但卻沒有福氣享受今日的榮華富貴。


    人心都是肉長的,幼小時母親殷殷的教導,還有溫婉的音容笑貌,曆曆在心中,但現在真正眼前之人,卻多是那些搔首弄姿的小媽們,一來二去,心中難免有不平之感。


    李世民在眾樂樂之下,竟然獨自潸然淚下。


    這當然很令人掃興。


    知子莫若父,李淵準確把握住李世民的心意,他當然知他這個兒子想起了他死去的媽媽。


    李淵對於已逝的竇氏,依然存有溫情,睹物傷人,如此一來,哪裏還有什麽娛樂的心情,隻得草草結束宴會。


    這給了後妃們口實。


    她們添油加醋地中傷李世民說:“秦王每獨涕泣,正是憎疾妾等,陛下萬歲後,妾母子必不為秦王所容,無孑遺矣!”


    演戲要演全套,她們說到動情之處,全都淚如雨下,楚楚可憐地說:“皇太子(李建成)仁孝,陛下以妾母子屬之,必能保全。”


    李建成顯然在太子之爭中,盡得人心,贏得主動。


    李淵雖然對於政敵了無仁慈,但人老之後,於家庭男女父子之情,更是難以割舍。


    他心中反複思量後妃們的話,雖然不會完全按照她們的意思去決定,但對於這二個兒子,他心中也早已考量權衡了非常久的時間。


    顯然李建成更適合守成,而李世民雖然驍勇無雙,是開拓型的大才,卻桀傲難製。


    況且,多年以來,李建成以嫡長子之位,名正言順地參管政治,也足以證明是治國的人才。


    李建成身居重位,久在長安,已得到元老們的支持,如果輔佐得人,足以平穩延續李唐的國祚。


    至於李世民,雖然軍功蓋世,但生為二子,長幼有序,天命有歸。


    有自己在,生命或可無憂,自己萬歲之後,也隻能看他福薄福厚了。


    李淵想聽天由命。


    但李世民和他的屬下並不這麽想。


    他要逆天改命,勝天一子。


    李世民很早就有經營四方之誌,當年他平定洛陽之後,聲望達到頂點,他想知道天命所歸。


    就和房玄齡微服私訪過大道士王知遠,這是當世大家,曾在楊廣府中展露過頭發倏忽變白,又再返青的神跡。


    雙方剛一見麵,王知遠就高深莫測,給了一個下馬威說:“此中有聖人(天子),得非秦王乎?”


    李世民引以為神,老老實實告知了自己真實的身份,王知遠並不驚訝,他殷殷囑咐李世民說:“方做太平天子,願自惜也。”


    最晚到這個時候,李世民就堅定了搏一搏的心態。


    但李淵一樣早做防範。


    他為了削弱李世民的勢力,有一段時間,曾經將李世民秦王府的英才們外放為官。


    如果爪牙盡去,就隻能束手就擒。


    李世民察覺到了這種變化,他不無憂慮地向房玄齡地表示了自己的擔心。


    但房玄齡氣定神閑地說:“府僚去者雖多,蓋不足惜。杜如晦聰明識達,王佐才也。若大王守望藩端拱(做親王藩王),無所用之。必欲經營四方,非此人莫可。”


    四方之誌,天子之位,當然是李世民固有的目標。


    他聽取房玄齡的推薦,傾心交結信任杜如晦,才成就了房杜一代傳奇。


    李淵一直在努力。


    他除了削弱李世民的力量外,他也盡力,以一個父親,或是一個皇帝的身份,去彌縫或是保持二兄弟之間的平衡。


    即使河北戰事吃緊時,他也依然安排屢戰屢敗的李神通去掛帥,平叛劉黑闥。


    這引發了災難,李神勇根本不是劉黑闥的對手,他慘敗而歸,河北全境,重新迴到竇建德時代。


    李淵不想再外放李世民出山東,但時勢所迫,在每一個他想閑置李世民的關頭,總有來勢洶洶的外患,讓他焦頭爛額。


    李世民再一次獲得解放。


    不出所料,李世民三下五除二就消滅掉劉黑闥的主力,這也是當年竇建德留下的軍事遺產。


    前線形勢剛剛好轉,李淵就迫不急待地從前線召迴李世民,雖然徐圓朗在山東的叛亂已是如火如荼。


    戰場之上,穩妥為主。


    李淵雖然又一次做了妥協,再次派李世民出關,但卻並沒有讓他長駐山東的,而是在劉黑闥再次叛亂時,派出了太子李建成領導平叛大軍。


    李淵的意圖非常明顯,劉黑闥是嘣達不了幾天,但李建成可以收獲山東的人心和人才。


    也完全可以向全天下證明,李唐王朝,即使沒有李世民,也一樣行。


    隨著李孝恭和李靖在江南的大獲全勝,李唐終於一統天下,但李世民並沒有激流勇退,束手歸山的想法。


    勇於進取的李世民,依然是李建成心中,不可逾越的一座高峰。


    這並非隻是一種臆想,而是他感覺到了李世民咄咄逼人的殺意。


    楊文幹事件讓雙方的矛盾明麵化和實質化。


    在此之前,他們二兄弟已經從暗中提防,互相較勁,轉向成實質上的對抗。


    李建成在長安創建了“長林兵”。


    這是一支二千人的驍勇,和平時期,在京城擁有如此規模的軍隊,如果從別有用心者的角度看,無異於謀反。


    李建成似乎做好了要在京城開戰的準備,他秘密地調了一支三百人的騎兵進入京城,以充實自己的軍力。


    這隻部隊來自於幽州李藝,是殺手中的殺手,也是精銳中的精銳。


    但李建成很快被人抓住了尾巴。


    有人將這個消息上告給了李淵,這違背了李淵定下的,兄弟之間和睦相處,絕不刀兵相見的底線。


    他立即召見李建成,狠狠地責罵他,並且,將這支軍隊的將領可達誌流放到偏遠的巂州(今四川西昌)。


    可以肯定,這個消息源自於李世民一方。


    他們二兄弟早就在暗中注視對方的一切動向,也一直想抓住尾巴,給對手致命一擊。


    李世民並不是盞省油的燈。


    他一樣在暗中積蓄力量,在六月初四玄武門事變中,他輕易就將八百死士調進秦王府,以備非常之需。


    情勢的發展,終於產生了二者必存其一,另一個將失去所有的死局。


    李世民先撥一籌。


    楊文幹在李建成的東宮做過衛士,李建成也著意結交托付於他。


    楊文幹沒有讓他失望,他私自招募了一些壯士,送到長安加強李建成的力量。


    這本來並沒有多大的事,但李建成迴饋給他一些鎧甲,這就出事了。


    在古代法令較嚴時期,私藏三副鎧甲,就會判為謀反。


    李建成派去運送鎧甲的二個將領慫了,或者也是受到了外來的壓力或者誘惑,他們竟然向李淵告發了這件事。


    非常巧合的是,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也從寧州出發,檢舉告發楊文幹。


    這件事情透露著絕大的蹊蹺,能夠具備這種能力和能從中得到實際利益的,隻有李世民一方。


    應該可以推定,至少在這個時候,李世民和他的手下,就已經確定並且堅決執行將李建成拉下馬的計劃。


    這個時間點選擇得非常好,不由李淵不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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