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建德是名副其實的河北之王。


    他是官逼民反的典型代表,但他和其餘的反抗者不同,他有爭天下的大誌。


    隋末政局崩壞,政治黑暗,官吏上下一氣,盤剝壓榨,民不聊生。


    楊隋這駕馬車,一路滑向深淵,終至不可收拾,老老實實埋頭做百姓,難免一死,拚死反抗,或者還有一線生機。


    沒有任何出路下的官逼民反,雙方絕對對立,帶有非常大的戾氣,反抗者隻要捕獲到隋朝官吏,甚至讀書的士子,也不問原委,一律斬殺。


    這種玉石俱焚的結果,或者事出有因,但卻能圖一時之愉,但對於有誌去爭天下的豪雄,就有很大的反作用。


    毫無疑問,隋末的叛亂者,也無法得到舊隋官僚的傾心或是輔佐,而他們,卻掌握了舊世界最大的資源和能量。


    並且,他們這個群體,依然是社會的主流,正如關隴集團,他們的力量就是隋唐兩朝建立的淵源。


    要想成為天下之主,就必須利用或是依靠他們的力量。


    李淵如此,竇建德也不能例外。


    竇建德頗有覺悟地說過:“今欲安百姓以定天下,何得害忠良乎?”


    這種意識讓他在反抗者中脫穎而出,逐步發展壯大,一躍而成真正的河北之王,但他一樣經曆了一段漫長的苦逼過程。


    竇建德其實不想造反。


    他原來是貝州漳南的鄉紳土豪,雖然是個農夫,卻天生一副熱心腸,好事做遍十裏八鄉。


    有一次,他正在耕田,聽到一戶鄉親家死了人,但卻沒錢無法下葬。


    世道艱難,能幫就幫,他立即洗腳上岸,替這家人操持了葬禮。


    鄉裏之間,這種事情做得多了,自然聲名在外。


    毫無疑問,他也撈得一個裏長的小小職位,是小半個體製內人。


    但竇建德卻並不是當官的料,隋末禮崩樂壞,他也無法免俗,有一次犯法之後,頓覺前途一片灰暗。


    竇建德不想坐以待斃,就先一步,逃之夭夭。


    本來他是有罪之身,再也無法迴歸鄉裏,但他運氣好,不久之後,就遇到特赦,落葉歸根。


    漳南是他的大本營,功德長期日積月累,他在鄉民中享有崇高威望,作為迴報,他的父親死後,鄉親們自發組織了一千多人的送葬隊伍,算是對竇建德善行的肯定與迴報。


    但有一必有二,竇建德終於為他的善良和義氣買單。


    過於無底線地幫助別人,他上次之所以犯法逃跑,本來也是命運給他敲了一個警鍾,但他並沒有吸取教訓,終於犯上了大事。


    或者這才是他真正的宿命,竇建德終於要登上他的曆史舞台。


    隋末楊廣三征高麗,河北之地,勞役最重,加上山東大水,天災人禍,紛至遝來,普通民眾心力殫竭,連無法生存都極為艱難。


    星星之火終於出現了。


    楊隋府兵製,在同一個郡,會組織二百人為一個單位的小隊,這既有利於管理,並且因為多是老鄉和熟識,更加信任和更能夠拚命,更有利於提升戰鬥力。


    而府兵二百人製的隊長,毫無疑問,是由聲名在外,素有美名的鄉紳擔任。


    竇建德就是一個二百人長,他手下有一個叫孫安祖的壯士,以驍勇聞名,但家中過於窮困,連出征的戰具都無法備齊。


    他走投無路之際,向縣令訴苦,縣令卻認為他是刁民,很自然地被毒打一頓。


    這一打就惹火了孫安祖,他怒火攻心,惡向膽邊生,竟然將縣令一刀給殺了。


    犯法當死。


    但孫安祖不甘心伏法,就逃跑到竇建德家中。


    但長期隱藏,總有露餡的一天,肯定不是長遠之計。


    竇建德給了孫安祖一個建議,他豪氣滿懷說道:“丈夫不死,當立大功,豈可為逃亡之虜也?我知高雞泊中廣大數百裏,莞蒲深阻,可以逃難,承間而出,虜掠足以自資。既得聚人,且觀時變,必有大功於天下矣。”


    官逼民反,入山為寇,也是當時一條路。


    孫安祖在竇建德的幫助下,招集了數百人馬,當起了山大王。


    竇建德自己雖然沒有直接當盜賊,但他卻是盜賊背後的大盜,這種惹火上身的行為,給他帶來了滅頂之災。


    當時河北幾股反抗軍,都是遊走的盜賊,今天在這裏打劫,明天就可能去另一地。


    盜賊所過之處,殺人放火,搶劫財寶,但他們卻遵守了一個規矩,不動竇建德。


    這當然不正常。


    世上之事,也沒有不透風的牆,竇建德的所做所為,終於被官府知道了。


    隋末對於造反派的懲罰,極為嚴厲,竇建德付出了他的所有。


    郡縣長官將他的親戚全部抓起來,不分男女老少,一律處斬。


    竇建德隻剩下逃亡造反一條路。


    他帶領二百人加入了高士達的起義軍。


    後來,竇建德的忠心的夥伴孫安祖,被另一個反抗者所殺,他部下的幾千人,都投靠了竇建德,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這也是竇建德的第一桶金。


    有人就有勢。


    竇建德有個優點,他起於隴畝之間,出身較低,所以他能身先士卒,和他們同甘共苦,親如兄弟,這種傳統的家長式帶兵方法,讓他的軍隊凝聚成一股繩,有非常強的戰鬥力。


    英雄,可能沒有出處,但一定需要成名戰。


    竇建德立威之戰是斬殺郭絢。


    郭絢奉命討伐高士達,當時竇建德是高士達反抗軍的司馬,主管全軍的軍事行動。


    竇建德以智略取勝,但他也需要一場勝利來立穩腳跟,他給郭絢設了一個局。


    他先讓自己的頂頭上司高士達放出風去,說竇建德想自立門戶,和自己有隙,想要另謀出路,投降郭絢的政府軍,但被自己識破之後,抓住了竇建德的老婆,要在軍營中當眾斬首。


    這是一條來自於高士達軍營中的消息,當然價值連城。


    再加上竇建德為了迷惑郭絢,立即給他寫了一封信給,表示願意歸順郭絢,給他當前鋒,破滅高士達。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況且反抗軍中,因為權力紛爭而火拚的,在所多有。


    郭絢中計,他相信了竇建德的投誠。


    這是致命的。


    以有備對無備,竇建德突然襲擊,不費吹灰之力,斬殺郭絢,並接收了他的幾千人馬。


    竇建德初試蔦啼,順風順水,從此一飛衝天,似乎天空才是他的極限。


    但他要想獨立門戶,還要越過一個人,那就是高士達。


    他現在畢竟在高士達手下討生活。


    幸運的是,他不需要象李密一樣去直接火拚翟讓,那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二敗俱傷的做法。


    竇建德非常幸運,高士達自己犯了錯,將龍頭老大的位置拱手讓出。


    當他看到竇建德如此輕易建功立業時,高士達產生了一種錯覺,他認為隋朝的軍隊,戰鬥力不過耳耳。


    作為義軍的首領,他不甘心聲望居於竇建德之後,所以,他要證明自己。


    楊義臣似乎給他提供了這個機會。


    他接替郭絢奉命剿滅高士達這支軍隊,高士達大喜,認為這是送上門的肥肉,是自己的機會。


    但他卻不知道,楊義臣是隋朝舊官僚中,最能打的一個,也是隋朝最後的名將。


    如果不是楊廣聽讒言,將楊義臣召迴江都,自廢武功,河北河南之地的義軍,很難翻起什麽風浪。


    高士達碰上了楊義臣,是他的不幸,更不幸的是,他想要硬剛楊義臣。


    竇建造不願意看著高士達送死,他掏心窩地對高士達說:“曆觀隋將,善用兵者,唯義臣耳。新破(張)金稱,遠來襲我,其鋒不可擋。”


    然後,他提出了自己的對策,“請引兵避之,令其欲戰不得,空延歲月,將士疲倦,乘便襲擊,可有大功。今與爭鋒,恐公不能敵也。”


    但高士達完全聽不進去,他認為這是竇建德怕自己立功立名,搶了他的風頭。


    結果非常明顯,楊義臣確實是最能打的那一個,他一戰成功,臨陣斬殺高士達,他的部下士卒也全部潰散。


    竇建德也隻是帶著一百餘騎遠避楊義臣的鋒芒。


    楊義臣班師。


    這留下了一個空檔,也是隋朝剿殺起義軍的通病。


    當隋軍遠走之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散而不死的高士達的士卒,立即團結在竇建德的周圍,很快形成了幾千人的規模。


    竇建德為高士達發喪之後,正式成為獨擋一麵的將軍。


    他的時代立即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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