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有限度地支持李淵。


    當李淵還處於弱小無依時,他不過隻是突厥人支持的眾多勢力中,普通的那一個,但李淵發展太過迅猛,一時風頭無二。


    突厥人很快發現,李淵有可能成為那個特別的唯一。


    這是一種痛苦的領悟。


    當年,隋朝一統天下,隋文帝楊堅留給他們的創傷和印象太深刻了,他們不想李淵成為第二個楊堅。


    那就必須立即限製李淵的發展,把他拉下馬來。


    突厥這樣想,也這樣做。


    當年支持劉武周端了李淵的老巢是如此,現在支持王世充對抗李淵同樣也是如此。


    突厥下了血本。


    他們一次性送給王世充一千匹戰馬,在中原地帶,一匹優秀的戰馬,有價無市,是一種最要的戰略物資。


    想當年,王世充和李密第五次戰役中,王世充押上全部身家,才勉強湊齊了區區二千匹戰馬。


    一千匹優良的突厥軍馬,可以立即提升王世充軍隊的戰力。


    作為迴報,王世充和突厥結成了戰略聯盟,他選擇一個宗室之女,送入突厥和親。


    更為誇張的是,突厥人知道王世充缺糧,竟然千裏送牛羊。


    但這並不是一個好的計劃。


    突厥和王世充中間隔了一整個山西,隻能取道潞州經過,但被李唐潞州總管李襲譽襲擊,繳獲的牛羊以萬計算。


    送糧計劃徹底失敗。


    突厥和王世充遠隔萬水千山,頗有有力難施,隻能徒喚奈何的無力之感。


    不過,王世充已經是普天之下,最能對抗李淵的勢力,突厥人並沒有放棄。


    他們手上還有一張牌,那就是梁師都。


    如果說劉武周是李唐山西大本營的禍害,那梁師都就是長安北部的毒瘤。


    梁師都也是突厥支持下的兒皇帝,也是漢奸,雖然建國號為“梁”,但同時又接受突厥的狼頭纛,受封為大度毗伽可汗。


    梁師都並沒多少才能,他一生都生活在段德操的陰影之下。


    從他起事開始,逢段必敗,因而,雖然他據長安之北,在隋末群雄之中,卻聲勢不顯,不過蝸居僻處一方做做馬賊而已。


    但他雖然不是條好漢,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大漢奸。


    因為熟知李唐虛實,他掐著點,幾次慫恿突厥入寇,都差點讓李唐麵臨覆亡之危險。


    當然,這是一條被逼急了的狗,自保的行動而已。


    當劉武周覆滅之後,李唐聲勢大振,隱陷有天下之主的氣派。


    梁師都本就是個小勢力,內部立即出現不穩定。


    他屬下大將都準備擇木而棲,大將張舉等二人相繼降唐,這給梁師都敲響了警鍾,正如王世充嚴格條律,以人質法,連座法,大獄法三法自保,梁師都開始自保自救。


    他並沒有王世充專業的技能,梁師都選擇做漢奸。


    隻有削弱李唐,自己才有生存和發展的空間。


    梁師都佯裝好意,勸說他突厥的主子處羅可汗說:“比者中原喪亂,分為數國,勢均力弱,所以北附突厥。今武周既滅,唐國益大,師都甘從亡破,亦恐次及可汗。”


    然後他提出了自己的計劃:“願可汗行魏孝文之事,遣兵南侵,師都請為鄉導。”


    當時,處羅可汗新立,正是立威立名,準備大幹一番之際,雙方一拍即合。


    處羅可汗準備策劃一次大規模的行動。


    在李唐的北境幾千公裏沿線地帶,全麵同時發動進攻。


    他們準備會師山西晉絳,然後再直指關中長安。


    這將引發巨大的危機,但李淵在和突厥的交往中,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他也並不懼怕他的競爭對手策反突厥。


    李淵在軍事上不曾落後,同樣,他在政治場上,也從未輸給過他的競爭對手。


    當年,薛舉想和李淵爭奪關中的控製權,同樣準備聯合突厥一起南下,但被李淵派出宇文歆做特使,許以重利,成功策反突厥。


    反而取得突厥的支持,當突厥人的兵馬,出現在李淵的軍隊之中,而不是預期中作為自己一方的依靠。


    即使隻是象征性的數量,也足以讓薛舉軍隊的信心一落千丈。


    這導致了強悍的西秦軍隊,信心瓦解崩潰,李唐乘勢,一舉蕩平薛舉。


    現在,梁師都這個小醜又想故技重施,但李淵在政治場上,長袖善舞,他在突厥的關係網立即發揮了作用,他第一時間知道了處羅可汗的動向。


    外事的成功,必然決定軍事的勝利。


    他必須再派一個得力的幹將,去說服處羅可汗,否則,李唐王朝將麵臨不可承受之重。


    鄭元璹站了出來。


    他是當年扶楊堅上馬的黃沛二公中,沛國公鄭譯的兒子,他繼承了沛國公的爵位,當年李淵西渡黃河,躍馬關中,鄭元璹以城投降李淵。


    李淵延續了他重用隋朝故吏的執政風格,鄭元璹在李唐一朝的仕途順風順水。


    他頗懷知遇之恩,值此國難當頭,向李淵主動請纓。


    他帶著李淵的殷殷期盼,也帶著厚禮進入突厥,和處羅可汗詳細述說利害,以打消他南侵的計劃。


    但處羅可汗新立,堅定認為必須南侵,才能顯示自己不僅是草原之主,更是亞洲霸主的權威。


    鄭元璹看到處羅可汗不可以被說服,使出了殺手鐧。


    處羅可汗竟然在接見鄭元璹之後,無緣無故,暴斃當場。


    一個精壯的漢子,尊貴的大可汗,不明不白就這麽死了?


    這當然有貓膩。


    這也是一樁公案。


    突厥人認為是鄭元璹下毒,但找不出證據,隻好將他關押起來,但要想離開,那當然絕不可能。


    一使被拘,擋不住李淵籠絡突厥之心。


    李瑰被委以重任,攜帶重寶,再次北上突厥,一是探察形勢,二是厚賂新的可汗。


    而鄭元璹是個有福之人,在不久的將來,他將續寫自己的傳奇。


    事情的結果,對李唐大為有利。


    處羅可汗一死,他所組織的這次大規模入侵,自然便壽終正寢了。


    突厥立即陷入巨大的紛爭。


    首要矛盾,最重要的事情,是樹立新的大可汗。


    雖然在隋朝義成公主,現在的可賀敦主持之下,和平過渡了政權,但突厥的大規模入侵,暫時卻停止了。


    李唐撿了個大便宜。


    李淵真的是一個戰略大師,他下了一盤大棋。


    在全麵和王世充決戰前,他老於政治,算無遺策,沒有忽略戰場上任何可以借助的力量,去盡力孤立王世充,他又一次采取遠交近攻,鞏固後方的方針。


    雖然李淵暫時在和突厥的鬥法中嬴了一局,並且,他在長安對突厥新可汗頡利的使者百般懷柔,又厚贈禮物給頡利可汗,但他同時也做了兩手準備。


    為了防備突厥的南下,李淵派遣皇太子李建成駐兵蒲阪(今山西永濟),顯示了在國土縱深之處和突厥正式開戰的決心。


    至於長安北邊,則有百戰百勝的段德操,防備梁師都的南下。


    當後方穩固之後,李淵長袖善舞,將目光投向了戰場的中心,天下之中洛陽城。


    欲得天下,必得洛陽。


    為了贏得戰略優勢,他派特使出訪了河北之王竇建德,相對於遙遠的關中李唐王朝,竇建德更關注近在眼前的王世充。


    他和王世充的地盤現在犬牙交錯,隨時發生戰爭。


    在上一次黎陽之戰後,他和王世充雖然相互保持克製,卻已經不通信使。


    鄰居是冤家,他們相信,總有一天,他們必有一戰。


    當竇建造見到李淵的特使時,他認可了這個聯盟,即使是暫時和脆弱的。


    雖然李唐王朝如日中天,但畢竟和他相隔遙遠,他一樣存有讓李淵和王世充二虎相鬥,自己坐收漁利的心思。


    這正是李淵需要的。


    李唐和竇建德達成同盟,為了表示誠意,竇建德釋放了李神通和同安長公主。


    一切準備就緒。


    李唐掃清了外圍的障礙,贏得了對王世充發動戰爭的時間和空間,他們正在全力東進,目標是居天下之中的洛陽。


    統帥是戰無不勝的李世民,他將在洛陽一戰中,再一次讓他無敵的威名,永銘青史。


    隻此一戰,他就足以彪炳千古。


    十月圍城,一戰擒雙王,李世民似乎是個不會犯錯的戰爭機器,每一步都無比精準,直擊對手最弱的一點。


    李世民,是一個讓對手絕望的對手。


    河南霸主王世充和河北之王竇建德,將會品嚐他們人生最後,也是最大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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