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在楊廣手上,真正成為世界的中心。


    楊廣創造了隋朝的一個記錄,他一次性征發了二百萬人,去修建東都洛陽。


    這開啟了楊廣好大求全,大幹快上,不計成本,不惜人力的濫觴。


    新的東都洛陽,用時一年多就竣工了。


    這是非常快的速度,和當年楊堅修建大興城,大體類似。


    東都洛陽城的工期短促,本身也較為簡陋,這似乎也是繼承自楊堅一朝,務從儉約,不以奢華為務,不以享樂為風格的,最後一次的迴光返照。


    東都洛陽峻工之後,楊廣馬不停蹄,立即開始規劃和修建了另一個工程。


    那是洛陽城的一個配套工程,是皇家的園林,是真正屬於楊的廣風格,遠邁天下,古今第一流的園林。


    這就是顯仁宮,也叫西苑,是最奢侈氣派,最能體現楊廣文采風流的皇家園林。


    這個皇家園林,集南北之長,但更多地注入了楊廣的審美理念。


    楊廣沉醉於江南的吳語軟儂,主要借鑒了江南園林的設計理念,可以肯定,在設計和建設西苑時,動用了大量的來自於原陳朝的工匠和設計師。


    這個皇家苑囿,平地平空而起,苑內的裝飾,集中了全天下珍奇之物。


    楊廣動用國家力量,將長江之南,五嶺以北的奇材異石,還有五湖四海之內的嘉木異草,珍禽異獸,全部搜集充實到西苑之內。


    二百裏,浩浩西苑,足稱人間勝境。


    西苑集南北園林之精華,既有北方園林的雄渾大氣,又具備江南亭苑的纖濃秀麗。


    山水園林,核心在水。


    有水則山色皆活,有水又境界豐勝。


    於是,楊廣在西苑之內,掘地為海,周邊十餘裏。


    在海內又修建了蓬萊、方丈、瀛洲三座神山,每一座人造之山,都高出水麵百尺,亭台樓閣,假石真岩,羅絡山上。


    楊廣久居江南之地,他本人又極富才情,非常豔羨江南的風流,他的文化素養和鑒賞力,讓他在園林勝景的審美上,達到了專業玩家的水準。


    楊堅一世務從簡樸,楊廣卻和其父大異其趣。


    不過,一個真正的貴族,卻需要三代以上,才可以培養出骨子裏的高貴。


    楊廣卻天縱其才,他在藝術上的感知和鑒賞力,可能隻有南朝的陳後主,差可比擬。


    西苑沿海,他又掘出一條彎曲的水道,命名龍鱗渠,蜿蜒而去,最終注入內海。


    園林之道,山水為勝,但若少了人,不過是死景,就無活色生香的動感。


    楊廣天才型地,沿著龍鱗渠,修築了十六院,每一個院子的大門,都朝著河渠開放,渠邊花木爭勝,足為形勝之地。


    但楊廣最大的創意,就是每一個院子,以一個四品夫人主持。


    她們文采風流,形態曼妙,楊廣集中了全國各地,當世一流的女性,充入後宮,又選拔她們主持龍鱗渠十六院。


    楊廣真是個妙人,從此他就成為高高在上,天上地上,獨享尊榮。


    楊廣引入了競爭機製,他讓十六院爭相以佳肴七思,爭奇鬥勝,勝利者才可以獲得自己的歡心。


    這是一種高級的玩法,但並不是楊廣的首創。


    當年晉武帝司馬炎就曾經乘著羊車,以羊車所停宮妃之門,決定自己寵幸哪個妃子。


    這當然比直接翻牌子,要文雅有趣得多,武帝此事,引發出宮妃為了爭寵,在路上灑鹽水吸引羊車的典故。


    羊車望幸,當然是雅事,卻遠不及楊廣的十六院,同時競放,規模宏大。


    楊廣,就算是享樂,也要做到古今第一。


    但東都洛陽的興建,享樂隻是附帶的題中之義,卻並不是楊廣真實的目的,政治和經濟,軍事的現實考量,才是楊廣營建東都洛陽的核心要義。


    也許從一始,楊廣就傾向於把洛陽當成他日常辦公的都城,他非常清楚隋朝的根基在北方。


    要想天下穩定,他必須維持以北統南的傳統。


    所以,他在洛陽又幹了一個宇宙級的工程。


    那就是修建了規模龐大的義倉群。


    義倉是一種儲糧製度,也成了一種事實上戰時軍事配套製度。


    義倉起源於民間,當豐年時,積穀備荒,後來,長孫平主管楊堅一朝的財政,將民間自發積儲行為固定為政府的強製儲蓄政策。


    於是,國家迅速富強。


    但為了儲存糧食,必須修建他窖。


    楊廣在洛陽附近增修了幾個倉窖,隻是其中有幾個糧窖的麵積和體量,實在過於龐大和誇張。


    比如洛口(興洛)倉,就是當世最大的糧倉,其實已經不能叫做一個糧倉,而是一個城市了。


    洛口倉,周圍有二十餘裏,已是一座城池的規模了,一共有三千個糧窖,每一個糧窖都江堰市可以存儲糧食八千擔。


    僅僅為了保護這一個糧倉的安全,楊廣就長期派駐了一千兵馬來,保護它的安全。


    其餘的糧倉,也同樣規模龐大。


    楊廣當初的設想,應該是坐鎮居天下之中的洛陽,統領全國,但現實是,他卻隻能背離北方的兩京,徹底龜縮在東南揚州一隅。


    也許,開始之時,楊廣隻是把揚州定義為他的龍興之地,是一個非常特別的行宮,一個他夢想開始之地的,內心的精神家園。


    揚州,那是楊廣的第二故鄉。


    家鄉,是一定要衣錦而歸的。


    楊廣的目光,盯著東南的揚州,盯著洛陽,盯著全國的山山水水,他要幹大事,創大業。


    楊廣的年號,就叫大業。


    楊廣從一開始,就立誌要開創一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業。


    他自知得位不正,而他卻極為自負,認為自己天下之大才,身負天下之大望,自己天生就與眾不同,注定要成就一番偉業。


    然後,他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要修運河。


    中國的曆史上,從古至今,曆朝曆代,都有人挖河修渠搭橋築路,但楊廣和他們不一樣。


    他不隻是準備修一條運河,他要將全國天南地北的水係,全部聯通,從此可以讓水路變成坦途。


    這是造福千秋,功耀萬代的大運河工程。


    楊廣說幹就幹。


    他沒有任何猶豫,但是,楊廣並不蠻幹。


    他修建的運河,全部都是在中國古代已有的舊河道基礎之上,擴展疏浚,加深加寬而已。


    即使如此,這也是一件極耗人力和物力的巨大工程。


    以至於後世曆代帝王或文臣將相,還有文人墨客,一邊享受著楊廣修建的運河的便利,一邊在紙上對楊廣指指點點,說他修建運河,虐用民力,以致於亡國。


    但即使是民間的小說家,也有人不同意這種論斷。


    他們在詩中明確說道“禹王治水爭言利,煬帝修城盡道荒。功業相同仁暴異,須知別自有商量。“


    這是以一種比較客觀的態度,去評價楊廣的功過是非。


    毫無疑問,這種超大規模的工程,如果不是集中全國之力,以非常高強度的勞作,以及強悍集中的管理,又怎麽可能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完成?


    縱觀楊廣一朝偉大工程的工期和動員的人數,總是讓人生出望而興畏,聞而驚歎,思之不免有一種高山仰止的境界。


    這條大運河的最大工程首推通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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