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砧板上的肉,楊堅吃定了。


    陳國這塊肥肉,很多人都想吃,幾次都差點被吞下,卻又被硬生生吐了出來。


    陳後主曾經大言不慚地說:“王氣在此,齊兵三度來,周兵再度至,無不摧沒。”


    可見南陳依靠長江天險,確實擋住了北方無數次的進犯。


    但此一時,彼一時也。


    最近一個想吃肉的人是北周武帝。


    一統天下,是曆代中原王朝的終極目標。


    但天不假年,他在攻滅北齊之後,本想立即揮兵南下,但卻病死於出征突厥的途中。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陳國逃過一劫。


    楊堅本人也曾經在平定尉遲迥三方叛亂後,做過一次嚐試。


    隋朝成立的第二個年頭,楊堅就兵分兩路,想一探陳朝的深淺,或者順勢把這個統一南北的大業給完成了。


    隋朝大兵壓境,引起了陳國朝野震驚。


    但非常吊詭的是,隋師竟然毫無征兆地撤軍了,這是一次莫名其妙的,雷聲大雨點小的進攻。


    攻戰之師,師出必有名,迴師撤軍,同樣也需要名正言順。


    否則刀出鞘,血未收,於國於軍,都被認為是大不吉利的事情。


    監軍高熲,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光明正大的迴師。


    因為陳國的皇帝陳宣帝,非常合時宜地駕崩了。


    高熲以中國傳統的禮儀,“禮不伐喪”,漂亮地率軍北撤。


    事實上,並非是隋朝突發善心,或是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而是隋朝的北境出了狀況。


    是非常嚴重的狀況。


    突厥人舉國大舉入侵。


    麵對突厥四十萬精銳的傾巢而來,隋朝的國策隻能是南和北戰,而暫緩對陳國的征伐。


    其實,當日陳國的情勢,已是岌岌可危。


    當時進攻陳國東西二線的主帥都是德高望重,功勳卓著的元勳。


    東線元帥為長孫覽。


    他是北周武帝做藩王時的死黨,也是被武帝寄予厚望的心腹和大將。


    當年他還叫長孫善時,周武帝對他說:“朕以萬機委卿先覽。”


    於是賜名,改為長孫“覽”。


    長孫覽率領八大總管,水陸俱進,雄師臨江,以氣吞如虎的攻勢,令一江之隔的陳國,瑟瑟發抖。


    而西線的元景山更是老臣宿將。


    當年尉遲迥三方叛亂,一代戰神韋孝寬,統率大軍討伐尉遲迥時,因為年老多病,精力難繼,其指揮統禦東征大軍,就並非順風順水。


    至少元景山就曾經與韋孝寬,爭一日之長短。


    幸虧在沁水相持時,楊堅火線派高熲監軍,避免了一場內耗,將軍隊重新擰成一股繩,終於在第68天,就擊潰了尉遲迥的叛亂。


    並且,西線是元景山的福地。


    能者多勞。


    他在平定尉遲迥之亂後,馬不停蹄地趕赴南方,參加了對司馬消難的平叛。


    他在荊襄地區,和陳國派出的援軍交手,可謂百戰百勝。


    元景山是陳國的苦手。


    隋軍東西二線攻勢如虹,盡得長江以北的失地。


    乘勝渡江,一舉攻滅,一路狂奔、自己作死的陳國,指日而待。


    但北境突厥為患,楊堅躍馬長江、一統天下的夢想,隻能延後了。


    北境的壓力,讓楊堅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對於陳國,采取了懷柔和示弱的國策。


    甚至當隋朝的邊軍,抓到陳國的探子,為了麻痹陳國,他也待之以禮,禮送迴陳。


    全力對付突厥,是楊堅的國策。


    為了避免南北二線作戰,帶來不必要的壓力,楊堅對於隋陳邊境的將領,做出了直接而明確的“懷柔”指示。


    但武將之中,總有想建功立業的朝臣。


    平定蜀國的梁睿,就曾上書楊堅,想乘勢統一江南。


    楊堅不想在南北二線同時作戰,他在迴複的詔書中寫道:“王者體大,義存遵奍,雖陳國來朝,未盡藩節,如公大略,誠需責罪。尚且欲緩其誅,宜知此意。”


    即使現在隋朝有足夠的力量,以大壓小,但楊堅認為現在並不是合適的決戰時間。


    對於和陳國接壤的前線將領,比如壽州(今安徽六安境內)總管元孝矩,楊堅明確地指示說:“以公誌存遠略,今故鎮邊服,懷柔以禮,稱朕意焉。”


    在這種南和北戰的戰略指導下,隋陳二國,保持了相當長時間的蜜月時期,二者相敬如賓,禮尚往來。


    但小固不可以敵大,弱固不可以勝強,天下一統,是必然的趨勢。


    陳國,不過是苟延殘喘,拖延些日子而已。


    即使在最開始之時,隋朝也無時無刻不在進行南征的準備。


    隋朝建立伊始,楊堅就有南圖之心,他在隋陳邊境布置得力幹將,苦心經營,以待時機。


    賀若弼和韓擒虎,就是二顆最耀眼的將星。


    賀若弼眼高於頂,自詡隋朝第一大將。


    隋煬帝楊廣還是東宮太子時,曾經讓他評定當世良將,賀若弼當仁不讓地指點江山。


    他說“楊素是猛將,非謀將;韓擒虎是鬥將,非領將;史萬歲是騎將,非大將。”


    楊廣很好奇,當世名將,竟然都不入賀若弼的法眼,他追問道:“然則,大將誰也?”


    賀若弼不好意思直言是自己,但也不願意違心推崇別人。


    他拜倒在地,對楊廣頗有討好地說:“唯殿下所擇。”


    言下之意,那是舍我其誰。


    賀若弼有這種狂妄的資本。


    楊堅曾經指著賀若弼,對突厥使者說:“此人,天賜我也。”


    賀若弼出身於武將世家,他的父親賀若敦因為失言,而被北周第一權臣宇文護逼令自殺。


    臨刑之前,一生以平定江南為己任的賀若誼,對著兒子賀若弼滿懷遺憾地說:“吾必欲平江南,然此心不果,汝當成吾誌。”


    然後,他做了一件非常特別的事。


    他用一個尖銳的錐子,刺破賀若弼的舌頭,當鮮血淋漓,賀若弼尖叫連連時,賀若敦說,“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


    因而,賀若弼以父誌為己誌,平滅江南,是其一生的追求。


    賀若弼認為這是他的使命。


    他繼承了父親的遺誌,但似乎他也沒有逃出他父親的輪迴宿命。


    他的父親以多言而死,最後,賀若弼也是因為話多而亡。


    也許世間之事,冥冥之中,真有命運一說。


    隋朝初年,楊堅想要經略江南,他向高熲諮詢,滿朝大將,誰是可以托付重任的合適人選。


    高熲沒有絲毫猶豫,他向楊堅推薦賀若弼。


    “朝臣之內,文武才幹,無如賀若弼者。”


    賀若弼沒有辜負楊堅的重托,他給同僚寫詩明誌,“勿使騏驎上,無我二人名。”


    他確實是上天選定的虎將。


    平陳之後,他的軍功就是高熲也是心悅誠服,推崇無比。


    他曾對楊堅說:“賀若弼先獻十策(平陳),後於蔣山苦戰。臣文吏耳,焉敢與大將軍爭功。”


    這當然是高熲的謙詞。


    因為平陳之戰,晉王楊廣雖然是名義上的元帥,但元帥府長史卻是高熲。


    由於晉王楊廣年輕,掛名元帥,更多的是穩定軍心人氣,掛職鍛煉而已。


    三軍之內,所有大小事物,高熲才是真正的最高和實際的決斷之人,晉王楊廣不過是掛了一個虛名而已。


    高熲如此當麵稱讚賀若弼,除了自身的謙虛和韜光養晦之外,也可見賀若弼當時在朝野之中,盛名所歸,軍功第一無疑。


    當然,他這軍功第一,還是有人不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隋唐天字七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流雲舞天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流雲舞天風並收藏隋唐天字七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