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一貫如何,丘真人是知道的,人當良善卻未盡良善,事應順遂而未盡順遂。


    當如此,未如此,便是道法自然。


    然,真相卻是,作惡之人勸他人良善,偽善者希望之外的人皆真誠,枉人者寧願除己之外都有罪。


    無論韋後、武三思、韋巨源之流,還是在朝堂上的群臣,都明白吟天殿之於一般百姓的意義,即是毫無意義。


    但他們卻一直在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參與進入這一件於他們毫無意義的事情中來,且從中受到傷害,甚至直接丟掉性命。


    按常理,創造出異骨症的丘真人,不應當再以同樣一件事,重創更多人。


    可是隻以往東都城中隱兵們帶迴的消息,患異骨症及因異骨症而死之人多達數千,這已是東都一城無法承受之重。


    可諷刺的是,一場不足三日的封坊,便讓異骨症帶來的恐懼遠遜於對失去自由的驚惶失措。


    異症不及所有人,便失去它該有的震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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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恐慌不能讓所有人去思索、考量一件事的根源,則這份從心底升起的負麵情緒,不過是一種控製、阻礙罷了。


    丘真人知不可再依靠百姓自我覺醒,便無比認同從敬暉心中窺探到的想法。


    敬暉認為若無直擊人心的、隨處可見的大亂,則將無人在意他人所經曆的苦痛,更無人與他人共感。


    無論惠和坊中漂來的十餘具異骨者浮屍,還是城中洛水旁拋丟百具異骨屍首,都可直接對滿城住民留下極其難忘的景象。


    不難猜測,那拋丟在洛水之上的百餘具屍首,就是敬暉一直以來想要達成的做法。


    而惠和坊的那一起,便是由隱兵之中的隱兵所做——據丘真人的示意去做的。


    敬暉幾乎已在過去數月讓隱兵將整座東都城中的重症異骨者聚集於城中各處,因此能讓丘真人所指引之隱兵去尋得的,隻有一些近些時日才發症,或是一直在被觀察中的異骨者才值得這些隱兵去尋。


    漁夫一家便是如此,敬暉使隱兵在城中將無人可依,無人將依的異骨者都帶去“自生自滅”,而漁夫一家,這般相互需要、家人之間也都互相照顧的人家,隱兵知了,見了,報於敬暉了,也不會再有後續。


    但丘真人要隱兵將他們帶走的原因,不過是混淆視聽,惠和坊浮屍從惠渠漂出後,他已經對自己的做法頗有悔意。


    百餘歲之軀,終會在這種自己也料想不到的時間忽然自省。以傷人之事行震懾,這與如今韋後之流,以還都長安這一崇高“借口”,對吟天殿中之事於城中百姓極盡利用與欺瞞,有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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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宵禁且封坊之時,進入城中攔下隱兵之中的隱兵,即便是丘真人也難以做到。


    更何況,他們還將已經咽氣的屍首帶至坊外,如何收場全憑隱兵自己的決意。


    所幸他們是隱兵,混入在街麵活動的其他人,一樣可以完成拋屍的動作,這也是為何漁夫的父親與另一名同坊之人,也會出現在洛水河畔的原因。


    這便是那一日發生之事的全貌,但丘真人未能及時料想的,便是之後發生的事。


    他完全不認同敬暉將全部屍首都投入洛水的做法,那樣既有辱他人,且過於招搖——招搖意味著還未在丘真人自己處理好異骨症之前,便有可能因敬暉的這番所作所為,過早暴露於人前。看書溂


    因此早在敬暉做決定前,丘真人便想借惠和坊一事提醒他,畢竟讓朝臣親眼見到異骨症真相,遠勝於等待多時後,才至全城見到洛水之上的景象。


    甚至在他預知了部分事態發展的前提下,施計使敬暉之子敬誠參與到惠和坊之案來。


    然而還是機緣巧合,丘真人終歸漏算了參與入此事的那些小人物,如源氏姊弟、如劉氏兄妹。


    源氏姊弟自不必言說,當年源乾煜請他為家中兩名子女更名的情景仍曆曆在目,且這名源姓道友更是自己百年來,少見的深藏道心之人。


    他們兩位小輩在城中幾件事的表現,也是不枉其父為源乾煜,隻是近些日子便不再能探知他二人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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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取而代之一時消息不斷的,則變為了庶民出身、名不見經傳的劉氏兄妹——早多時就該稱為陸氏兄妹的二人了。


    若要迴溯對這一對兄妹的注意,其實並未有太長時間,說來也是,誰又會特別留心一戶隱為漁家,實則其兄恰為隱兵的人家。


    隱兵之數何其龐大,且二人又早被敬暉收養,丘真人留意不到也屬正常。


    但有人未經報備進入翠峰山,幾乎與山連為一體的丘真人便能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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