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隻覺得自己連唿吸都要停止了,更不知該作何反應,隻呆呆望著他,良久,才終於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蘇黎


    他仍舊望著她微笑,見她鬢發微濕,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張錦帕,抬手想為她拭去額間的水漬丫。


    錦瑟卻在這時恍然迴神,忙的退開一步,不讓他的手碰到自己。蘇黎卻一把就捏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傘下的位置。


    “蘇黎!”


    錦瑟語氣急促地喚了他一聲,卻忽然聽見蘇墨平淡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三弟。媲”


    聞聲,蘇黎臉上笑容一頓,身子也似僵了僵,隨即緩緩鬆開了錦瑟的手,抬頭看向錦瑟身後那風華一如往昔的男子,淡淡道:“二哥,好久不見。”


    蘇墨勾了勾唇角,緩步上前。錦瑟得了自由,立刻自傘下走出,在蘇黎微微晦暗的目光之中迎上蘇墨。


    蘇墨抬手撫了撫她濕漉漉的臉頰,笑道:“一路風塵,這場雨就當是洗塵了罷。”


    錦瑟仰頭看著他,一顆心忽然就安定下來,朝他笑笑之後,伸手接過他剛取來的水,走到蘇墨身後,背對著兩人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蘇墨這才又看向蘇黎,嘴角揚起他熟悉的笑意:“來了多久了?”


    蘇黎目光毫不避忌地落在錦瑟身上,道:“已有三五日了。”


    “果然近水樓台。”蘇墨笑道,“想必這穀中的好酒,你已經品嚐了不少吧?”


    黎迴答,隨即冷笑了一聲,“隻可惜美酒雖多,卻無緣一品當初薑熹所釀的‘魂牽夢縈’,真是天大的遺憾。”


    錦瑟手中的水囊突然便失手落地,引得兩人都看了過來她忙要低身拾起,卻被蘇墨拉住,道:“罷了,已經混了泥水進去,撿起來也無用。這場雨看來還有得下,我們還是先去尋山穀主人,討一個遮風避雨之處吧。”


    他拉著錦瑟繼續往前,自蘇黎身邊經過時,才又對他道:“我們容後再敘。”


    蘇黎淡淡勾起嘴角,目光從刻意避開視線的錦瑟身上掠過,也不阻攔,隻低聲道:“好。”


    *


    如今這穀中主人乃薑熹之子薑維,年約三十,承襲了父親釀酒的好手藝,最近兩年重振瓊穀聲名,卻已經不再如薑熹一般廣交天下酒友,如今的瓊穀,輕易不招待客人。


    大約是因為陸離已經先行打點過的原因,薑維對蘇墨也算恭敬客氣:“鄙人一早已經準備好兩間客房,這就讓人帶王爺和姑娘過去更衣。”


    “不必如此麻煩。”蘇墨笑道,“我二人一間屋子便可。”


    薑維微微一怔,廳前突然光線一暗,卻是蘇黎站在門口,正低頭收傘。薑維看了看蘇黎,卻見他似乎根本不為所動,這才對蘇墨答道:“是,王爺可隨侍女先行前去。”


    錦瑟臉色仍舊有些蒼白,隨蘇墨入後堂的一瞬,還是迴頭看了一眼,卻見蘇黎仍舊站在門口的位置,低了頭整理著手中的傘,仿佛察覺到她的視線,抬頭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


    錦瑟匆忙迴頭,竟不忍再看。


    待他二人離去,薑維才緩步走到門外,與蘇黎並肩而立,笑言了一句:“將軍倒是寬容。”


    蘇黎繼續低頭整理傘沿,原本很無謂的一件事,他卻做了很久。一直到那把傘已經找不出別的地方整理,他才終於放下:“當初,是我負她


    *


    錦瑟匆匆擦幹頭發,換過衣衫,見蘇墨也已經換好衣衫,隻是束發仍是**一片,便拿了幹淨的帕子,為他解開束發,輕輕擦起來。


    蘇墨反手一拉,將她拉進自己懷中,見她臉色仍舊不好,挑了眉道:“有話想說?”


    錦瑟蹙眉看著他,終於道:“你早就知道他會在這裏?”


    “之前隱隱猜到過一些,沒成想竟是真的。”


    錦瑟猶豫了片刻:“是……陸離?”


    蘇墨說他隱隱猜到過一些,隻怕也是到了蘇黎說出“魂牽夢縈”時才確定,而錦瑟正正也是因此心生懷疑。


    “陸離知道‘魂牽夢縈’,也知道我們迴來瓊穀。”蘇墨道,“就這兩點,已經無可辯駁。”


    “既然你一早已經猜到,為何還要帶我來?”她倏地蹙起眉頭,眼中浮起懷疑。


    蘇墨低聲一歎,道:“你可還記得,當日你飲下‘魂牽夢縈’的情形?”


    錦瑟驀地紅了臉。那夜的記憶,早在她向他敞開心扉後便變得清晰無比,可是他突然提及,她卻仍未能明白:“那又怎樣?”


    “那時你已身中‘紅顏’之毒,可是那天晚上,你沒有任何毒發的跡象。”


    錦瑟怔忡良久,才艱難地迴過神來:“你是說,‘魂牽夢縈’很可能會成為‘紅顏’的解藥?”


    蘇墨撫上她的頭,低聲道:“我不確定,可是我希望如此。我已命人尋裴一卿前來,就算薑維不能釀造出‘魂牽夢縈’,我也希望裴一卿能在這瓊穀之中找到那味能克製‘紅顏’毒性的藥。”


    錦瑟靜靜聽了,卻隻是沉默不語。


    “怎麽了?”蘇墨低下頭來,低聲探問。


    錦瑟靠進了他懷中,將他緊緊抱住,良久,才終於能開口說話:“若能繼續活下去,我自會歡喜到不能自已,可若是不能,我也不會遺憾了。”


    兩人一直在屋中消磨至傍晚時分,直到薑維派人來請用晚飯,蘇墨才準備出去。錦瑟卻隱隱有些遲疑,蘇墨見狀,隻對她道:“我們在這穀中呆的時日不會短,你總不能日日藏在屋中吧?”


    錦瑟微微有些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晚餐桌邊自然有蘇黎的身影,薑維作為主人,取出了從薑熹手中流傳下來,據說珍藏了四十餘年的瓊釀,給每個人都斟了一杯。


    錦瑟隻覺得這酒香醉人,也想嚐嚐這瓊釀的滋味,不想卻被蘇黎攔了下來。


    “你若想喝,我讓人準備了果酒,不傷身的。”他開口對她說話,語氣再自然不過,仿佛還是當初,“這酒,還是我代你喝了。”


    他說完便仰脖將酒一飲而盡,錦瑟臉上不免尷尬。薑維隻當沒聽到沒看到,蘇墨也隻是淡淡垂眸一笑。


    桌上都是錦瑟愛吃的菜肴,一看便知是誰人安排,她吃在口裏卻隻覺味同嚼蠟,偏偏蘇黎還不斷為她布菜,溫言笑道:“我許久不與你同桌用膳,也不知你近來胃口是好還是不好。這些都是素日裏你愛吃的,可還合胃口?”


    錦瑟看了看他,末了,終於微微一笑:“還好。”


    蘇黎似聽出勉強之意,道:“此處不比京城,你暫且委屈一些,待他日迴了京,保管你吃個夠。”


    如今青越仲離兩軍對壘,正是勢如水火之際,他一句“他日迴京”卻說得如此雲淡風輕,仿佛不過舉手投足間的事。錦瑟心裏微微一堵,迴頭看了蘇墨一眼。


    蘇墨迎上她的視線,仍舊微笑:“三弟說得是,此處自然不比京城。不過,我想薑先生也不介意借出一個小爐子與你,你想吃自己做的菜,仍然是可以的。”


    錦瑟撇撇嘴:“我是怕你已經吃夠了。”


    蘇墨輕笑出聲來:“你做什麽我都吃得,吃不夠。”


    錦瑟雖是有意在蘇黎麵前說出那句話,然而得到蘇墨迴應,卻還是忍不住微微紅了臉。


    蘇黎眼眸微微黯淡,緩緩擱下筷子,看向錦瑟,嘴角卻依然帶笑:“吃好了,我們出去走走?”


    錦瑟張口便欲迴絕,蘇墨卻忽然在桌底握了握她的手,她迴頭看他,他卻仍是平靜的麵容,仿佛蘇黎出現根本不算什麽:“出去走走罷,當是消食也好。”


    此時蘇黎已經率先起身,走到了門口等候。錦瑟又靜坐片刻,才終於起身來。


    她實在沒有想過蘇墨在,還會讓她與蘇黎單獨相處,一路心思混沌地隨蘇黎走在滿天星光的山穀之中,直至他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她才緩緩迴過神來。


    “近來,身子好嗎?可有不舒服的地方?”他當先開口,低聲慰問,關懷備至。


    “很好,像以前一樣能吃能睡。”錦瑟脫口便迴答道,又頓了頓,仿佛才意識到什麽,抬頭看著他,“你……都知道了?”


    蘇黎勾勾唇角,笑意苦澀:“我隻恨自己知道得遲了些……錦瑟,我若早知,又怎會讓你吃這些苦?”


    【謝謝紅包,祝我本命年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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